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說到這兒,又怕陸東深誤會,忙解釋,“我的意思是這些年一直跟譚爺爭地盤鬧事的人,不是像陸總您這樣的生意人,那些人都是混江湖的,煞氣得很?!?/br> 陸東深笑而不語?!捌鋵嵃?,這些闖江湖的人里頭,就屬譚爺最講義氣?!笔Y小天打開了話匣子,“譚爺手底下不少歌舞廳、餐廳這些的,員工從來不招外地人,就是給滄陵本地很多找不上工作的人提供就業機會,不會沒有關系,那些個出去學習本事接受培訓的人,他們的學費哪一個都不是譚爺掏腰包?他雖然被叫做地頭蛇,也總說收古城商鋪保護費什么的,可哪一次是真正收了?都是這手收著那手又找個機會給還上了。還有一次,有個兄弟被邊境那邊的人抓了,放話要譚爺金盆洗手,譚爺為了不連累大家愣是一個人去了,為了救那個兄弟,他捅了自己五刀,流了一路的血帶著兄弟回來的。陸總,您說說看,這樣一個譚爺,我們能不為他賣命嗎?” 說到這,蔣小天見陸東深始終神情淡淡,吧嗒了兩下嘴,“所以,蔣爺不能有事,譚爺也不能出事……” 陸東深這才有了反應,探過身摸了煙盒,點了支煙。 “你講的故事很感人?!彼鲁鰺熿F,眼前青白色的霧化竟讓他想起那晚蔣璃的特制煙,似乎又能聞的到那抹淺香。 “但是,我為什么要幫你?”他話鋒一轉,“我的手下也是人,去那么危險的地方,他們的命就不是命?” 蔣小天一怔?!斑@么說吧蔣小天,江湖有江湖的規矩,你們在江湖上混,是生是死最后拼的都是一個義字?!标憱|深夾著煙,“商場上也有義,但前提是在利益的背景下,我敬佩你們譚爺的膽識和有情有義,但,跟我無關?!?/br> 幾句話把蔣小天頂得無話可說,許久,憋得滿臉通紅的他喃喃了句,“可……蔣爺是因為你們酒店的事啊……” 總得負責吧? 后半句話,他沒敢說出來。 陸東深回懟了句,“酒店的事也是你們搞出來吧?!?/br> 蔣小天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豆腐上。 怪他笨嘴笨舌了,就連蔣爺那么得理不饒人的人都會被陸東深氣得直罵人,他這點伎倆怕是成了炮灰。 陸東深彈了下煙灰,又品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說,“不過,要我派人支援也可以,除非,你來幫我做件事?!?/br> ** 滄陵一天比一天熱鬧了,因為冬祭的日子要開始數著手指頭來了,家家戶戶都在為冬祭那天做準備,這是一次不輸于過年的熱鬧,是滄陵的大日子,連大街小巷都開始掛上了冬祭的宣傳輻條。 北京這邊依舊干冷,未下雪的城市,總會讓人心生浮躁,跟滄陵相比,就少了挺多人文樂趣。 楊遠沒去過滄陵,自然感受不到信仰的力量,他現在目不轉睛地盯著電腦屏幕,半晌,氣得一錘桌子。 剛要抓起桌上的座機,不料座機響了。 按了電話鍵,不耐煩道,“說!” 電話那頭急聲,“股價再跌,董事會那邊剛出的結果,調任陸起白來京,陸振揚放棄了一票否決的權利?!?/br> 楊遠咬咬牙,盯著窗外陰沉沉的天色,“知道了?!?/br> ** 陸起白高調亮相于記者會,就調任北京一事接受記者采訪。 全場到會人員各個西裝革履,唯獨他在臺上一身休閑,在回答各方問題時也風輕云淡悠然自在。 記者們的問題主要集中在此行北京是否將陸東深取而代之上,陸起白回答得滴水不漏,表示大家想多了,他經董事會同意,這次不過是去為陸東深打下手。 