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大中華區天際酒店的管理工作之所以落在楊遠頭上,是因為陸東深分了精力出去打理自己的私事,例如回陸門的事,再例如年底婚禮的事。 夏晝知道陸東深在忙什么,自然是護著,也不慣著楊遠,你孤家寡人的要那么多休息時間干什么? 氣的楊遠直咬牙,就憑著陸東深拿著我當牲口使的節奏,我不孤家寡人才怪。 然后又十分八卦地問她,你真要跟著陸東深回陸門? 夏晝其實對陸門的情況也好奇,問楊遠,跟龍潭虎xue比起來如何? 楊遠語重心長地跟她說,你放心,絕對比龍潭虎xue還要刺激。 夏晝聽了這話心里就更沒底了。楊遠用力一拍她的肩膀,十分豪爽,沒事,你是誰???你可是遇鬼殺鬼見佛殺佛的蔣爺,到了陸門見到那些陸家的人,看誰嘰嘰歪歪的你一個芬蘭刀亮出來。再不濟你還有遠哥哥我呢,為了表示我跟你們是一掛的,我給你列個陸門家族譜,保準你能從容面對每一個人。 夏晝問他,怎么從容面對? 楊遠一張大俊臉笑得詭異,看誰不順眼,配個什么氣味的刺激死對方。 夏晝懟他一句,你真當我無所不能??? 楊遠難得的對她諂媚起來,那是,你在我心里如神仙般的存在。這哪是楊遠的風格?真實的他是哪怕她已經成了陸東深的未婚妻,在他心里她還是那個能隨時把陸東深禍害死的壞女人。無事獻殷勤,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楊遠賤切切地說,我看上了個姑娘,你幫我調配個能讓她瘋狂愛上我的氣味唄。 幼稚。夏晝扔了兩個字給他,同時厭棄般的把他拉著她袍子的手給撥開。這可是她新定制的袍子,純白色,圓領七分紗袖,中式裙身垂落腳面,以錦麻和輕紗為主,這個季節穿很是自在。 以前她有許多手工訂制的晚禮裙,現在她有不少手工訂制的中式長袍。 也不知道是公司上下的人都視她為預備總經理夫人的緣故還是她人緣真不錯,所到之處人人都夸她的白袍漂亮,夏晝聽了心里可美了,她最愛聽別人夸贊的話。h品牌大中華區定制款香水發布會將在國慶期一過舉行,這是h品牌打入亞洲區后的第一款定制香水,因此受到廣泛關注。與此同時,在發布會上還會宣布h品牌亞洲區的形象代言人。 商川之后,h品牌亞洲區的形象代言人花落誰家就一直是眾人紛紛猜測的話題,如此,發布會上的重磅就是眾所期待的。 陸東深一直在開會,中午的時間都扔在會議室里了,也不光是他,整個h品牌新品項目組的人都在會議室里廢寢忘食的。 夏晝審核完了香譜后也已經過十二點了,正打算去公司食堂對付一口午飯,手機響了。 是陳瑜打來的。夏晝接通后就聽見那頭亂糟糟的,嘆氣道,“陳楠楠同學,我知道你現在心里掛著的都是你們家的邰公子,沒事就往醫院跑,但也不能扔下工作不管不顧吧?小心我上報行政部扣你工資?!?/br> 擱平常,陳瑜第一件事就是嚷嚷著讓她別叫她陳楠楠,但今天顧及不了那么多了,在手機里火急火燎的。 夏晝聞言后面色一怔。 五分鐘后,夏晝匆匆離開辦公室,電梯門開的時候正好景濘從里面出來,見夏晝一臉凝重十分奇怪,沒等問她怎么了,夏晝就跟她說,“東深開完會后讓她打給我?!?/br> 景濘這邊一點頭,夏晝那邊就鉆進了電梯。 ** 邰國強不見了。 今天陳瑜陪著邰業帆去醫院,沒等到病房就瞧見醫生護士各個慌里慌張的,然后就聽見邰梓莘呵斥護工的聲音。陳瑜許是愛屋及烏,給夏晝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醫生說他現在的情況已經挺危險了,隨時都可能沒命。你說都病得那么重的人還能去哪呢,是不是被人綁架了什么的?” 