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霍都在另外一張椅子里坐下,道:“玉佩的確是相城的,也的確丟了,不過沒丟在琮安,而是丟在了云中。他說現在看來,這玉佩可能不是他不小心丟的,而是被有心人給偷了去?!蔽⑽⒁活D,“恒家刺殺當朝公主和朝廷命官,卻讓琮安令一家人做替死鬼,宮里正找不到把柄呢,現在好了,玉佩倘若找到了,他是會有些麻煩,不過正好可以借此把恒家勾出去,他叫我轉告公主,不必擔心?!?/br> 步長悠微微松了口氣,問:“什么麻煩?” 霍都笑:“可能會到獄中待一段日子吧,不過沒關系,我們家管著鄢國刑獄,他到了里頭也吃不了苦。再則,這事也不是簡單的丞相府和恒家的事,而是王上和太后的事。王上是鐵了心要動恒家,除非王上輸了,否則他是不會有事的?!?/br> 步長悠徹底放心下來,又問:“裴炎呢,裴炎回去了么?” 霍都搖搖頭:“按說應該回去了,不過我還沒聽到信兒,明天再進城去瞧瞧?!?/br> 此后一連五天,霍都或者自己進城打探,或者派人去打探,都沒能得到裴炎的消息。 霍都也納悶,因為實在不應該。就算裴炎受了重傷,回不了城,按說也該找人通知武平君府,可至今中尉府的兵還在四處搜尋公主和裴炎,那就說明還沒信。因此霍都又想起一件別的事,他問步長悠:“公主,之前你和裴炎明明早就清醒了,為何沒找人往琮安報信兒? 因為她想借此走,他想借此緩。 不過她沒告訴霍都,而是找了一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所以她想裴炎沒消息,是不是還沒緩夠?可又覺得不可能。之前他想緩,是因為兩人都沒事,可如今她被劫了,他還怎么緩下去? 霍都又說,裴炎沒信兒,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昏迷了,并且持續在昏迷,否則不可能沒消息。 其實,還有一種可能,不過步長悠不敢那么想,也不愿那么去想。她倒寧愿希望是霍都說得那種可能?;蛘呤撬叫闹?,就算她被劫了,也擋不住他想清凈的心。 十月里的天,一天比一天冷,她身子虛,受不得寒,所以房間里就升了炭火。 她不能吹風,不能受涼,只能待在房間里。 也沒別的事可做,就只好看書。 霍都不去城里的話,就在別苑里陪她,不過為了避嫌,他無事無非,并不過來看她。 天黑的早了,她也睡得很早,常常吃了晚膳就睡。晚上太靜,太容易想事情,只有睡了,她才不會想。 這天晚上,天才剛一擦黑,她就躺進了被窩里。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迷糊的翻了一個身,正準備繼續睡,卻察覺到床邊有人,便睜開了眼睛。 果然有人。 她慢慢的清醒過來。 房間里沒掌燈,黑乎乎一片,只有炭盆里燒得通紅的碳發出瑩瑩的一圈光。 她還是認出來了,味兒太熟悉了。 她躺著沒動,也不看他,眼睛又濕又熱,她索性又閉上了。 他從床上移到腳踏上,趴在床邊,對著她的臉看她。 看了好半天,他緩緩道:“我看到了。 步長悠沒搭理他。 他加重語氣又來一遍:“步長悠,我看到了!” 第110章 兩情 步長悠緩緩睜開眼, 看著氣咻咻的他,平靜道:“你看到什么了?” 他的聲音即刻緩下來, 悶悶道:“看見你親人家了?!?/br> 步長悠道:“你不是也親別人嗎?” “那不一樣?!彼逼鹕碜愚q解, “那是她親我,這回是你親他?!?/br> 步長悠翻身到里頭:“我覺得都一樣?!?/br> 他見床上空出了地方,也沒急著說話, 而是脫掉靴子, 脫了外衣,鉆了進去。 他喜歡在床上說話,床上地方小, 人擠在一起,說出來的話, 再冷都冒著熱氣。