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節
陸振楊不再發問,又看了他良久后,才低聲嘆道,“你的翅膀是硬了?!彼鹕?,拿著文件走到桌前,將文件攤在桌子上,拿了筆,在文件的最后一頁上簽了名字。 蔣璃將這幕看在眼里,心里不知怎的就酸了一下。她其實相信陸振楊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兒子憑本事坐上權力交椅的,但同時,他也真心為自己的英雄遲暮而哀嘆。也許當年他為了坐上交椅也是步步為營,坐上交椅時跟陸東深一樣意氣風發,他廝殺過、奮斗過也榮耀過,一手帶著陸門站上了今時今日的地位。只是他忘了,英雄也有老去的一天,自己的榮耀終將過去,自己的年代也終將會 被年輕一代所替換。蔣璃又抬眼看著陸東深的側臉,他冷靜自持,擅籌謀懂cao縱,交椅的權力就這么被他牢牢抓在手里,現在,陸門是他的天下,是否有一天,他的兒子也會跟他今天一樣, 跟他說,爸,您老了,該歇歇了。 字簽完,陸振楊將文件一闔交給陸東深,說,“你出去吧,小夏留下?!?/br> ** 阮琦正對著電腦查路線的時候,肩膀就搭上了男人手,順勢滑下來將她圈在懷里,“看什么呢?”她沒回頭,用肩膀頂了一下男人的胸膛,硬邦邦的,沒撞開男人反倒疼了自己。饒尊嬉笑,手臂一收將她摟得更緊,阮琦差點一口氣沒倒上來,緊跟著回頭,下一秒用力 將他推開。 不悅懟,“衣服都被你弄濕了?!彼麆倓傁赐暝?,就圍著條浴巾出來了,胸膛還掛著水珠,頭發濕漉漉的,發梢的水珠滑下來后洇在他脖上的白毛巾上。阮琦跟他橫眉冷對,心想著這人出國后行為舉止更 囂張了,摳門只訂一間房不說,還時不時在她面前大秀肌rou,雖說她跟他是有肌膚之親,但也不至于這么隨便吧,真當她不敢反撲? 饒尊扯了脖上毛巾,邊擦頭邊笑,“濕了就別穿唄?!?/br> “饒尊,你有沒有廉恥心了?”阮琦耳熱臉燥的。 饒尊一臉的無辜,“我怎么沒廉恥心了?” 阮琦一扭臉,取了件浴袍直接扔他身上,“穿上!有辱斯文!” 饒尊接住,將毛巾往肩上一搭,笑得純心故意的,“我全身上下你哪沒看過?再說了,我這不裹著條浴巾嗎?所以,你確定要我換上浴袍是吧?”話畢,伸手欲要解浴巾。 阮琦眼珠子一瞪,趕忙喊停,上前從他手里抽回浴袍,笑靨如花的,“也是,身材這么好,半裸多養眼?!?/br> 饒尊扯著浴袍一角手勁一使,順勢將她摟抱在懷,“這種節奏才對,都快成我媳婦了,總對我的身體躲躲閃閃的,會讓我誤會沒伺候好你?!比铉娝秸f越不著調,將他一推,坐回電腦前干脆不理他。漫漫長夜,饒尊該處理的公事也處理完了,就喜歡逗她,他上前,雙手搭在椅背上,偉岸的身軀傾下來,在 她耳邊說,“看來我得補個很正式的求婚才行啊,關于這點,我還真得跟陸東深好好學學?!?/br> 阮琦扭過臉瞅著他,半天不說話。 “怎么了?”饒尊笑。 阮琦轉過身子,認真問他,“你是真打算跟陸門合作?” “不是合作,是我在幫陸東深?!别堊饝醒笱蟮?,“概念不能錯,關于這點,到時候我得說清楚?!比铉财沧?,不清楚他和陸東深到底達成什么協議了,神神秘秘的,她也懶得問??绅堊鸬故菍λ氖潞闷媪?,頭一歪瞧見電腦上的線路圖,“賊心不死,你以為陸東深能 讓她去?所以,你看沙漠路線圖也是白看?!?/br> 阮琦嗤笑一聲,“我想你最了解夏晝吧,秦川都去了,命都差點搭進去,你以為她會半途而廢?”饒尊一聽這話臉色緊張了,拖了把椅子過來往阮琦面前一坐,將她的椅子轉過來跟他面對面,“你把話給我說清楚?!?