又笑談目前中國市場處于高速發展階段,活力和競爭力也遠勝于其他國家,他去中國主要是學習。謙和文雅風度翩翩贏了媒體們的好感,各個感嘆陸家兒郎有著出眾能干的基因。 第32章 你說巧不巧 記者會時間不長,加上提問環節總共也就半小時,但這對于向來不愿跟媒體打交道的陸門來說,已經是難得可貴了。 回了休息室,遣了秘書。從酒架上拿了兩只杯子,分別銜上冰塊,烈酒的溫度就被稀釋了,杯壁上快速鋪了層冰霜。 酒喝三成的時候,手機響了。 他接起。 那頭直截了當,“你什么意思?” 陸起白手里轉著酒杯,“什么什么意思?” “調任北京?!?/br> “我去北京不好嗎?”陸起白笑。 “你就那么心急?”對方不悅。 陸起白道,“不是我心急,是陸東深辦事不利,股東們自然擔心自己的錢包癟了,總得做出些調整才行?!?/br> 陸振名打點好參會人員后進了休息室,推門就見陸起白在講電話。他沒擾他,踱步到了吧臺拿了陸起白一早為他倒好的酒,抿了一口,酒杯一晃,琥珀色液體中融成了半塊的冰塊輕輕撞擊了一下杯壁。 等陸起白講完電話后,他問,“那個人信得過嗎?” “信不過?!标懫鸢资蘸檬謾C,一手端著酒靠在窗子邊,“但如果捏死了對方的弱點,對方只剩下乖乖為你賣命的這條路了?!?/br> 陸振名笑了。 “只是大伯他未必能咽得下這口氣?!标懫鸢渍f?!澳愦蟛F在恐怕也是有心無力,坐在那個位置上,也不能太偏袒自己的兒子?!标懻衩f,“因為天際的事,陸門股價就跟坐船似的起伏不定,如果滄陵那片地傳不出利好消息,那你大伯就不是放棄一票否決權那么簡單了?!?/br> 陸起白微微一笑,“天時地利人和,上天始終是關照我們的,聽說譚耀明要面臨商會會長改選了?!?/br> “譚耀明?跟他有什么關系?”陸振名不解。 陸起白將杯中酒飲盡,說了句,“您別忘了,饒尊也是個厲害角色?!?/br> “饒尊?”陸振名恍悟,然后哈哈大笑,“沒錯,他可不是個省油的燈?,F在想想,一個陸東深,一個譚耀明,再加上一個饒尊,這三人一個牽制一個,想想還真有意思?!?/br> 陸起白道,“所以,接下來的戲是越來越有意思了?!?/br> ** 楊遠一個電話打到滄陵時,陸東深正好開完會回到辦公室。 “我想你也接到通知了吧,這群王八蛋?!睏钸h直接在電話里開罵,“還有你那個老子,怎么回事???棄權?怎么想的?他是陸門集團的主席!主席!”陸東深當然知道他在罵什么,他這個老同學什么都好,做起事情來也是雷厲風行,但就是脾氣暴,點火就著,所以,在接起電話的下一秒,陸東深就十分明智地把手機拿到一邊,等楊遠嚷嚷完了,他才把手機拿過來。 “都快人近中年了,怎么脾氣說上來就上來?”陸東深心平氣和,一手接過景濘遞上來的文件,翻看?!笆裁慈私心??我現在正是三十四而立的年齡!再說了,就像你跟我不是同歲似的,說我不是說你自己???”楊遠說到這又“哎”了聲,“我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別轉移話題,你現在還坐得住呢?都被人奪權了!” “哪有那么夸張,陸起白不是說了嗎,到京是來輔助你的工作?!标憱|深笑了笑,通著電話,卻絲毫沒影響看文件的速度。 楊遠冷哼,“是輔助我的工作還是來盯著我們的?然后就等著你在滄陵的那塊地成了泡影之后將咱倆一鍋端了!” 陸東深手頭的文件很快審完了,簽了字,遞給景濘后又接過另一份,對著電話說,“滄陵這邊有家神仙飲,常年爆滿,聽說有專門緩解抑郁暴躁的,你要不要飛來滄陵嘗嘗看?”