不過他沒就地躺外頭,而是越過步長悠, 到里頭去。 步長悠不知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就往外挪了挪。 他右手揭開被子,側歪著平躺下來,再用右手把被子蓋好, 然后再把左胳膊抬出去,搭在被子外頭,這才側過身來。 步長悠覺得不對勁,伸手摸他左臂,摸到上臂纏了一圈厚厚繃帶,微微皺起了眉頭, 問:“怎么回事?” 他趁機往她懷里鉆過去,低聲道:“裴炎砍的?!庇X得這樣有損自己的男子氣概,立刻補充道,“我不是打不過他,是讓著他,故意讓他砍到的?!?/br> 步長悠沒說話。 他又道:“鐘離清親我的時候,我在想公主,公主親他的時候在想我嗎?” 步長悠仍然沒說話。 他悶聲道:“相比在我懷里卻想著別人,我倒寧愿你在別人懷里想著我,當然了,要是在我懷里想著我,那就再好不過了?!?/br> 她離開了他一點,低眼去看他。 他也正在看她,黑暗里,兩只眼睛像燈籠。 兩廂這么看了一會兒,她低下頭,親上了。 一個多月未見,這樣的唇齒相依真叫人迷戀。 他立刻壓下去,一只手環住她,狠狠的親了回去。情難自禁,眼淚砸在她面頰上,他連忙把臉埋到了她頸中,掩飾自己的尷尬。 她把手搭在他身上,緩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霍都都跟我說了,多謝你為我奔波勞碌?!?/br> 更多委屈涌上來,他張口就咬住了她的頸。又委屈又欣慰,她還算有良心。 她疼了起來,不過沒發出聲音,只是自己緩了一會兒,又道:“我會去衛國等你的,不過在去衛國前,我得先知道裴炎平安的消息,畢竟他是為了救我,在不知道他平安前,我沒辦法安心走,這是人之常情,我想你一定能理解?!?/br> 他用右手摟緊她,聲音還帶點鼻音:“我知道?!?/br> 她摸了摸他的胳膊,問:“還疼嗎?” 他悶悶的點頭:“我也是為了公主,公主看著辦吧?!?/br> 她隔著中衣細細的撫摸著那繃帶,道:“來日方長,以后吧,以后慢慢還?!?/br> 他不依,重新躺回去,把她倒騰到自己身上,看著她:“這話說了等于沒說,現在就說怎么還,我要一一記下來,咱們簽字畫押,看誰還能抵賴?!?/br> 步長悠把臉貼在他心口,低聲道:“你說吧,你說了算?!?/br> 他認真去想,竟沒想出有什么要她做的事情?;蛟S不是沒有,而是他不想勉強她做任何事,哪怕是最細微的小事,他都希望她是心甘情愿的。他有些煩自己,對她也太好了,她是上輩子做了什么好事,只好摟緊她,小聲道:“我恨你?!?/br> 她緩緩道:“我也恨你?!?/br> 他沒想到能換回來一句。我恨你,我愛你。我也恨你,我也愛你。他是這么理解的。有了這樣的理解,那句“我也恨你”,他受用的不得了,但還是委屈,“我都聽長公主說了,雖然王上想讓公主選裴炎,可公主就沒想過為了我頂撞一下他么,倘若沒這次機會,公主真打算和裴炎成親么?” 她仍舊緩緩的:“你不是要跟我偷情么?不是說就算我與別人成親,你也不會跟別人成親,要跟我偷一輩子么?我正好驗一下你那些鬼話是真是假?!?/br> 他立刻道:“別想插科打諢過去,快說,當時心里怎么想的,是不是真有和裴炎過一輩子的打算?!?/br> 步長悠搖搖頭:“成了親也不過是各過各的?!?/br> 他這才略感欣慰,不過覺得還不夠,她應該再決絕些,就像他一樣非她不可,就道:“說得好聽,保不齊你們成了親,朝夕相對,你就跟他過到一起去了?!?/br> 步長悠沒說話。 房間靜下來,只有炭火噼里啪啦的聲音。 好半天,他輕聲問:“你是愿意跟我走的,對不對?” 她把臉埋在他胸膛里,低聲道:“洋槐街那座宅子的書房里有本《武周兵法》,在書架正中的那一排上,是送給你的,你有空的時候過去拿吧?!?