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青檀懊惱的唉喲一聲:“是了, 那天我拿的時候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是沒多想?!庇謫?,“公主怎么說,是把扇子要回來, 還是一并送了他?” “公主還沒說?!弊咸K四下瞧了一下,悄聲道, “知道拿錯之后,臉色一下就沉了下去?!?/br> 紫蘇這么一說, 青檀的心跟著沉了下去。 公主喜怒不形于色, 如今形于色,那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她跟著紫蘇匆忙到了書房。 她倆進去時, 步長悠正彎著腰在案上作畫。 青檀微微松了口氣,既然還有心思作畫,那說明不是什么大事,但她仍憋著一口氣,小心翼翼道:“公主,是奴一時粗心, 拿錯了公主給相公子的賀禮,請公主責罰......” 步長悠提起筆,似乎無所謂:“送錯了換回來就成,這也不是什么大錯,什么責不責罰的?!?/br> 紫蘇立即活躍氣氛道:“青檀老愛說我粗心,這次可逮著她的錯了,公主不能輕饒,應該罰她三個月不準出門,急死她?!?/br> 步長悠道:“行了,別貧了,還不快給人送過?!?/br> 紫蘇吐吐舌頭,把畫匣從青檀手中拿過來,將擱在案頭的畫放到匣中,兩人出去了。 她倆走后,步長悠提筆接著畫,越畫越不順,她試圖讓自己靜下心來,卻越來越躁,后來索性扔了筆,將畫揉成團丟了。 青檀和紫蘇到相府西角門,照例說是送畫的,門上的人雖認識紫蘇,但還是按照慣例著人去通稟。 李瑋見是熟人,將她倆拉到沒人的地方,說三公子進宮值宿去了,今天回不來,得到明天早上了,問她們什么事。 青檀將送錯賀禮的事情說了,問他有沒有看到那把折扇。 李瑋說看到了,他和公子都納悶呢,公主的賀禮不是畫么,怎么變成一把舊扇子了。不過他說雖是把舊扇子,公子也很喜歡,帶著進宮去了。 青檀和紫蘇別無他法,只好先回去。 兩人剛一進門,就看見步長悠正拿著剪刀在修墻根下的那幾十竿竹子,聽到動靜,看了一眼,也沒吭聲,繼續修竹子。 雖然公主沒說什么,可送錯賀禮始終讓青檀不自在,她低聲道:“公主,相公子進宮了,扇子也被他帶進去了?!?/br> 紫蘇見她漏說了重要信息,忙補充:“李瑋說相公子很喜歡那把折扇?!?/br> 步長悠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紫蘇又道:“一把舊扇子,我覺得既然相公子喜歡,不如送給他得了,反正咱們不缺扇子?!?/br> 步長悠沒回答送不送這個問題,而是道:“突然想吃酸湯水餃了,不知現在還有沒有?!?/br> 紫蘇聽她這么說,突然也很想吃,她立刻附和道:“我也想吃了,肯定有,公主是想在家吃,還是想到店里去吃?” 步長悠道:“在家吧,懶得跑了,多買幾樣,叫二娘不用做晚膳了,大家都吃餃子?!?/br> 紫蘇猛點頭表贊同,又問:“公主想吃什么餡的?” 步長悠道:“牛rou吧?!?/br> 紫蘇歪頭道:“我也想吃牛rou,不過既然公主吃牛rou,我就吃蝦仁,這樣可以分著吃,也不至于浪費?!庇謫柷嗵?,“你吃什么?” 青檀道:“你們都吃葷,那我吃素,薺菜雞蛋吧?!?/br> 紫蘇道:“不知二娘想吃什么?” 青檀想了想,道:“她愛吃牛rou,估計會想吃牛rou餡?!?/br> 紫蘇道:“那這樣,咱們買兩份牛rou,一份蝦仁,一份薺菜雞蛋,然后再酌情配幾碟小菜,公主,你說呢?” 步長悠無所謂:“其他的我不管,把牛rou水餃拿回來就行?!?/br> 四份水餃,還要配小菜,她們拿了兩個食盒,駕著馬車去了。 馬車還沒趕出洋槐街,紫蘇忽然勒住馬停下來問:“青檀,你說公主怎么突然想吃酸的東西,她會不會......會不會懷孕了?” 青檀被她一提醒,也醒悟過來了,可仔細一想,覺得不對:“半個月前公主還來月信呢,怎么可能就懷上了,懷孕得一個多月才會有反應呢,而且早上我去收碗,那碗湯公主可是喝得干干凈凈,想必是還不想要孩子?!?