楊遠那頭正在急頭上呢,一聽陸東深這么說,先是一愣,然后反應過來后沖著手機嚷嚷,“你丫還有心情開玩笑呢?我都替你急死了!我走了沒關系,大不了我跟我家老爺子認個錯乖乖回自家公司上班,你呢?你要是被架空了,你們家這一脈可就別想翻身了。咱不說別的,就單拎你家這一撇的人啊,南深不用說了,人壓根就對做生意不感興趣,你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弟弟,陸北辰天天跟死人打交道,現在又因為蕭雪的案子跑來中國,陸北深呢還下落不明,兄弟四個,就你一個還在陸家硬挺著,人脈凋零啊?!?/br> “我謝你的提醒啊?!标憱|深翻了一頁文件,“你不幫我這么捋順一次,我還真以為自己身后百萬雄師呢?!?/br> “你身后只有我!”楊遠哼笑,“言歸正傳,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滄陵那片地有沒有把握?” “沒什么打算?!标憱|深道,“做生意就跟談戀愛一樣,強求不來,所以,一切順其自然?!?/br> “飽漢子不知道餓漢子饑是吧,您老當然不用強求了,姑娘們一個個都恨不得黏在你身上,你還用費心?”楊遠重重嘆氣,“不過聽你這么一說啊,我更沒把握了,你說我要不要投靠陸起白?” 楊遠跟他多年交情,所以說話也從不避諱,陸東深在外沉穩肅穆,在楊遠面前也時不時學得毒舌。 陸東深笑,“你的面子和里子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你想易主也得有點利用價值,你以為陸起白傻?” 楊遠被懟得在那頭頓了頓,轉了話題,“突然想起一件事?!?/br> “說?!?/br> “前兩天我跟一位專家見面,無意間聊到了蔣璃,你說巧不巧,我朋友竟然知道蔣璃?!?/br> 陸東深簽名的動作一頓,“什么專家?” “研究夢境分析的,叫素葉,在赫赫有名的聯眾任職?!睏钸h告知,“她說,她跟蔣璃是不錯的朋友?!?/br> 等結束通話后,陸東深的耳朵里還回蕩著楊遠的聲音,失了神,直到景濘在旁連喚了兩聲,他這才意識到手下的文件只簽了一半的名。 補上簽名后,景濘接了文件,走到辦公室門口時遲疑了一下,轉頭看著陸東深。 “還有事?”陸東深問。 景濘想了想說,“陸總,陸起白這次的調任不簡單,您不能掉以輕心?!?/br> “我知道?!标憱|深看著她,“但是,你想說的應該不是這句話?!?/br> “是?!本皾羧鐚嵉?,“我想說的是,陸起白對滄陵這邊的情況有點了解過頭了?!?/br> “所以,你懷疑有內鬼?”景濘點頭,“是?!?/br> 第33章 危險重重 蔣璃走的第二天,譚耀明就再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吩咐了手下備齊上山的東西,這期間他沒少接到手下電話,大抵都是詢問什么該買什么不該買。 滄陵是個旅游發達城市,尤其是古城風光和大自然山水吸引了不少背包客,所以滄陵市區不少戶外裝備店??勺T耀明雖說是土生土長的滄陵人,但對戶外旅行沒太多經驗,僅存的那點戶外知識還都是蔣璃教的,所以,當手下的電話一遍遍打過來后,譚耀明一聲令下,“把能給我買的都買了,不清楚的就問老板, 什么裝備適合在徒步用!“沒人知道蔣璃入祈神山的事,這是譚耀明的習慣,他們在江湖上行走的最忌諱就是把危險示人,以免將自己陷入囹圄。所以,他對外聲稱蔣璃還在酒店,而他也不過是去趟天周山排查一下冬祭場地的情況。 