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節
** “你早知道你媽做過的事?”待邰業帆和邰梓莘出去后,邰國強開門見山地問邰業揚。 邰業揚十分恭敬地坐在邰國強面前,“爸,我不知道,而且這件事我覺得一定是個誤會,我媽——”邰國強費力地抬手打斷了他的話,緩緩道,“業帆和梓莘跟你同父異母這件事你早就知道,你媽一直不滿意我偏愛小兒子,這其中的私心我相信她不會沒對你提到過。你媽有害我的理由,而我,更有痛恨她的理由,難道,她沒跟你說過?”他雖病態,語氣卻咄咄逼人,目光更是像把刀子似的戳著邰業揚,邰業揚見狀趕忙起身,“爸,我媽什么都沒說過,所以,您對她有誤會,剛剛那個姑娘就是你們之間的癥結吧?不管發生過什么事,畢竟夫妻一場,您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妻子判刑,這對長盛來說也會名譽受損?!?/br> 邰國強闔上眼睛,良久后說,“阮琦是你們的meimei,關于這點,你要牢牢給我記住?!?/br> “爸,您怎么就能百分百確定她是您女兒?萬一當時阮英她是跟了別人——” “混賬!”邰國強驀地睜眼,厲聲怒喝,情急之下心口又難受得厲害,呼吸急促。 邰業揚不再說話。 “出去!” “爸——”“給我出去!” 第261章 你就得縱著她的胡攪蠻纏 回了北京又是一如既往忙碌。薩卡身上的疹子緩和,香港天際酒店事件也總算是告一段落,夏晝聽管家的意思是,雖說薩卡小姐性子傲些,但在氣味治療上十分配合。當然,盯著薩卡狀況本是夏晝的工作,但她心眼小,總想著薩卡對陸東深有點鬼心思,所以全權交給管家負責??伤_卡臨行前對香港天際酒店的贊譽很高,夏晝想著八成是沖著對陸東深的好感去的,直到薩卡拉著她的手說,夏小姐,我的決定對你仍然有效,當然,不是逼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我是真的需要一位有主見的氣味分析師。 然后,夏晝就十分不爭氣地覺得,薩卡這個人其實也挺好的,長得漂亮又有氣度。當然,薩卡事件畢竟上升到了酒店管理危機,而且當時是直接針對空間氣味管理方面,所以陸東深作為酒店總負責人,一抵京就親自寫了封郵件給總部,就這次事件做了詳盡闡述。 陸東深寫郵件的時候是在家里,書房的窗子外夜色璀然。近七月中旬的北京,恰似巨大的蒸籠爐,就算到了晚上,氣溫也徘徊在三十度以上,若能有一天落到二十八度,那就算是個涼爽的天了。室內是恒溫,有輕柔的風浮動, 會讓人誤以為還是春夜。夏晝在滄陵待了三年,早就不習慣北京的夏天,總會時不時得想要開窗,結果她的一腔期許也總會被大團熱浪給燃之殆盡,末了就在室內氣流里想辦法。她在新風系統里加了以橡苔、橡木為主,混有晚春的紫丁香和水沉香的香氛,每一種主料都在用量上拿捏好,只做清淡處理。用她的話說就是,這氣息會讓你想到在霧霾蒙蒙的皮爾蒙特橡樹林里行走,芳氳豐沛,深深呼吸,又會自清涼無汗。 陸東深對于她在家里的折騰是毫無底線的縱容,隨她高興,他都可以。 夏晝泡完澡后,裹著條浴巾就懶洋洋地趴靠在陸東深的后背上,兩條胳膊跟藤蔓似的掛在他胸前,“此時此刻的畫面像不像蘭若寺的女鬼企圖在勾引坐懷不亂的書生?” 陸東深敲鍵盤的手指沒停,眼睛盯著屏幕,說,“坐懷不亂的前提是,你需要先坐在我懷里才能知道我亂不亂?!?/br> 夏晝笑著勾住他脖子,“深哥不茍言笑的時候誰敢坐你腿???” 陸東深被她逗笑,“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夏晝抿嘴淺笑,正好瞧見他在郵件里將責任大包大攬,并且聲稱此次危機能順利解決全憑借夏總監的專業評斷和堅持的態度。