/br> 第602章 應該的 “有什么好說清楚的啊,蔣璃打算去大漠,我打算陪著她去大漠,就這么簡單?!比铉难壑樽釉谒男靥派限D來轉去的。 饒尊捏起她下巴,命她看著他,“什么叫你打算陪著去,你跟我說了嗎,經我允許了嗎?去大漠這種事你得往下壓,不能攛掇,知道嗎?” “誰攛掇了?”阮琦撥開他的手,“我倒是想問問你,人家蔣璃去大漠是為了陸東深,你這么反對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別裝了?!比铉帜笏哪?,挺大勁的,“你對蔣璃賊心不死是吧,所以才希望陸東深倒大霉?!?/br> 饒尊的臉被她掐得生疼,連連呼痛,好不容易等阮琦松了手,他直喊冤,“這事兒怎么又扯我頭上了?我有那么小肚雞腸嗎?你把我想得太陰暗了?!?/br> 阮琦撇撇嘴,本來也不是什么陽光少年,“這么說吧,蔣璃要去的話那我肯定陪著,她一個人去沙漠多危險?” “真到那天再說?!别堊鹑嘀?,“但依著陸東深的脾氣,蔣璃想去壓根不可能,除非蔣璃把陸東深給打服了,可單論身手和力氣來說,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br> 阮琦說不過他干脆耍賴,“那我可不管,反正蔣璃去我就去?!?/br> “你吧,就死了心吧,蔣璃過不了陸東深那關?!别堊鹫f著起身,拿過毛巾走進洗手間,很快又退了半步露臉看著阮琦,補上句,“而且,我也不會同意你去,胡鬧呢?!?/br> ** 陸東深出去后,蔣璃覺得書房里的溫度就漸漸回暖了,至少,陸振楊的臉色看上去不像是剛剛那么嚴肅。 取而代之是眉眼之間平添憂色。 他坐回沙發里,舉手投足有了倦怠。蔣璃見狀于他身邊坐下,又順帶的為他倒了杯水。陸振楊本身也不渴,所以將水杯暫時推到一邊,抬眼看著蔣璃,說了正事。 “小夏,你知道我是最相信你的?!?/br> 蔣璃點了一下頭,脊梁骨微微挺直。 陸振楊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沒移絲毫,直接了當問,“所以你要老實告訴我,是不是東深的身體出了問題?” 蔣璃沒料他會這么問,微微一怔,思量少許后決定不隱瞞,“是?!?/br> 陸振楊眉心隱隱蹙起,“跟四年前工廠出事有關?” 蔣璃點頭。 陸振楊抿緊了嘴唇,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可是,就目前為止,醫生沒有查出異樣?!?/br> “您很清楚,有時候儀器的確查不出人體隱疾?!笔Y璃理智地告訴他。 陸振楊點了點頭,沉重又擔憂,“你有把握醫好東深嗎?” 蔣璃沒馬上回答,眼眸微垂了一下。 “小夏?”陸振楊見狀,心沉了沉。 蔣璃抬眼,對上他詢問的目光,嘴角微微一揚,“有?!眱A盡她的全力,都要護他安危。 陸振楊聽到這話,一顆不安的心總算可以安放了,連連點頭,“好,好?!?/br> 他對蔣璃的性子了解,她既然說有把握,那就一定會有把握。她不是個輕易許諾的姑娘,可一旦許了,那勢必要去履行的。陸振楊沉沉舒了一口氣,這口氣是壓在心頭多時了,他喝了口水,才緩緩道,“他從不跟我說,但當年工廠出事后的情況我也清楚,那年出事,東深失蹤了好一陣子,后來 我是知道了所有事,陸振名父子可以慢慢對付,可東深的身體情況是我最擔心的,怎么可能會不受影響呢,我擔心了這么多年,果然……” “不是太難的事,您還是不要過度擔心?!笔Y璃寬慰,“我一直在為他調理身體?!?