其實夏晝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第一個反應也是綁架,像是邰國強這種身份的人,遇上這種事也不算奇怪。 可她內心總有一種感覺,很微妙,好像在告訴她這件事另有隱情。 在車上她又詳問了陳瑜現場情況,陳瑜想了想說,“好像看見了那只女鬼的影子,但也只是一晃,不知道是不是我花眼了?!?/br> 直到現在,陳瑜還習慣叫阮琦為女鬼,夏晝覺得陳瑜沒花眼,她有預感,那個人就是阮琦。 阮琦不可能帶走邰國強,那她來醫院的目的也許只是為了看邰國強,那估計陳瑜口中的一閃而過,八成是阮琦知道情況后也開始四處尋找了。 夏晝看著車窗外嗖嗖而過的風景,尋思著這邰國強一旦被人綁架,對方能是誰,有什么目的?獲利者是誰? 如果不是綁架,那邰國強又能去哪? 冷不丁的,夏晝想到了上次邰國強的行蹤,腦中靈光一閃。緊跟著手機就又響了,是饒尊。 她腦中靈光乍現時出現的地名就跟饒尊在電話里告知的一致,不知怎的,她心臟就開始不安狂跳,悶漲得緊。結束通話后,她告知司機,去親王府。 車子猛地轉了個頭,調整了方向。 夏晝越想越不安,給陸東深去了通電話,無法接通。她又轉打給景濘,不想,景濘的電話也沒人接,許是都在忙會議的事。 末了,她直接打給助理茱莉,告訴她無論如何都要通知到陸總來趟親王府,如果無法通知到陸總本人,就找到景濘,要景濘代為轉達。 茱莉被她的語氣嚇得大氣不敢出,好半天問她,夏總監,需要跟陸總轉達什么?夏晝盡量沉了沉氣,跟她說,“告訴他,邰國強有可能在親王府里出事了?!?/br> 第291章 最不屑一顧是相思 親王府那片地已經再次如火如荼地開工了,施工隊從街頭到巷尾好生熱鬧。親王府是重點開發和保護,所以單獨圍起,與其他翻新的街道隔離開來。夏晝到府邸的時候,狹小的入口處停了輛車,是饒尊的。她心里沉得很,抬頭看了一眼,上午還晴朗的天現在就陰沉了不少,天際深處似在吞吐烏云,層層疊疊地壓過來遮了光亮。 周遭都是建筑工地的布圍,只不過上面的logo不再是華力一家,這是華力和天際共同的產業,推舊翻新已是大勢所趨,就算邰國強拖著殘破的身軀來了這里又怎樣? 該逝去的終歸逝去,哪怕再懷念也無濟于事。 秋風起,掀了幾多秋意的氣味來。 夏晝沒工夫傷春悲秋,快步進了王府。 王府一如既往地沉靜。 似乎就連淙淙泉水聲都聽不到了,行走一路,枝椏上也不見鳥的影子,遠遠的是施工隊叮叮咚咚的聲響,襯得偌大的王府就愈發沉默悲涼了。 夏晝直奔饒尊在電話里給出的方向:那株曾經被吳重和阮英刻了一對同心的古樹。 剛拐進庭院就瞧見饒尊的身影了。站在樹前,背影挺拔,穿得稍顯正式,雖說還是艷色襯衫,但至少手臂搭著件深色的西裝外套。身長肩寬的,遮了大片樹前光景,等夏晝稍微一偏身轉了目光,這才看個清楚。 邰國強靠坐在樹干旁,頭低垂著,阮琦跌坐在地,一動不動。等夏晝走上前,這才看見邰國強闔著雙眼,耷拉著的臉絲毫生氣都沒了,可嘴角在微勾,像是含笑西,懷里是個錦盒,夏晝心里咯噔一聲,看著那錦盒,多少能猜出里面是什么了。 饒尊的臉色很凝重,如罩了烏云,見夏晝來了后朝著她身后又看了一眼,看沒人,眉頭倏然皺起,“陸東深呢?出這么大的事怎么不見他過來?” 夏晝沒等說話,聽見動靜的阮琦倏地轉頭,看見是她后一骨碌從地上爬起,沖到夏晝面前,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快去看看他!”近距離下,夏晝這才瞧見阮琦臉色蒼白得嚇人,像是被人刷了層漿糊似的,讓她不由想起當時給商川招魂時扎的紙人。她的袖子染上了血,是阮琦抓上去的,而阮琦手上的血……夏晝目光轉過去,邰國強一手是緊扣著錦盒,一手攥著個刀片,微微攤開,掌心里都是血。 