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
“你不用管了,之后的事我自己處理?!?/br> 有一點力,就用一點力,哪怕只有一個人聽進去,那她也是值得的。 那天之后,她把所有的質疑和造謠截成圖片,一條一條的回。 她沒有主動勾搭金主。 那條色情視頻不是她。 她沒有和許潮生在一起。 她背后沒有靠山。 她沒有在學校欺負同學。 …… 所有網友硬生生扣給她的帽子,她全都扯掉,于是引起眾怒,他們說她在狡辯,滿嘴謊言。他們讓她解釋那些她衣衫不整的視頻,鐵證如山,她憑什么一張嘴就要推翻全部。 事發當時,公司就聯系過人去調監控,得到的答復是完整監控早已被刪除。對方做事做的絕,穆含廷怕她告發自己,搭上金主后就斷了夏藤所有能澄清的渠道。 更何況,穆含廷料定夏藤不敢為了證明自己,把飯局上其他人拖下水,除非她不想在這個圈里混。 也就是說,不管別人怎么罵,為了不捅破那層紙,夏藤只能保持沉默。 如果承受不住選擇退出,那對其他人來說“皆大歡喜”。 如今,她大有一副撕破臉的架勢,自損八百也要傷敵一千。 這樣的姿態,有種直面這個圈子里各種畸形風氣,流言蜚語,勾心斗角,冷嘲熱諷的決然,那些躲在暗處落井下石的人面臨著被揪出來共同遭受風暴的處境,都慌了起來。 當一個人豁出去一切,哪怕她手里什么也沒有,也足夠令人害怕。 * “你們想要的是真相嗎?你們想要的只是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和八卦欲望?!?/br> 繼“滾吧”和回擊謠言之后,這是夏藤發布的再一條引起軒然大波的動態。 夏藤的人身威脅這幾天不斷加重,身份信息被扒的一干二凈,她不敢出門,躲在家里不出去,陳非晚工作請了假,陪著她。 各方面給公司施壓,公司找夏藤,想讓她停手,不要鬧了,夏藤不肯。 事件不斷發酵著,她把鋪天蓋地的惡評截圖存證,她要上告,哪怕更多的人嘲笑她。 后來很多時候,還會有人問起她當初是怎么下定決心做那些事的,畢竟放眼整個圈子,很少有人鼓起勇氣直面這些。 怎么下定決心的……她想想,不過是逼到末路,她無法忍受了而已。 * 人們總說,看到那些不好的話,不要理會就好了,只有一方鬧,不會鬧起來的。因為一旦回應,就會有人抓著不放,無論你怎么解釋,都能把原意曲解十層,肆意揣測斷章取義后再拿出來冷嘲熱諷一番。 于是越來越多的人選擇閉口不言,于是沉默又會打上“默認”的標簽,歪風猖狂,混亂不堪。 一個人說你有錯,可能是他錯了,一群人說你有錯,你就一定錯了。你必須磕頭認錯,若不從,便是錯上加錯。 夏藤的回擊一直在持續,她掛出了這段時間以來接到的威脅電話,起訴了上升人身攻擊的惡意辱罵者,她的反擊,在一些人眼里成了“歇斯底里”,有人說她瘋了,有人說她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還有一些人抱起了看戲的姿態,她發什么,他們嘲什么。 再幾天后,多部分路人陷入疲軟狀態。 他們沒有興趣只盯著一個人的“陳年爛瓜”吃,他們需要更新鮮的,更刺激的,以滿足自己成癮的獵奇心與窺探欲。 夏藤的反抗,在很多人眼里,像個丑態百出的可憐蟲。 她的精神狀態很不佳,夜夜噩夢纏身,經常是尖叫著被嚇醒的;有時會沉浸在溢滿的負面情緒里,突然開始顫抖,大喊大叫;又或是頭疼得厲害,難以入眠;她白天不敢出門,晚上出去透透氣,走到單元門口便再不敢踏出去半步……陳非晚想帶她去醫院看看,她愣一會,然后說:“再等等吧?!?/br> 再等等。她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可她不想就這么垮了,什么都沒完成,就這么宣告自己的失敗。 