/br> 紫蘇覺得有道理,可難免失望:“我還蠻希望公主生個相公子的小孩,他那么愛護公主,想必會是個溫柔的父親,正好配著咱們公主,一個白臉,一個黑臉,一家三口,一定很有意思?!?/br> 青檀聽紫蘇這么描述,也笑了:“可不是,人家都是嚴父慈母,到咱們這就成了嚴母慈父?!?/br> 紫蘇嘆息道:“有時候老忍不住想,要是相公子是裴大人就好了,跟公主有婚約,又愛公主,家風還清白,人也上進,多圓滿?!?/br> 青檀嘆口氣:“別做白日夢了,趕緊走吧,別等天黑了還回不來,餓著公主?!?/br> 她倆到了明德坊,正是飯點,里頭熱鬧著呢,小二說差不多得等半個時辰,問她們能不能等。 半個時辰是有些長,不過她們都覺得公主好不容易想起水餃,等等也無妨。 小二給她們找了座位,又沏了壺茶。 明德坊半數客人都在等,不過有說書人在那抑揚頓挫的說著,邊等邊聽,倒不覺得難過。 兩人提著食盒出來,暮色已下,等回到洋槐街,天完全黑了,月和星都出來了。 進到院子里,庭院各處的石燈都被點亮了,有的在水邊,有的在竹邊,瑩瑩發出一圈光,照出庭院的隱約輪廓,步長悠還在修竹,已經修到正房旁月洞門的那處了。 青檀問她想在哪里吃,步長悠抬頭瞧了瞧天,覺得今晚星光不錯,說在外頭吃吧,于是兩人就搬了桌椅到院中。 平時大家都是各吃各的,難得今晚一桌吃飯,步長悠吃了兩粒牛rou水餃,說想喝點酒,問家里有沒有,紫蘇和青檀傻眼了,說沒有。 二娘愛喝酒,只是不公然喝,聽到步長悠問,便把自己珍藏的酒獻了出來。 步長悠聞了聞,清香撲鼻,問是什么酒,二娘說是百果酒,用白干浸泡香櫞、佛手、核桃rou、龍眼rou、蓮rou、橘餅、柏子仁、松子、紅棗、黑糖釀出來的,有補虛益骨之效,小酌兩口是不醉人的,讓她放心嘗。 步長悠抿了兩口,口感不錯,吃了幾口菜,又喝了幾杯。 她是不勝酒力的,人有些微醺,但覺得還不夠,怕自己睡不著胡思亂想,還想再喝點,青檀和紫蘇覺得可以了,不讓她喝,她便有點不開心,一直看著姐妹倆。 公主以前不說話看人,壓迫感是非常強的,??吹慕忝脗z姐妹毛骨悚然,這回喝了點酒,人變得可愛起來,看著她倆,又委屈又苦悶的,叫姐妹倆不忍心,只好又給她倒了兩杯。 公主喝上頭之后,就開始跳舞,步子特別亂,完全沒任何章法,但因為輕盈,還是好看,還摔倒了好幾次,紫蘇和青檀要扶她,她卻堅持自己爬了起來,繼續跳。 后來紫蘇和青檀就不管她了,cao著手站在旁邊看,一邊看一邊替相公子覺得可惜,這么別致的公主,他怎么就如此沒眼福呢。 后來兩人見公主一腳踩上了水邊的湖石,趕緊沖過去,結果還是晚一步,公主噗通一聲,栽到了荷塘里。 荷塘水不深,公主還是嗆了水,兩人將公主撈出來,趕緊讓二娘燒熱水,哄著公主沐了浴,送她到床上,哄睡了之后,兩人才去沐浴。 沐浴后,青檀留在正房的榻上守夜,剛熄了燈,正要入睡之際,聽到一陣窸窣,原以為是窗外風吹竹子的沙沙聲,后來豎起耳朵細聽,是哭聲。 她點了燈,起來看,公主縮成一團,正哭得傷心呢。 青檀嚇了一大跳,她可從沒見公主哭過。上次遇到劫匪,顛沛流離,后來又被一箭射中,那么疼,她都沒見公主哭過。 她想上去安撫,可一想到公主從不肯在人前示弱,若是給她知道她看到了,大約會覺得難堪。 青檀猶豫再三,還是滅了燈,假裝沒聽到。 幸而哭聲只是一陣,漸漸就沒了,大約是哭睡著了。 宿醉的次日早上,步長悠只覺得口干舌燥,頭疼欲裂,她坐起來,下床倒水,抿了兩口涼茶,覺得眼也澀得厲害,到銅鏡前照,眼腫得跟魚泡一樣。 青檀跟著醒了,步長悠扭頭問她:“昨天我喝了多少?” 青檀抿抿嘴唇,笑道:“二娘那壇酒是一斤的量,快喝沒了……” “酒不是好東西,以后要少喝?!辈介L悠嘆氣,“怎么沒人攔著我?” 青檀道:“我們看公主喝得差不多了,勸公主來著,可公主一直瞪我們,我們不敢攔?!?/br> 步長悠默了一下,好像的確怪不著人家,她問:“我喝醉以后都干什么了?” 青檀說她跳舞來著,也說她踩空落了水,唯獨沒說她昨晚半夜哭的事。 跳舞和落水的事,步長悠有點印象,原以為是做夢,沒想到真是,不過如此糗事只有宅子里的這幾個人知道,落就落吧,她倒也無所謂。 