那么骨節分明的一雙手,敲出的每句英文都是對她的稱贊,這讓夏晝忍不住驚呼,“我從來不知道你人生字典里的贊美詞量還挺多的?!?/br> 陸東深眼皮也沒抬,敲完最后一句話后抄送諸位董事,“說明你我有待溝通?!?/br> 夏晝偏頭看他,“我怎么覺著你這句就不像是好話呢?” 陸東深直接關了電腦,手一伸將她拉坐懷里,她笑,“干什么?” “我來教你什么是好好溝通?!标憱|深壞笑。 夏晝正欲無影掌對付,桌上的手機響了,景濘打過來的。夏晝撇嘴,“景助理越來越沒眼力見了?!?/br> 陸東深笑著接通。 那頭言簡意賅,夏晝隱約聽見邰國強的名字。 結束通話后,陸東深也沒瞞她,“邰國強提了探視何姿儀的申請?!?/br> 夏晝思量,“也許還有我們不知道的事?!?/br> 陸東深沉默半晌,說,“在這場風波里,誰都抱著顆看客心,卻無奈都是劇中人?!?/br> ** 翌日一早,夏晝就被陸東深拎起來去公司開會。 夏晝最受不了的就是一大早開會,她哈欠連連,坐在會議桌正中間的陸東深卻視而不見,正襟危坐。會議內容一項項過,大抵都是跟h品牌旗艦店和即將上市的大中華區限量版香水有關,在這項工作中,夏晝是主要負責人,所以再困也不敢怠慢,與市場部、營銷部一則則地跟陸東深進行匯報。 因為商川的事,h品牌受到了影響,其新品的推廣也暫緩了時日,現在算是塵埃落定,所以各個部門也開始了快馬加鞭。 大半天都是在細則中度過。有關產品內容過去后,夏晝就算松了口氣,她所有的匯報告一段落,就拄著下巴瞧著陸東深開會時的樣子。目光從他的眉眼落到他的領帶,然后從他一絲不茍的扣領想到他的胸膛,耳畔那些個工作匯報都成了昨晚上他的粗喘聲。 正想入非非,陸東深那邊宣布中場休息,夏晝冷不丁對上陸東深投過來的目光,似笑非笑有些意味深長。 等估算著咖啡間人少的時候,夏晝才邁著四方步過去,剛到門口就聽見楊遠的動靜。 “薩卡提出更換室內氣味,夏晝堅決反對,依照她的專業,你當時相信她的決定沒錯,但你選擇站在薩卡那一頭,除了讓夏晝事后規避風險外,你還有別的目的吧?” “你想說什么?”是陸東深的聲音。 楊遠哼哼笑,“我看你是覺得薩卡給夏晝難堪了,所以你就故意讓薩卡吃個癟,依照你的做事手段,薩卡根本不用再遭一回罪?!?/br> 陸東深沒說話,只有磨咖啡豆的聲音。 “被我猜中了?!睏钸h嗤了一聲,“陸東深,薩卡是王室?!?/br> “王室又怎么樣?”陸東深淡淡地說,“問題出在薩卡身上,她該記住教訓,這跟她是不是王室沒有關系?!?/br> 楊遠噎了一下,“好,不說薩卡,咱就說剛才夏晝那樣兒!” “她又怎么你了?” “她沒怎么我,我就看不上她開會的時候半死不活的樣兒?!?/br> 陸東深笑問,“她耽誤匯報了嗎?” “這倒沒有……” “她平時工作有疏漏嗎?” “……也沒有?!?/br> “那你總揪著她的一些小毛病不放干什么?”陸東深語不驚人死不休,“就因為她把你堵在洗手間里,所以你心里總過不去那道坎?” “哎陸東深,我好心好意勸你,你倒打一耙是吧?慣!你就往死里慣著她吧!總有一天你會把她慣得胡攪蠻纏?!?/br> 陸東深輕悠悠地回了句,“想讓一個女人在乎你,你就得縱著她的胡攪蠻纏?!?/br> 楊遠出咖啡間的時候聽見有人輕咳一聲,故意的。 扭頭一看,夏晝雙臂交叉環抱胸前斜靠著墻,一副吊兒郎當。楊遠一怔,想到自己剛才的話被她聽得八九不離十了,略顯尷尬。 夏晝哼哼笑,“楊副總,聽說你辦公室里新換了個沙發,國際大師手工訂制,又千里迢迢漂洋過海郵回國,寶貝得很是吧?” “你想干什么?”楊遠一臉警覺地盯著她。 