她走到邰國強面前,蹲身下來,伸手在邰國強鼻息下探了探,然后湊得他又近了些,仔細觀察了一番,很快,心臟就因為竄跳而難受得緊。 血染了錦盒,夏晝將其打開,里面是只香囊,她費力做出來的那一只。 夏晝起身,目光落在樹干上。 除了早年刻上的同心外,現在又多了一行字:生當長相思,死當復來歸。一筆一劃都十分用力,線條鋒利,夏晝這才明白邰國強手里的刀片是做什么用的。許是他從醫院順手偷來的刀片,那是只裸刀片,他在樹干上用力刻下每個字的同時,刀片的另一端也割傷了他的手,刻了多少字,就流了多少血。 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如果有幸活著,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如果不幸死了,我也會永遠想你。 邰國強將這句話改了意思刻在樹上。 生當長相思,死當復來歸,這改動后的一句話,道盡了吳重的全部心思。 吳重在病房里曾經跟阮琦說,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去找過你母親,真的不知道原來她還活著…… 生,無法承諾相伴,雖說當初為了利益,但也遭了半生的相思之罪,死,但愿能找到她的魂魄,道一聲,我來陪你了。 阮琦見夏晝站著不動,急了,上前問她,“為什么停手了?你救救他吧,之前你不就是救過他嗎?” “我救不了他?!毕臅冃睦飰旱煤?,“他耗盡了心力,已經過身了?!币勒諈侵啬壳暗纳眢w狀況,哪怕是留在醫院里隨時監護都命不久矣,更何況他折騰到了親王府?他明知道自己一旦離開醫院就危在旦夕,但還是來到了曾經與阮英的定情樹下,手攥著阮英最喜歡的氣味的香囊離世。 一個人真正死去,身上是沒了活人的體味和氣息的,她雖救不了他,但她能清楚得聞得到。 死人的氣味。 這是她不論曾經還是現在都及其厭惡和恐懼的氣味。 眼前晃動著阮琦驚懼悲涼的臉,耳邊回蕩著的還都是吳重在病房里緊緊攥著香囊激動萬分的聲音:找到了,阿英,我找到了…… 阮琦幾乎踉蹌,饒尊上前拉著她道,“你父親已經過世了,你冷靜點?!比铉话阉﹂_饒尊的手,反手拉住夏晝,近乎是癱跪在她手側,“你怎么可能救不了他?你是夏晝、是蔣璃、是天芳師、是滄陵的爺啊,在滄陵有多少被醫生判了死刑的人都被你救活了!夏晝,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他不能死,不能……” 最后她幾乎是泣不成聲,雙手還死攥著夏晝的胳膊,頭低垂著。饒尊看不下去眼了,想拉起阮琦,夏晝沖著饒尊輕輕搖頭,饒尊就沒再勉強。夏晝看著幾乎跪伏在地的阮琦,心中是莫大悲慟,她不是無所不能,她是天芳師,是滄陵的爺,可她眼睜睜地看著養父母咽氣、看著左時遇難、看著滄陵真正的爺死在她面前……她救不了他們,她不是神。 現在,她唯獨能做的就是成為阮琦唯一一點的依靠力量,任由她哭、她痛。 誰說血緣不是件奇妙的事?如果阮琦不知道眼前的邰國強就是吳重,那她看著邰國強咽氣的瞬間該是痛快,是釋懷,可他偏偏就是吳重,她的親生父親,哪怕他拋棄了她們,哪怕她抵死不肯原諒他的過錯,他終究是她的爸爸,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她怎會無動于衷? 阮琦哭著說,“我還沒原諒他呢……他怎么可以死?怎么能這么不負責任?” 夏晝聽著這話,鼻頭都是發酸的。 不是不原諒,只是不知道原諒后該如何面對,與其說她痛恨吳重,倒不如說她痛恨這造化弄人。 