第72章 圈套 早膳用的清淡, 吃過早膳后,步長悠繼續修竹子, 青檀和紫蘇要幫忙, 她不要人幫,好不容易找到點活,她愿意慢慢修, 紫蘇和青檀就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天稍微熱了, 步長悠不修了,拿書到自雨亭去看。 下午稍微涼快點,她又開始修, 一直修到暮色四下,才將院子里的竹子修完。 晚膳后, 搬了藤椅,躲在正房后頭的那片竹林旁乘涼。 后來她在藤椅里睡著了, 青檀拿了薄毯給她蓋上, 紫蘇悄聲問:“奇怪,相公子今天怎么沒來?” 青檀叫她別多想:“估計是有什么事給絆住了?!?/br> 紫蘇嘆氣:“但愿吧,倘若真是因為送錯扇子就生氣, 那他也太小心眼了?!?/br> 可之后兩日,相城都沒來,青檀有點坐不住,因為不來也沒派人來知會一聲的情況在以前幾乎沒發生過。她開始擔心自己送錯的那把扇子有什么古怪,可她見公主該吃飯吃飯,該看書看書, 也沒什么反常,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第三日相城還沒來,不過倒是有人來了,來人是大娘的丈夫,哭著來的,說他們家的小兒子得了天花,大娘心疼孩子,非要親自照顧,結果也染上了,現在一大一小都奄奄一息,能不能活下來都成問題,短時間內估計不能來這做飯了,請她們見諒。 前幾天還在這里做飯的人,這會兒已奄奄一息,活不活得下來都是問題,這種劇變叫步長悠大受震動。她叫紫蘇包了五十兩銀子給他,囑咐好好給孩子和大人看病。 大娘的丈夫收拾了東西,千恩萬謝的走了。 大娘的丈夫走了之后,四個人都不大好受,因為太突然,步長悠很想跟著去看看,但天花會傳染,青檀和紫蘇攔著不讓去。 不知道是不是想得多了,午歇時,步長悠就夢見自己得了天花,也夢見相城來了,他要親她,她說會傳染的,不讓他親,他說他小時候得過天花不怕傳染,還是親了她。 步長悠親完睜開眼,發現他也起了一臉的天花,她驚恐的問怎么回事,他就笑,說他根本沒得過天花,是騙她呢。他說反正她也救不活了,他準備跟她一塊死。結果他說完這話,兩人果斷就變成了一堆白骨...... 步長悠醒來后,坐著緩了一會兒,想到夢里的事,越發覺得可笑,她到底是多缺,都起了天花,還叫人入夢親她。不過那扇子已經到他手上第五日了,他卻不來質問她,倒真沉得住氣。 她下了床,倒了杯茶端著走到外面,外頭沒一絲風,紫蘇和青檀正拿著捕蟬竿在院子里捕蟬,見她出來,小跑過去,從懷來拿出一封信:“公主午歇時,有個自稱是武平君府的小廝來送了封信,說是他們家大公子叫他來的?!?/br> 這可真是稀罕事,步長悠打開一看,信上什么都沒寫,只是約她明日申時在春秋茶樓見,他有要事要說。 紫蘇問什么事,步長悠將信給她看,紫蘇一看信就笑了:“裴大人的信跟人一樣,言簡意賅,沒有一句廢話,不過他找公主做什么?” 步長悠道:“我也想知道?!?/br> 春秋茶樓離洋槐街不遠,次日吃過午膳,歇了午覺,起來洗漱一番,步長悠和紫蘇便去了茶樓。 茶樓人不少,大堂做了五成,小二問她幾位,她問有沒有一位姓裴的公子來過,小二一聽立刻知道了,領著她們上二樓。 二樓布局跟一樓差不多,只是把說書人換成了琴師,琴音淙淙,相對雅清,坐的人也不多,小二將她帶到窗邊的一桌,請她們坐下。 兩人點了一壺荷花香片。 等茶的過程中,步長悠聽了兩耳朵琴聲,不僅搖了搖頭,紫蘇問怎么了。步長悠覺得這琴聲比著相城的差遠了,不能細聽,糙得很。 說到相城,紫蘇正有話說。她斜對桌坐了一男一女。兩人都帶了半副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因為男人斜對著紫蘇,她正好看見,莫名覺得那男人熟悉,她低聲道:“公主,你覺不覺得那個帶面具的男人很眼熟?” 紫蘇沒得到期待中的回應,又叫了一聲,還沒人回應,她將目光從面具男身上收回來,見公主正直直的瞧著自己身后,她回頭去看,一身黑衣的裴炎出現在二樓的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