第38節
“沒有問題?!卑夭庹f,“那我們今晚在干什么?!?/br> 庭霜不說話。 他也不知道今晚是在干什么,如果要裝沒事,就應該裝到底,索性一點不滿都別表現出來,如果實在憋不住,就應該放下那點狗屁自尊,和盤托出。 可兩種他都做不到。 終于,他在柏昌意眼底看到了一絲疲色。 “ting,我明天要出差?!卑夭饪戳艘谎郾?,站起身,“今晚我住酒店?!?/br> 柏昌意的疲憊把庭霜狠狠扎了一下。 忽然,一句話像蛇一樣再次鉆進他耳朵里。 “庭霜,就你這個脾氣,誰能受得了?我是習慣了,他呢?他能受得了?他今天受得了,過倆月你再看看?” 那條蛇吐著信子,重復著那句話。 庭霜木然地站在沙發邊,聽著開、關門聲逐一地響起,然后一個人在地板上蜷縮起來。 柏昌意站在院門口,正準備打電話叫一輛出租車,屏幕上出現了一個來電:elena。 柏昌意接起電話:“等我叫個出租車再回你電話?!?/br> “猜猜誰正好在開車?”elena笑了,“我來接你,你在哪?” 柏昌意:“我家門口?!?/br> elena:“五分鐘?!?/br> 她和柏昌意有同樣的習慣,報上預計的時間,然后準時到達。 “送你去哪?”車窗降下來,美人和柏昌意一般年紀,一頭金棕色卷發,背心下胸部豐滿、腰肢纖細,肌rou線條優美的手臂上有大片的文身,有一邊一直從肩膀延伸到鎖骨。 “不知道?!卑夭庾礁瘪{駛上,“隨便找個酒店吧?!?/br> “老天,你無家可歸了?我記得你的房子可是婚前財產?!薄lena看了一眼房子里的燈光,然后隨手播放了一張鼓點強到能把人心臟震出來的專輯,“你不是只把婚后財產全部送給前妻了嗎?” “我們好像約定過,不談對方的前妻?!卑夭庹f。 “注意你的措辭,我沒有前妻?!薄lena踩油門。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你們是注冊過的同居伴侶?!卑夭庹f。 “ok,我們是注冊過的同居伴侶,如果我死了,她甚至有權利繼承我的遺產。該死的德國法律,我只是想要它在我們相愛的時候證明我們之間的關系,而不是想讓它在我們不相愛的時候分走我的錢?!眅lena用非??斓恼Z速低聲咒罵了幾句,模樣很搞笑。 她想起打電話的目的,問柏昌意:“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如果你想讓我找一個新球友的話,至少應該提前三個月告訴我?!?/br> 他們本該每周二、四、六清晨打一個小時網球,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好幾年,但是從幾周前開始,柏昌意就經常無故缺席,最近兩周更是直接跟她說整周都沒空。 elena嘗試找過幾個新球友,奈何水平都不夠,比較來比較去,副駕駛上這位確實是最佳球友。 如果能夠不缺席就更好了。 “抱歉?!卑夭庹f,“最近不太方便?!?/br> “不太方便?我知道什么時候方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在早上六點開始……等等?!眅lena看柏昌意一眼,“你最近在跟某人約會?還是同時在跟幾個人約會?” “就一個?!卑夭庹f。 “這么快就確定了?”elena覺得不可思議,這才多久?她忽然想到了剛才柏昌意家里的燈光,“他不會現在就住在你家里吧?” 柏昌意沉默不語。 等于默認。 “老天,你不會跟他同居了吧?”elena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柏昌意說,“他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小男孩,你想想我們二十幾歲的時候,誰會愿意跟人同居?” elena點點頭,深有同感:“我二十幾歲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每天早上會從誰家床上醒來?!?/br> “何況,”柏昌意沒有把后半句話說出口,何況小孩現在跟他待一起就已經覺得不舒服了。 “他竟然沒有嫌你老?!眅lena開玩笑。 “他每天都在嫌我老?!卑夭庖残α诵?,慣有的幽默,像是自嘲,“我總不能跟他說,再過幾年我就要四十歲了,想過安定的生活,所以請跟我同居吧,我愿意下班以后看到你和你的同學在客廳里喝酒跳舞亂扔枕頭互相用水槍射對方?!?