有時候,她以為自己的命運多舛,遙看著別人總是幸福,可這世間真正心想事成的能有幾人?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怕是在這世上活著,總要經歷苦痛吧。趁著饒尊將阮琦拉到一邊去安撫,夏晝壓著胸口的促悶又給陸東深打了個電話,還是無法接通??磥磉€是在會議室里,往往在開重要會議或與陸門的董事會議時會出現信號盲點的情況,這是有意為之的干涉行為,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商業信息泄露。 打給景濘,景濘依舊沒接電話。 末了又打給茱莉,那頭也是忙忙乎乎的,聽到夏晝詢問后,茱莉說,陸總在開會,我就把話帶給景助理了,景助理說會通知陸總的。夏晝聞言,這心不知道是該放下還是不該放下,如果景濘知道了,那陸東深應該很快就知道了,可手機為什么還接不通?她又叮囑茱莉去會議室看看,如果陸總還在會議室,無論如何都要闖進去。 茱莉一聽這話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都快哭了,“夏總監你這不是為難我嗎?憑我現在的職位壓根就進不到會議室那層啊,能見到景助理想已經不錯了?!?/br> 夏晝咬牙,“你就跟秘書處秘書說,總經理夫人出事了,看他們還敢攔著你?” 通話剛結束后,夏晝的心臟跳得厲害,也慌得很。饒尊就走上前問,“陸東深什么時候趕到?” 夏晝想了想只能實話實說,告知他還沒聯系上陸東深。 饒尊臉色很難看,壓低了嗓音說,“邰國強在親王府過世是大事,這片地現在是兩家集共同開發,他總要露面商討一下,就算他不露面,也要跟華力統一一下口徑?!?/br> “他會來的?!毕臅兛隙ǖ卣f,又問,“報警了嗎?” 饒尊說,“這件事必須要報警,我擔心的是邰家人?!?/br> 話音剛落下,他手機就響了,接起聽了一句,臉色略有僵硬,放下手機后跟夏晝說,“你先離開王府?!?/br> 夏晝抬眼看他?!佰⒓胰苏襾砹??!闭f曹cao曹cao就到,饒尊并不意外,他們能想到邰國強會來親王府,邰家人未必想不到?!盀榱吮苊獠槐匾穆闊?,你先避一避,有什么情況我隨時通知你?!毕臅兝斫怵堊鸬念檻],邰國強雖說是自然死亡,但如果她牽扯其中的話,那外界的風言風語就會轉了意思。她點了點頭,饒尊讓她從后邊的施工小門出去,以免撞上邰家人。 她剛出小門,就隱約聽見了邰梓莘的泣喊聲,心臟就猛地收縮一下。 夏晝來的時候沒開車,從小路繞到街頭時伸手攔了輛計程車,坐進去后,遠遠的就聽見警車和救護車由遠及近的聲響,然后,很快就跟她所在的計程車擦肩而過。 司機探頭瞅了一眼,說了句,嘿,這不定是出什么人命了。 嚇得夏晝一激靈。 司機自顧自地又道,前面不遠就是親王府,那片地在施工,之前就死過一個商川,現在要再死工人,那可真就是應了鬧鬼傳聞了。 夏晝壓了不安,說了句,“師傅您先開走吧?!?/br> “得嘞?!避囎庸粘鲇H王府范圍的時候,夏晝終于接到了陸東深的電話,幾乎是才響了半聲她就馬上接通,想問他在哪,想問這件事怎么辦,等等的話都堵在喉嚨里,倒是陸東深先開口了,語氣沉穩有力,“囡囡,我正往親王府那邊趕,如果你還在王府馬上離開?!?/br> 他跟饒尊的想法是一致的。 夏晝告知自己已經離開王府了。 陸東深說了聲好,然后跟她說,“先回家或者找個什么地方等我,我從王府出來聯系你?!?/br> 夏晝點了頭,意識到他看不見,就說了聲好。 那邊掛了電話,看得出也是急匆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