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江澄陽屬于自己跟自己都能聊起來的類型,夏藤一言不發,他還能往下說:“幸虧你買了,我跟你講,我們學校平時不管,周一嚴查,還是教導主任親自檢查,誰都不敢往槍口上撞?!?/br> “……” “江澄陽!少拉著人家夏藤說話,沒看人家都不想理你嗎?”田波走過來,訓了兩句。 江澄陽馬上閉嘴,乖乖站好。 夏藤心里還想著他剛才的話,祁正把校服給她了,那他怎么辦? 就這么想著,一隊氣勢洶洶別著紅袖標的檢查小組停在六班的方隊旁邊,從隊伍最后傳來一道嚴厲的女聲: “祁正,又是你!” 這種事兒向來最吸引關注,周圍幾個班的學生全都齊刷刷的探出腦袋,目光爭先恐后的涌過來。 夏藤肩膀一僵,她小心翼翼回頭,混在眾多視線中。 女人板著臉問:“你校服呢?” 看得出來,這個教導主任不怎么好惹。卷發,無框眼鏡,一身教師工裝,年齡接近四十五,稀疏的眉毛無時無刻都緊皺在一起,這是教導主任的經典形象,可以做到全國統一。 祁正頭也不抬,“丟了?!?/br> “丟了?學生能把校服丟了?你上戰場能不能把槍丟了?” 祁正別過臉,他最不想聽這類廢話。關鍵是這些人還自以為比喻的很恰當。 “丟了為什么不重新買?” “開學一星期了,賣校服的人連個影子都見不著,上哪兒買?”祁正挑起眉,斜眼看她,“我去搶?” 夏藤眼皮顫了顫,買校服這件事,她確實跑過好幾個空趟,每次去都說第二周就會來負責人,但一直沒通知具體日期。 教導主任眼睛一瞪,聲音提上去:“你這是在怪學校?” 眼看著祁正要發火,秦凡搶在他說話之前開口:“不是不是,老師,這事兒真不能怪祁正,咱們班轉過來一個新同學,到現在都沒……” “校服”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秦凡就被祁正猛得勒住脖子壓下去,他“嘶”了一聲,低罵:“你嘴欠?” 秦凡沒防備,直接飆出來一句:“我靠……” “祁正!你這是在干什么!升旗儀式打架,你公然挑釁全校師生嗎!” 教導主任氣的嘴唇發抖,指著他們倆:“一人給我寫三千字檢討!明天就交!下星期站臺上給全校念!” “臥槽,老師我是挨打的那個啊?!?/br> 秦凡哭喪著臉為自己鳴不平,周圍看戲的同學一陣笑,場面亂成一鍋粥,教導主任血壓直飚,指著秦凡的手抖抖抖: “你,五千字!” * 祁正那么一鬧,高三六班在大會上被“光榮”點名批評,不僅如此,祁正和秦凡還被罰掃高三樓樓道一星期,突襲檢查時發現一片垃圾,就要多加一星期。 底下的不良團體頓時炸開了鍋。祁正是頭兒,頭兒被針對,就是他們全體被針對。 場面還挺壯觀。 周一例行大會開成了菜市場,直到散會,學生都還一臉興奮,嘰嘰喳喳個不停。 大會占據了早讀課的時間,還有十分鐘開始第一節課,夏藤讓江澄陽先回教室別等她,自己去一趟小賣部。 找到創可貼,準備去付錢時,眼睛一瞟,瞟到了冰柜里那天祁正喝的水。 夏藤目不斜視走過去,兩秒后,又折回去。 付過錢后,她拎著袋子走出小賣部。 江挽月在臺階的最后一層站著。 她也拿著一瓶水,和她塑料袋里的一樣。 這是在等她? 可是她倆的關系,也沒什么悄悄話要單獨說吧。 “校服是祁正的吧?” 江挽月在這時候抬頭,目光一片清冷,周身的空氣都變涼了。 “……” 夏藤沒有回答,停了一瞬,繼續往臺階下走。 路過江挽月身邊,她拽住她的校服袖子,“怎么不說話?” 江挽月扎著一束高馬尾,額頭光潔,五官清麗,總是微抬著下巴,頸部線條很美,像玉砌的天鵝。 