夏晝斜睨著他,“沒什么,我突然挺想試試在手工縫制的沙發上開個豁兒有什么不同?!?/br> 楊遠恨得牙根癢癢。 等夏晝進咖啡間的時候,陸東深正悠哉地靠在cao作臺旁喝著咖啡,濃厚的黑咖啡,光是聞著就覺得清苦。 “楊遠的嘴太賤了?!毕臅兞嗔酥槐由锨?,“怎么這種人都能做集團的副總,應該去街道辦工作?!?/br> 陸東深含笑,左手橫在胸前抵著右臂胳膊肘,右手端著咖啡杯,“夏姑娘眼眶太高,一般人都瞧不進眼里?!?/br> 夏晝按了一下咖啡機,抻頭瞅了一眼,覺得應該不會有人進來了,主動上前環住陸東深的腰,“下半場的會我就不參加了吧?!?/br> 陸東深怕杯子里的咖啡灑了燙著她,手臂一橫將手里的咖啡杯放下,略有思量,“接下來的會議內容是針對恒大置業和長湖開發的相關事宜,不想參加就不參加吧?!?/br> 夏晝后背一僵,恒大置業和長湖開發?這么快已經投入討論了? “怎么了?”陸東深笑問。 “沒事,就是你突然變得挺好說話讓我沒反應過來?!毕臅儼碘?,這說明邰國強妥協了?生意場上果然是手段可明著可暗著。 陸東深摸了摸她的頭,“這兩個項目前期的確跟你的工作沒有交集,把你強行扣在會議室,你就只剩下發呆打哈欠和對我的浮想聯翩了?!?/br> 夏晝一囧,“你哪只眼睛看見我對你浮想聯翩了?” “兩只眼睛?!标憱|深眼中藏笑,抬腕看了一眼,“行了,開會時間到了?!?/br> 夏晝松開環著他的手臂。 “等我一起吃飯?!?/br> “嗯?!标憱|深快走到門口時又折了回來,大手搭在她的后頸,微微一用力使她抬了頭,他壓臉下來吻了她,唇舌相依間他低喃,“我也一樣?!比缓箅x開她的唇,順勢拿過他剛剛喝過的咖啡杯轉身走了。 夏晝反應了好半天,他也一樣?一樣什么? 冷不丁想到:浮想聯翩。 耳根子一熱。 果然跟她一樣流氓啊。 接了咖啡,還沒等喝手機響了。 一個陌生號。 但夏晝看著有點眼熟,接通,不想竟是邰國強。 “法師,我需要見你一面?!?/br> ** 邰國強在見夏晝之前,的確見了何姿儀,在拘留所。 邰業帆不放心邰國強的身體親自陪同,跟著一起的還有醫護人員,但到了拘留所,邰國強就把他們留在外面,自己單獨見了何姿儀。何姿儀似乎老了不少,憔悴得很,也沒了往日光鮮,但不邋遢,她仍舊整齊得體,只是見了邰國強后,她所有在外界表現出的恩愛都化為泡影,看著他,眼里有恨,有痛。邰國強很虛弱,來一趟拘留所本來對他已經是超出身體極限的考驗了,更何況他要面對的是曾經過往。他開門見山,“何姿儀,當年是你騙我說阮英死了,果然最毒不過婦人心?!?/br> 何姿儀冷笑,“阮英……我恨不得她是真死了,如果可能,當年就應該讓我爸找到她除了她!” “你這個毒婦!”“我再毒能毒過你嗎?”何姿儀盯著他,眼睛里一絲愛意都沒有,像是藏了刀子,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別以為我會相信我爸的死只是意外,你利用何家的財和勢一步步往上爬,最后為了能把何家的一切占為己有你就殺了我爸,是,我是沒證據指控你,但我太了解你的為人了,你處心積慮陰險卑鄙,為了利益不折手段,你不得好死。哦對,你也快死了?!闭f到這,她笑了,笑得讓人發寒。 眼前這個男人,是她愛了前半生的男人,也是她恨了后半生的男人。何姿儀以為吳重的妥協就是對現實的接受,畢竟是他在前途和愛情面前舍棄了后者。平心而論,吳重的確是個被演戲耽誤了的商業人才,以邰國強的身份發展得順風順水??墒?,他心里始終放不下阮英,背著何姿儀去試圖尋找阮英下落,這件事終于被何至超知曉,一怒之下就動了殺機。那是凄風苦雨的一天,何姿儀對著酩酊大醉的吳重哭喊:你死了這條心吧,阮英死了!吳重你給我記住,你現在的一切都是何家給的,你可別犯糊涂!