/br> elena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去看柏昌意,卻發現柏昌意臉上已經一點笑容也沒有了。 “你剛才說的,不會是真的吧?”elena關掉了音響,車內一下寂靜無比,“你真的想這么快同居?” “在你提起之前我還從來沒有想過?!卑夭廪D頭看向窗外。 正式同居意味著許多現實的事。 比如從此門牌和信箱上都會寫著兩個人的名字,柏昌意的朋友們就會知道這層關系,其中不乏本校的教授。還有,庭霜的同學和朋友可能同時也是柏昌意的學生。 那是巨大的一步,僅次于注冊伴侶和結婚,柏昌意不可能輕率。 現在還太早,現在他們連把對方帶入自己的社交圈都不可能。 第四十五章 氣人高手 原本周六晚上的返程航班,柏昌意改簽到了清晨。 飛機正點降落,他放下雜志,看了一眼手表,應該可以在八點前到家,這樣他就能和多半還沒起床的庭霜一起吃早餐。吃早餐的時候兩人可以好好談談。吃完早餐,送庭霜去咖啡館打工,他就自己坐在咖啡館的老位置,看看書,看看人。 這么想著,柏昌意開門的時候眼底不自覺帶上一點笑意。 等門開了,眼前的景象卻讓那點笑意消失了。 家里空曠整潔得不像話。 沙發上沒有翻了幾頁、呈趴著姿勢的漫畫書。茶幾上沒有喝了半瓶、已經在夏日的空氣中變溫了的啤酒。地毯上沒有亂扔的抱枕。椅背上沒有換下來待洗的牛仔褲和t恤。 柏昌意繼續往里面走。 餐桌上沒有插了花的醒酒器。料理臺上沒有用勺子挖走了正中幾口的西瓜。冰箱各種食材擺得滿滿當當,像是剛補充過一次,冷凍柜里的冰淇淋一個也沒有動。連垃圾桶都干干凈凈。 書房里,書架上沒有漫畫和各種課程筆記。書桌上沒有亂七八糟的草稿紙和貼著動漫人物外殼貼的筆記本電腦。 上樓。 臥室里,床鋪得整整齊齊,好像從沒人睡過。 陽臺上,花盆里的煙灰被清理掉了,仙人掌在陽光下生機勃勃。 浴室里,洗手臺上的牙刷和杯子都只剩下一個。毛巾架上只有一套白色的毛巾。浴缸邊和馬桶水箱上都空空如也,沒有放任何東西。 馬桶圈被放了下來。 “隨手把馬桶圈放下來是惡習,臭毛病,趕緊改了?!辈痪们暗那宄?,庭霜扭過頭,跟他撒嬌。 柏昌意再去看其他浴室,不是偶然,現在所有浴室的馬桶圈都被放下來了。 一切都恢復到了三個月前的樣子。 整個家宛如酒店。 和三個月前略微不同的,只有床頭那個裝錢的玻璃缸和那幅插著一支小旗子的立體世界地圖。 現在玻璃缸里多了十張五十歐的紙幣。 柏昌意走到地圖邊,拿起那支小旗子,端詳了一會兒。 “我們在這里?!辈痪们暗陌?,庭霜把這支小旗子插到了地圖中的漢諾威上,“以后看著地圖就能想起來……我們一起去過哪里?!?/br> 柏昌意把小旗子插回原處。 出差前一晚的事,本來在他看來連吵架都算不上,小孩鬧脾氣不愿意溝通,他總不能強迫,所以打算出差回來再好好談談。 但是現在…… 這種被分手(同時還得到了一筆分手費)的糟糕感覺是怎么回事? 4.8公里外的庭霜已經起床了。 新公寓雖然還沒有著落,但至少舊公寓這個月還是他的。 他刮完胡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陽光從他身后的窗子外照進來,給鏡子里的臉和鎖骨打上一道明麗的光。 他現在心情復雜。 換言之,他現在內心戲非常足。 一只ting表情邪惡。 哼,老禽獸,叫你住酒店,叫你出差,等你今天晚上到家,就知道什么叫做消失的愛人。 一只ting難過地縮在一邊。 可是…… 就算柏老板發現他搬走了,也根本不會覺得有什么吧…… 柏老板本來就沒打算跟他同居,他搬走不是很正常么…… 邪惡的那只ting得意一笑。 哼,搬走是很正常,但是走之前把馬桶圈全部放下來這種天才級的氣人行為,可不是誰都能想到的。 難過的那只ting更難過了。 喂,你氣柏老板有什么用啊…… 氣到了,他不高興…… 氣不到,你自己不高興…… 你他媽一個成年人,能不能成熟點? 庭霜騎車去咖啡館的一路都在預測今晚柏昌意到家以后的反應。 沒想到等他快到咖啡館的時候,遠遠就看見柏昌意站在freesia的招牌下面。 庭霜嚇了一跳,立馬一個急剎。 柏老板怎么在這里?! 已經回過家了嗎……還是直接從機場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