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
夏藤從未受到過如此多的“善意”,他們仿佛要把對穆含廷的愧疚全部補償在她身上。 是真的如此,還是換上了另一副面孔。 不得而知。 短片不長,通調黑白,沒有色彩。 記錄了第一次事發之后,她的每個快要堅持不下去的瞬間,她對著鏡頭,鏡頭對著她。 有她在高處拍的腳下;有鏡頭對著天花板,旁邊是細微的哭聲;有畫面一片黑,她錄自己的睡眠,錄到自己尖叫著驚醒;有一條一條拍那些亂七八糟的評論……有堆在沈蘩家門口的花圈,蠟燭,有遺照,有反拍跟蹤她的狗仔,有住院后的吊針。觸目驚心。 短片是幾個視頻拼湊而成的,每個視頻下都有時間,記錄的斷斷續續,有些是連著幾天,有些是隔十天半個月。 全程沒有人聲,收錄進來的,只是一些噪音,雜音,物件的聲音。單薄,冰冷,空蕩蕩。 越安靜,越蔓延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 短片的最后,夏藤在紙上寫了一段話。 “雖然已經不抱希望,但還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證明自己沒有錯?!?/br> “希望可以再少一點惡意,不論對誰?!?/br> “希望有那一天的到來?!?/br> “希望不會太久?!?/br> …… 繼許潮生和丁遙轉發后,那天飯局上的藝人們相繼轉發,并帶上三個字:我證明。 言論扭轉,形勢大變,走向另一個極端。 人人欠她一句道歉。 經紀公司幾乎是立刻聯系陳非晚,他們的電話快被打爆了,各家媒體爭相采訪,公司這邊已經擬好續約的合同,希望夏藤調整好狀態,等這陣子風波過去之后,正式復出。 他們說,她終于撥云見日,真相大白。 陳非晚立起的無堅不摧的外殼徹底崩塌,她形象全無,倒在沙發里放聲痛哭。 夏藤呆滯地坐在床上,不知道自己期盼這一天多久了,可是真的等來這一天,她卻覺得自己麻木了。 不想哭,不感動,也不輕松。 真相大白了嗎? 穆含廷死亡,一些人悲傷,一些人冷眼,一些人狂喜,一些人看到利用價值,妄圖抽干她最后一滴血。 這不是抗爭來的成功,這是鮮血淋漓的失敗。 她沒有看到光照進來,反而撥開云霧,所見仍是無邊的黑夜。 幽深得令人發寒。 * 蘇池接到祁正的電話,有點兒稀奇,“怎么了?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呢?我以為每次見你都得是你又給我闖了什么禍出來?!?/br> 祁正一點兒鋪墊都沒有,“姨,我過去陪你過年吧?!?/br> 什么人說什么話,又是乖乖叫聲“姨”,又是嘴里冒出“陪你”這種溫情的字眼,可信度基本為零。 “陪我過年?”蘇池手頭工作一放,“你放寒假了嗎?” “早放了,無聊死了?!?/br> “你是看我孤家寡人的可憐想來陪陪呢?!碧K池坐在椅子上轉圈,語速緩慢地問:“還是打別的心思?” 祁正那頭不說話。 蘇池就知道,想笑又可氣,“我聽說那姑娘這兩天剛洗清冤屈,你這就坐不住了?人家是明星,你來了也見不到?!?/br> “我想見就能見?!?/br> “你怎么知道人家沒忘了你?” “她敢?!?/br> 蘇池一吸氣,“你個臭小子,隨了誰這么狂?你當這是昭縣?” “算了,我跟你說不通?!?/br> “你給我等等!算了什么算了,我不答應你就準備自己過來,是吧?” 祁正懶得浪費時間,“掛了?!?/br> “……”祁正這個說一不二不留余地的性子,真的不知道隨誰。 蘇池嘆了一聲氣,“行了,我給你訂票,就當出來玩一趟,好好過個年?!?/br> 祁正任性,她不能放著不管,最終還是妥協。 “來了我再收拾你!” * 從小到大,祁正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昭縣附近那幾個大點的縣城,城市化明顯一點兒,玩的地方多,但還遠不及修機場的程度。 擠大巴,火車,再轉車去機場,這過程就要五個多小時,從天蒙蒙亮出門,到日頭高照,眼前的景物也越來越陌生。 他沒行李箱,只背了一個包,掛著耳機。 機場人來人往,安檢順利過完,他找到登機口,距離登機還有半個小時,他隨便找了個空位坐下。 人人低頭看手機。 祁正沒事干,也打開看了一會兒。 屏幕就是她。 他低罵一句,趕緊找別的照片換掉。 這女的真有本事,讓他主動找她,一次又一次。 她主動給他打個電話就做作成那樣,那他豈不是要把自己標榜個三天三夜。 剛把壁紙換掉,前方響起一道略帶緊張的女聲:“……哥哥能加個微信嗎?” 他頭也不抬。 果然跟她想的性格一樣。女生問:“哥哥這么高冷的嗎?” 祁正對大城市的某些現況不甚了解,但話他聽懂了,他掀起眼皮,目光一路往上,停在臉上。 女生挺漂亮,算出眾,不然也不會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過來搭訕祁正這種看著就不好接觸的帥哥。 但祁正對美女早有免疫力。這人估計比他還大,她一口一個哥,他聽得頭疼。 女生又問:“真的不給???” 祁正舍得張嘴了:“不給?!?/br> 女生不死心,“我不好看嗎?” “不好看?!?/br> 女生生氣地走了。 祁正毫不在意,在心里又對夏藤罪加一等,這女的有本事,讓他看她丑就算了,現在看除了她之外的更丑。 第55章 飛機降落上海虹橋,是夜里十一點,距離昭縣已有幾千公里,這是祁正走過最遠的路,也是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城市與城市,差距如此大。 這是她生活的地方。 與他的想比,兩個世界。 他搞明白她那些優越感從哪兒來了,水土不同,風氣不同,生活環境不同,她過慣了這樣的日子。 哪怕踏上這片寸土寸金的土地,祁正仍然覺得沒什么,人類創造城市,又反過來心生卑微,畏懼城市。 毛病。 蘇池的房子兩室一廳,地方有點兒遠,但勝在交通方便。她給祁正收拾出來一間房,給他交代了一下附近的地鐵站和公交,道:“等我忙完這幾天,帶你好好轉轉?!?/br> 蘇池的公司是搞旅游業的,旗下承包的景區只針對私人開放,都是些大客戶。馬上要春節了,工作量繁重,各方面都得加緊管理。 祁正說:“你忙你的?!?/br> 蘇池一聽這話,反問:“那你跟我說說,你準備忙什么?” 祁正:“旅游?!?/br> 蘇池說:“需要我聯系人給你安排行程么?” 祁正安靜半刻,面無表情。 蘇池冷笑著“哼”了一聲,食指沖他點了點,“在我眼皮子底下,你給我安分點?!?/br> 她的擔心不無道理,祁正這人,擱哪哪不太平。 他把背包扔床上,淡淡道:“你想多了?!?/br> “我哪敢小瞧你?!?/br> * 蘇池確實不能小瞧祁正,他只安分了一天,第二天晚上,她加班不回來,祁正便正大光明地出門了。 丁遙朋友的酒吧新開業,她過去幫忙撐場子,駐唱臺上唱了幾曲,酒吧進來一人,徑直走到舞臺旁。她一曲畢,唇角勾起來,似笑非笑從臺上下來。 “還真來了?” 丁遙走向旁邊的沙發,一行人都目光好奇地看著她身后的男生,面生,從沒見過。她撈過煙盒,自己叼上一根,給祁正遞一根。 祁正沒伸手,“她人呢?” 丁遙也不惱,慢悠悠收回去?!拔也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