/br> 原料的事她不打算說,是最艱難的一步,這一步誰都幫不了她,求助陸振楊嗎?不,他身邊的人全都是陸東深的,他有心幫忙的結果就是驚動陸東深。 陸振楊并不知她心思,卻是聽了這番話心里總算有底,“有你在總是好的?!彼f到這,頓了頓。 “爸,您還想說什么盡管說?!笔Y璃耳聰目明的。陸振楊抬眼看她,“四年前工廠出事,雖然說主責在陸振名,但實際上因為是東深接手的項目,所以他也脫不了干系,外界不會那么善良的選擇寬宥,如今他要重碰這個領 域,勢必會有人要拿著當年事來掣肘他甚至是詆毀,所以……” “所以,配方的事一定要有個完美的解釋?!笔Y璃替陸振楊說了這話。陸振楊深吸一口氣嘆出,“是,配方的事不能不了了之。小夏啊,你是聰明的姑娘,雖然不參與集團的事,但這么久了,有些事你是看在眼里明了于心的。權力交椅沒那么好坐,更何況東深是剛剛坐上,配方的事就像是掩藏在利益爭斗下的骨牌效應,一旦被人再次揪出來重提,那可就是要最終解決方案的,方案沒有,無法給眾人交代,東深的身體狀況再被有心人知道,這把交椅他坐不坐得穩就難說了。集團股東眼睛里都是朝著利益去的,今天他們能擁著東深坐在椅子上,那是因為他們從東深身上聞到了 利益,可讓他們承擔風險呢?不會的,他們只會將東深從椅子上拉下來推他去做犧牲品?!?/br> 蔣璃輕輕點頭,“我明白?!标戦T情況復雜,復雜到連她這么一個簡單的人都不得不深陷其中。她知道陸東深在做一些事,以至于令董事局徹底統一了意見,她雖沒刨根問底,可也隱隱有感覺。董事局里都是一只只的老狐貍,他們允許坐上交椅的人勢必是底子干凈的,不會給他們惹麻煩。陸振楊說得對,四年前的事不管誰是主使,陸振名進去了,能對項目負責的就 只有陸東深,哪怕他是受害者也不能說將項目的事撇得干凈。 怎么能說服眾多股東?那就是交代。 對當年事有所交代并履行交代,這是陸東深洗白自己的唯一方式。 這些事,其實在去秦川前她就想得明白,也知道陸東深勢在必得,否則他千里迢迢去秦川做什么。陸振楊看向蔣璃,心有愧疚,“東深心重,哪怕配方的事只有你才能幫忙他也不會開這個口,他是大包大攬往自己身上扛慣了的人,我的兒子我最了解。你是氣味領域的專家,照理說配方的事他交給你來做最合適,可他遲遲不讓你碰,我就明白這其中的事沒那么簡單,也有可能是危險的,你是他放在心尖上的姑娘,他寧可折了自己也不會 把你的推出去?!?/br> “爸,他同樣也是我放在心尖上的男人,是我的丈夫?!笔Y璃表明立場。 陸振楊聞言動容,語重心長,“都是被人疼在手心里的孩子,小夏,我們陸家對不起你,這么重的擔子扛在你肩上?!笔Y璃笑了,由衷地說,“爸,我也是陸家人,應該的?!?/br> 第603章 我后半輩子的時間都是你的 “所以呢?你要怎么說服你家陸東深同意你去大漠?”咖啡廳里,阮琦問蔣璃。 兩人約在了午后。 窗外是淅淅瀝瀝的小雨,路上行人不多,零星幾道影子匆忙過,很快就掩藏在掛著霧氣的綠影間了。室內沒開空調,咖啡香氣沒被吹散肆意游走,入肺都是醇厚之氣。阮琦見了蔣璃后先是開門見山說了大漠原料商的事,果然是跟邰梓莘提到的是同一個人。邰梓莘是圈外人不知情,但阮琦就是做這行的,她給出的信息就更精準些?!白鲈线@行的人現如今越來越少,大家好在都是相互通氣,但那位克拉瑪依老人是做著行內事游走在行業外的人,沙漠原料也就非他莫屬,因為大多數原料商除非迫不得已, 否則不會跑到大漠里找原料?!?/br> 換句話說,想要最快找到泫石,那位老人是唯一能助一臂之力的人。 