/br> 他只當她是在回避問題,有些沮喪:“你不想跟我走?” 她沒說話,摸索一陣,尋到他的嘴唇,親住了他。 他越來越發現公主是此道天才,他五、六年的風流史都不如她這一年修為高,他很快被親的上下不是。交融的唇齒難道不能表達思念么,他覺得可以,公主也算回答了。不過他還想要更多,那樣他興許能感受到更濃烈的思念。 其實今晚這一刻,本就該是他徹底得到她的那一刻。他自從認識她開始,她和裴炎的婚約就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劍,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掉下來,他一直提心吊膽?,F在好了,那把劍沒了,他可以安安心心的,徹徹底底的,毫無后顧之憂的愛她。 他在腦子里想過無數次今夜的久別重逢,或激烈的,或潸然淚下的,總之會是個難忘的夜晚,他們將徹底在一起。 公主的熱情叫他心神激蕩,但公主親完他后,就顯然不準備深入。他想禮尚往來一番,她也不準,說自己身子太虛,承受不來。 他生生按下了一顆激蕩的心,逐漸平靜下來,聽到自己懷中均勻的呼吸聲,也滿足的不得了,與此同時安慰自己,那就等到洞房花燭夜吧,反正少不了。 次日相城還要進宮,要起早,天還沒亮,侍女進來喚,他隔著帳子輕輕應了一聲,叫她們把東西擺好就下去吧。 步長悠跟著醒了,見到他,猛不丁的嚇了一跳,好一會兒才回過味來,逐漸清醒了。 相城讓她再睡會兒,步長悠睡不著了,跟著下床去。 洗漱后,兩人坐下來吃早膳。 不知為什么,吃早膳的時候,兩人都有些拘謹,大約是太久沒見。昨夜雖然親密無間,可黑燈瞎火的,腦子里想的都是以前的模樣,今天乍一見,忽然覺得對方似乎變了樣子,新奇之下,不免就想多看,碰到對方的眼神,就不好意思起來。 尤其相城,因為他想起昨天在人家身上掉眼淚的窘迫來著。 這不好意思里還夾雜了一點恨意,恨她總把自己搞得這么手忙腳亂。 他其實想控制自己的,可見了她,總也控制不了。在她面前,他是越來越軟弱了。于是等不及吃完飯,就把她拽到腿上,兜起來,狠狠的親了一把,親的她面紅耳赤,喘不過氣來,他才覺得好過了。 步長悠靠在他肩上,緩了一會兒,細聲道:“我想了想,要不,我跟霍都今天就走吧,我們去衛國等你?!?/br> 他正為自己的不能自控黯然神傷,聽到她這么說,立刻將她從自己肩上扶起來,盯著她問:“不等裴炎了?” 她搖搖頭,把臉頰埋在了他溫暖的頸邊,低聲道:“不等了,或許他有自己的想法吧?!?/br> 他眼眶一澀,公主還是個小可人,他低低叫了一句公主,滿含著他的愛意。 她直起身子來,一手攀著他的肩,問:“還吃飯么,不吃就趕快走吧,別耽誤了正事?!?/br> 他搖搖頭說不吃,要再抱一會兒,結果才剛抱回去,就有侍女進來,說霍公子在樓下催促,要他趕緊著點。 步長悠要從他腿上下來,他摟住沒讓動。 房間里靜悄悄的。炭火燒著,暖烘烘的。雖然時間不多,可也滿足的不得了。 步長悠將他送到門口,他拉著她的手囑咐道:“公主在衛國安心養著,我一旦脫了身,就去衛國接公主,公主不要太想我?!?/br> 步長悠順著就道:“我不會等太久,若是明年春天還不來,我就一個人走了?!?/br> 他笑了:“公主只要不回鄢國,走哪我都不怕?!?/br> 步長悠想起什么,又道:“我聽霍都說,青檀、紫蘇她們幾個戴罪在洋槐街等我,我回不去了,你一定要想法子保住她們,別叫她們因為我受什么大罪?!?/br> 他點點頭:“你放心,這個我想到了,否則她們早活不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