她是天生帶著冷感的人,神情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感情倒是濃烈。 “周一韓主任大檢查,全校都知道,從來沒人在周一給自己找事。韓主任最不喜歡祁正,抓住點把柄就沒完沒了,祁正很少主動惹她?!?/br> 江挽月說完,慢慢轉過臉,直視她,“他為什么把校服借給你?” 夏藤把塑料袋背在身后,摳著上面的褶皺,不知道怎么開口。 “他因為你,得受那些莫名其妙的罰?!?/br> 夏藤想說話,江挽月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喜歡他?” 她的語氣像在質問,一輪比一輪來得猛烈。 總算有個能回答的了。 夏藤想都沒想就搖頭。 于她而言,喜歡就是一個馴服的過程。 先不說她從來都是被喜歡被掛念的那一個,祁正這種人,碰了就別想全身而退,他永遠不會折服于誰,但卻對其他人充滿致命的吸引力。 夏藤有自知之明,不該碰的她不碰。 她想了想,問:“你是不是希望我離他遠點?” 好像這樣比較符合“情敵”的劇情走向。 不然她實在想不出江挽月攔住她噼里啪啦了這么一堆之后,還有什么話要說。 江挽月冷笑一聲,似乎很不屑,“我不需要你讓著我?!?/br> “……” 夏藤覺得無語,“我沒有要和你爭?!?/br> “隨便你?!?/br> 江挽月丟下這一句就走了,既沒威脅,也沒惡語相向。 她的背影高挑而凌厲,好像能裁出一條自己的路,馬尾在她身后一擺一擺,仿佛一顆波動起伏的心,也在那樣搖晃著。 夏藤懂了。 這是一個高傲的愛慕者,她喜歡他,也愛惜著自己。 * 回到教室,田波已經站在講臺上了,正在批祁正和秦凡剛才在升旗儀式上的“大好表現”。 夏藤踩著上課鈴聲坐到位置上,她已經把校服脫了,一直拿在手里,脖子上那一道拿創可貼貼住。 祁正肩膀靠著旁邊的窗臺,一手支著下巴,一手轉著筆,掃了她一眼。 田波批的差不多了,讓同學們把書拿出來讀課文,夏藤貓下腰把臉藏書后邊,悄悄回過頭,“你的校服,我帶回去洗一次再還你吧?!?/br> 祁正還在轉筆,轉的是上星期她給他的那支。 他不說話,夏藤也不知道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又問:“那個檢討,用我幫你寫嗎?” 怎么說他也是因為她受罰挨批,夏藤心里是膈應,感覺像欠了個人情,她不喜歡欠人情。 祁正筆一停,開口了。 “輪不到你幫?!?/br> “……” 她知道像他這種人,檢討隨便拉個人來寫,值日隨便拉個人來做,反正挨罰了也不是他被罰。 她的感謝,他不領情。 夏藤頓時不知道桌洞里那瓶給他買的水要怎么給他。 “那……” 她還沒說完,下巴被人捏住,往回一推。 “轉回去,別吵我?!?/br> 他撥開她的臉就松了手,然后趴下睡覺。 前兩節課補覺是他的慣例,誰的課都打不破他的規矩。 看他的狀態,絲毫沒受早上那些事的影響。 夏藤轉過身,把下巴貼在冰涼的書頁上,等著溫度降下去。 * 第三節課,英語老師抱著一沓卷子進班,上課鈴還沒響,班里不約而同的都安靜下來。 英語老師的臉色并無異常,但這是屬于學生的特殊技能,對這種即將有人要挨罵的氣息的敏銳直覺。 “今天講上周的考試卷,我先念一下分數,上120的一個,江挽月126,第一。大家鼓個掌吧?!?/br> 這是欲抑先揚,夸的放前面,罵的留到最后,同學們格外珍惜此刻的風平浪靜,卯足了勁拍,掌聲從未如此響亮過。 江挽月神態自若而平靜,笑也沒笑,接過試卷就坐回座位,絲毫沒有得了第一的那種洋洋得意的飄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