蔣璃同阮琦表達自己的決心,并且也表明那個從秦川帶出來的秘方自己勢必要開發,為了陸東深,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再回饋秦川。 因此,阮琦問出了上述關鍵的問題。 蔣璃手持小勺,輕輕攪動杯中咖啡說,“說服不了?!?/br> 阮琦放下咖啡杯,“讓我猜猜啊,我估計你想趁著陸東深不注意的時候偷偷溜走?!?/br> “不注意的時候?” 阮琦點頭,“饒尊都跑過來了,名義上說是幫陸東深,實際上我估摸著這倆人是要聯手做什么大事了,你說到時候陸東深還能不能顧得上你?” 蔣璃搖頭,“你太小瞧陸東深的警覺性了,他現在事情還少嗎?還不是一樣盯我跟盯賊似的,就差在我身上安追蹤器了?!?/br> “那你怎么辦?”阮琦想不出辦法來了,“難不成你還真打算以武抗爭?你打不過他?!?/br> “等機會?”蔣璃十分堅決。 阮琦疑惑地看著她。 蔣璃將勺子放下,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摸了又摸,純粹揩油,笑得發賊,“我自有辦法啊,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啊?!?/br> 阮琦徹底蒙圈了。 她養什么兵了? ** 陸東深進家門的時候天色已是墨黑,雨倒是停了,空氣涔涼了許多。 蔣璃主動上迎,接過公事包,然后輕輕摟住他說,辛苦了老公。 這是什么神仙造化??? 這一刻陸東深竟覺得有些飄飄然,所有的倦怠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動不動地享受著蔣璃這突如其來的、賢妻良母式的眷戀。 要知道蔣璃并不是天天這么熱情。 陸東深勾畫的婚后生活場面就是這樣,他主外她主內,每天晚上他下班回來,她會像鳥似的飛奔過來,撲他懷里,嬌滴滴來上一句:好想你啊。 實際上蔣璃也會這樣,但只是偶爾。 只是因為偶爾所以才彌足珍貴,所以,當她迎抱過來,又或者當他一回家就看見她在廚房里忙碌的身影時,內心總是澎湃,然后會告訴自己,看看我老婆多好。 大多數蔣璃在做什么呢? 在做氣味制品,各種各樣的,有吃的也有用的,有陸東深能叫上名字的,也有他看了半天也看不出名堂來的。她將別墅里的其中一間屋子騰出來,倒騰了各種從滄陵運過來的原料,又命人打了側門安了玻璃長廊,相當于將原料房跟花園連在一起,成了一個可存儲也可萃取制作氣 味用品的玻璃房。 所以陸東深回家之后十次有八次是見不到蔣璃的,她不是藏在玻璃房里做氣味搭配實驗就是在做各類氣味用品,還要腌制各種吃的。用她的話說就是,你當我以前隨手拈來的治病救人的東西都是大風刮來的?那可都是要提前不知多少年月做好的,就拿一瓶簡單的鮮花釀來說吧,那也是要提前一兩年埋 樹下的。 好吧,所以每次回家一見不到她,陸東深就主動去了花房,或者滿花園找她,然后摟著她說,老婆,我回來了。 否則怎么辦呢? 他曾經有一次企圖振夫綱,西服沒脫領帶沒扯往沙發上一坐,命管家把她喊過來,結果管家去而復返說,太太說了,她沒空。他耐著性子命管家再去叫人,后來……連管家都不回來通報了,扔他一個人在客廳,一小時后蔣璃才從花房里回客廳,懷里抱著一大束花,見了他后一皺眉,回來這么久了怎么還沒換鞋???家里人打掃房間多 累啊。 …… 這是十次里的八次打他臉,剩下兩次,要么就是他一進門她恰巧經過玄關,順帶著跟他打個招呼,要么就是她心情莫名好了,才會見他回來后主動撲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