否則你會一無所有!從那天起,吳重就再也不提阮英,也是從那天起,何至超在集團的勢力一點點被吳重瓦解,何姿儀曾親眼見過兩人在書房的爭執,吳重一改平日溫雅,揪住何至超的衣領陰狠狠地說,你以為你現在憑什么跟我斗?何姿儀當時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對于生意場她從來不參與,只清楚自己的丈夫在董事局的地位節節高升,見到這一幕后戰戰兢兢。很快,何至超的尸體就被人發現, 警方裁定他是醉酒駕車出了意外。 可何姿儀最清楚何至超,他混黑道起家,年輕時一路打打殺殺過來,人近中年最怕的就是被打擊報復,哪怕人已經到了國外,所以他已經戒酒好多年了。 何至超的死沒發現任何他殺的跡象,主席一位懸空,吳重取而代之,在短短的幾年里,何家的勢力被他剔得一干二凈,不少跟何家有關的老股東都落得悲慘收場。何姿儀的心,就這么在吳重表面溫厚實則手段殘冷的偽裝下下一點點冷掉了。 第262章 開始錯步步錯 由愛生恨。長盛集團是何至超全部的心血,也是吳重從一個戲子身份轉換成商人身份的渠道,何家沒落,吳重以邰國強身份成功洗白了長盛集團,讓外界認定了長盛集團是由邰家一手創辦,而何家曾經的過往早就像是張老舊照片,何至超的“光輝歲月”和白面小生吳重的過往也湮沒在塵封的時光里。何姿儀終于明白,其實吳重從未愛過她,哪怕是一天。自己的丈夫,心心念念的就只有那個姓阮的女人。就算是他后來有了外心并且有了兒子,也因為那女人是戲班子的,在臺上的舉手投足跟阮英有三分相似。但愛不愛的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何家的一切她再也拿不回來,那么,她就把他的命掐在手里,畢竟,她還有個兒子。面對仇恨和面對兒子在他面前不得寵而有可能喪失的利益,她為后者籌謀就變得更為重要。邰國強看著何姿儀,他眼里無愛無恨,只有冷,能扎進人血液里的冷,他緩慢又低沉地說,“如果沒有我,就沒有今天的長盛。你以為就憑你們何家的本事能讓長盛發展到今天?何至超千里迢迢跑到國外創辦公司的目的是什么?無非就是要把他手里的臟錢洗干凈。你敢發誓你們何家的錢不是沾了血嗎?為了你們的私欲,你們拿著合同和阮英的命來要挾我,何姿儀,從一開始我對你們何家就恨之入骨?!?/br> 尤其是當何姿儀親口告訴他阮英已經死了的時候。壓在心底深處的恨意就開始熊熊燃燒,燒毀了他的理智和對人生的希望,他不為別的,只為阮英報仇。也許在何姿儀眼里,他還是依附何家沒有任何反抗力的吳重,所以才肆無忌憚地警告他、刺激他,甚至威脅他說,如果不好好待在何家,你的前途命運就會毀于一旦,甚至會丟了性命,下場跟阮英一樣。何至超生性兇殘,對付一個人壓根連眼睛都不眨,所以他不能跟他硬碰硬,只能伺機而動。何至超雖創辦公司,但他不懂經營,甚至對待下屬也總是拿出混黑道的那一套十分令人反感。對于一個漸漸只剩下財大氣粗功能的人,他想將他權利架空甚至徹底扳倒并不費吹灰之力,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他恨何家,恨何至超,當何至超那輛車在他眼前炸開的時候,他甚至都有沖動將何姿儀拉到現場,掐住她的脖子告訴她:從今以后,只有邰家沒有何家。只是他沒想到何姿儀已經懷疑他,并且多年一直在對他做手腳,是他忽略了一個女人的直覺,也輕視了一個女人的隱忍。他們貌合神離又相互仇恨,如今,也算是落下帷幕了。 “你殺了我爸!”何姿儀咬牙切齒。 邰國強面無表情,“你有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