那天晚上,她又頭痛欲裂,腦海里鋪天蓋地都是各方人對她的羞辱,她睡不著,又不想去吵醒陳非晚,裹著毯子去客廳接水,黑燈瞎火里踢到了一個硬殼。 夏藤打開燈看,是從昭縣寄回來的行李,已經在客廳放了很久,一直沒拆。她盯著那紙箱看了一會兒,然后小心翼翼地,一個一個抱進自己的房間里。 東西是陳非晚寄的,不知道都塞了些什么帶回來。夏藤拿把剪刀劃開,曾經的粉絲送的禮物和信,陳非晚原封不動地給她寄了回來,她知道她很在意這些。 另一個箱子,就比較雜亂了。 夏藤翻著看了下,里面都是些衣服和她帶過去的日用品,還有上學用的東西。 再往下翻,有兩件昭縣一中的校服,一整套完整的是她自己的,還有一件只有上衣。 她拿出來看,校服尺碼比她的大很多,領口后的標簽上寫著尺碼為190。 …… 大概只有北方,才會有這么大的校服尺碼吧。 夏藤想起這是誰的衣服了。 也順便想起那天課桌底下,他是怎么制著她咬她脖子的。 或許這件校服,是他們所有關系發生轉變的開始。 她竟然忘了還給他。 夏藤再翻,是幾本復習資料。 她拿出來隨手翻了兩下,一張白紙輕飄飄地滑出來,掉在她腿上。 夏藤拿起來看,慢慢頓住了。 是祁正畫的她。 那個時候,在那排立在荒野之上的矮房里,她坐在他對面,屋外風吹,屋內安靜,只留一盞燈,她低頭寫卷子,他拿著紙筆畫她。 上面還有三個字,老巫婆。 他總這么叫她。 這兩個箱子,像承載滿回憶的魔盒,她打開,便被那些畫面壓了滿身。 好像只有這些物件真實存在,才能證明,她曾經真的遇見過他。 她撥通了祁正的電話。 那通電話連接著的地方,是她傾注最后的美好的地方。 她想問問他有沒有看到她在努力回擊,她沒有只是嘴上說說,想問問他最近怎么樣,想告訴他,她現在很痛苦,反抗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又或者,什么也不說,只要聽見他的聲音,她就能獲得短暫的寧靜。 她太需要寧靜了。 …… 電話沒有被很快接通,每一聲都是漫長的等待。 大概快要響到自動掛斷,那邊才傳來聲響,只不過—— 是女的。 夏藤愣了一下,然后腦袋就懵了。 她想立刻掛斷,可是嘴里問得更快。 “祁正呢?” 女生說:“他讓我接的?!?/br> 也就是說,他知道是她打的,這一回連接電話也不愿意。 夏藤耳邊一嗡,掛掉電話。 她喘不上氣,捂著胸口一點一點弓下腰,縮成一團。這么多天,她都有種不知自己到底在哪的茫然。 這一刻,逐漸清晰了。 她好像,徹徹底底被丟掉了。 * 臺球廳里,祁正打完一局回來,喬子晴半靠著沙發,眼睛只盯一處,手里轉著一部手機,不知在想什么。 祁正沒問自己的手機為什么在她那兒,伸手,示意她拿過來。 喬子晴看他一眼,給他。 祁正接過來,看也沒看直接放進口袋里,喬子晴問:“你壁紙,是那個女的?” 她沒想到祁正也會把一人的照片設成屏保。 他說:“關你什么事?” “她不是走了么?” 祁正表情不變,叼了根煙找打火機。 喬子晴摸不清他什么意思,把自個兒的打火機丟給他,靠回沙發,然后道:“你不會忘不了她吧?!?/br> 祁正半笑著,“你不提,我就忘得了?!?/br> 喬子晴嘴角扯了一下。 ”剛有人給你打電話?!?/br> 祁正動作沒停,護火點煙,也沒問是誰。 喬子晴看著他,說:“好像是她?!?/br> 祁正抬眼,目光變得鋒利,“你非要在我這試探個什么勁兒?” 喬子晴卻覺得累了,她不想騙他,更不想騙自己。 “我說真的,我接了,然后她掛了?!?/br> 祁正冷冷看她三秒,然后轉身往門口走。 他一邊上樓,一邊拿出手機看。 確實有個三十秒的通話記錄。 他不用給她存名字,她的手機號他倒著都能背。 上到地面,冷風襲來,他喝出一口白氣,把電話回撥過去。 祁正感覺自己就快被她弄成神經病了。 她再這么時不時出現一下,又他媽回不來,他就過去把她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