就這樣,快近中午的時候所有裝備都齊全了,譚耀明整裝待發。 手底下有弟兄看來實在是憋得不行,問了嘴,“譚爺,這種事以前都是蔣爺做的,您要不要等蔣爺回來讓她去啊,背這么重的東西,萬一您再磕了碰了的——” “瞎cao心什么?說的就像我跟溫水花朵似的,別一個個都跟參加追悼會似的,該干什么干什么去!”譚耀明大聲豪氣地說。 他雖說沒什么野外經驗,可這么多年闖蕩江湖也沒少經歷險惡,所以他并不在乎祈神山有多險峻,只要能找到蔣璃,他就能保她安全。 想找蔣璃倒也不難,他知道蔣璃的一些戶外習慣。 可就在譚耀明準備出門的時候,齊剛從外面急匆匆跑進來了,一推門,不曾想跟譚耀明打了個照面,愣了一下,緊跟著說,“譚爺,出事了!” ** 祈神山位于天周山的北側,與天周山的主峰遙遙相對。滄陵人每年會登天周山峰頂面湖而拜,其中的一拜就是給了祈神山。是因為祈神山由九座山峰組成,最高為東邊主峰,依次而下,主峰的海拔可達五千多米。九座山峰連起來看就恰似一尊神女側臥而躺,似崔嵬又似悠閑地俯視著整個滄陵,所以,滄陵人對祈神山又敬又怕。 山內峰谷縱橫交錯,又有無數條分叉路猶若星羅棋布,低海拔到高海拔一路喀斯特地貌到原始熱帶雨林,怪石林立,巒崖碎玉,如果蔣璃不是有著豐富的戶外經驗,那一定就會死在這里。 這是她入山的第三天,沒敢往深處走,只盯著主峰前行。一來,她要尋的原料相傳就在主峰,二來如果真心尋不到她也方便折回。 上午陽光尚好,可也被蔥郁的林木遮住了,山中多瘴氣,尤其是到了晚上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這般濃郁的瘴氣只能等到中午前后才能徹底散盡。 她靠在樹干旁歇息,手旁躺著裝有各色裝備的大背包,從背包里拿出壓縮餅干和水。在這里,這兩樣是最好的食物。 這是游離在眾多驢友視線之外的無人境,蔣璃想著這兩天遇上的危險,還真是后背發涼。 剛入山就有食人樹候著,卻是貼著地皮而生,樹杈分支中眾多,與草皮混在一起極不起眼,又沒有食人花那樣妖艷的花朵,卻是極其危險的殺手。 幸好她尚算長了個靈敏的鼻子,還未見其樹先聞其味,但凡能通過自身體液來消化被捕獵物的植物,本身都散發著一股子腐臭味。不見生物骸骨,卻有強烈的腐臭味,這讓蔣璃僥幸過關。 緊跟著是爬藤遍布的小路,如果不仔細觀察,她必然要走進野獸的老巢。她聞得到血腥味,新鮮的血腥味,說明不久前才經過一番食物鏈的廝殺。逃過有毒的植物,避開兇猛的野獸,不曾想又被毒螞蟻一路追著她咬。毒螞蟻不是只有祈神山才有,在天周山的最深處也會有毒螞蟻,但毒性不高,被咬的人會因體內毒性發作時發燒個兩三天也就沒事了。但祈神山上的毒螞蟻各個大如蝗蟲,看上去就十分駭人,攻擊力極強,蔣璃知道一旦被咬,那就不是單純發燒了,肯定是沒了性命,好在她知道有毒螞蟻的地方必有解毒的草藥,她走一路,身上飄著一路的草藥味。然后,白天要緊防迷失了方向,晚上篝火不敢熄,生怕被狼叼走??傊@一路上,她可謂嘗盡了這幾年歷經的徒步之苦。都說祈神山是個生死坑,入山之前是生,入山之后就是死,如果換做平常普通人, 怕早就被這祈神山給吞了。 蔣璃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還沒算上未知的險境呢,鬼才知道這個山里還有什么是她要經歷的,例如,遇水的話會不會碰上什么吃人的妖怪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