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給她扣好鎖扣,然后把鏡片放下來,全程動作粗魯,她的腦袋被扳過來扳過去。 頭盔一戴,隔絕了外面,耳邊悶悶的。 祁正上下掃她兩眼,“看不見臉順眼多了?!?/br> “……” 他跨上去發動車,夏藤在旁邊琢磨怎么上去。她穿的是裙子,雖然底下有安全褲,但還是感覺怪怪的。 她還在想,祁正已經把車發動著了,“轟隆隆”的震天響,他捏住車手柄,腳踩在上面,見她半天不上來,不耐煩了,扭頭催:“你上不上來?” 夏藤一咬牙,也跨上去。 上去之后,她馬上就發現了新問題。 手該放哪?腿該放哪? 她把裙子塞進腿和座位中間,緊緊壓住,然后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祁正背影修長,衣服也擋不住少年的肩部與腰線……她在思考如何才能盡量不碰到前面那人的身體。 祁正感覺到她那些小動作,什么也沒說,速度一提,輪胎碾過地面,“嗡”的一道重聲,摩托飛快駛出去。 果然,隨著后座一聲尖叫,女生的胳膊牢牢環住他的腰。 對付她這種這也顧慮那也不行的女的,不給她時間思考,就是最好的辦法。 …… 1995年,王家衛有一部影片《墮落天使》上映,夏藤躲在被窩里看過無數遍。 電影最后一段獨白很經典——“走的時候,我叫他送我回家。我已經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也很久未試過這么接近一個人了,雖然我知道這條路不是很遠。我知道不久我就會下車??墒?,這一分鐘,我覺得好暖?!?/br> 事實證明,那條漫長隧道里,金城武載著李嘉欣在隧道里飛馳向無盡前方的鏡頭,永遠只能存在在電影里。 電影是電影,現實是現實。 如果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不讓祁正送她回家。 第12章 摩托停在路邊,夏藤對著垃圾桶狂吐。 風中還回蕩著她的一路凄聲尖叫。 祁正那個飆車速度,要么他不要命,要么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她胃里翻江倒海,掐著他的腰讓他停車,掐的她手都疼了,他不聽,就坐前面笑,她越害怕,他笑的越厲害。 夏藤要瘋了,對著他的耳朵喊:“你再不停我就跳車!” 他態度輕佻的傳回來:“跳?!?/br> 話音剛落,他腰間一輕,后面的人真的松了手。 祁正一個急剎車,輪胎沖力大,摩擦聲尖利刺耳,仿佛能在地上劃出一道裂痕。 夏藤幾乎是手腳并用的從車上滾下去的,眼淚鼻涕一股腦兒往出涌,她吐的昏天黑地。 連帶著剛才的恐懼,惡心,絕望,命懸一線,統統吐了出來。 大概十分鐘,胃吐空了。 夏藤軟了下去,跪坐在一旁,頭發耷拉一肩,濕成一縷一縷。 祁正從旁邊的小商店出來,提著一兜礦泉水過來,扔她腳邊。 她看了一眼,拿出來一瓶漱口,他站旁邊看,不忘再嘲諷她一句:“你身體素質太垃圾了?!?/br> 她沒有說話。 空氣潮濕而安靜,馬路上很久才駛過一輛車。 夏藤清理干凈,手掌撐地站起來。 一晚上憋著的怒火在卸去亂七八糟的情緒后達到了頂峰。 夏藤撲過去打他,胳膊亂掄,腿也往上踹,拳打腳踢又扯又拽,她在泄憤,恨不得把他大卸八塊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是不是!”她紅著眼睛狠狠瞪他,“開那么快不要命??!你怎么不去死???你是有多討厭我???” 祁正兩手揣兜里任她打,但他力氣大,受得住,除了身體稍微晃兩下,底盤穩穩不動。 夏藤一下一下拿胳膊錘他,“你別管我???不是不認識我嗎?你管我干什么?我怎么樣跟你有什么關系?” “你就知道看我笑話是不是?我到底招你惹你了?” 憤怒和羞辱在胸口爆炸,猛浪一樣,愈翻愈洶涌,鋪天蓋地,充斥著身體每一寸。 夏藤氣的整個人都在顫抖,越氣越委屈:“我到底哪兒做錯了?為什么你們都要這樣對我?憑什么你們都欺負我?” 她還要打,祁正耳朵受不了了,抓住她揚起來的手腕反向一擰,緊緊卡在她腰后,夏藤被他擰的像個麻花,她使勁扭,祁正不讓她動,到最后,干脆連掙扎都不讓她掙扎,夏藤被死死按著,只有不斷起伏的胸口昭示著她的憤怒。 祁正開口: “差不多得了,你還沒完了?” 她渾身濕透,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一雙眼紅紅的,她經常會紅眼眶,但眼淚全都能被自己硬逼回去。似乎是為了證明她那句:“為你哭,值得嗎?” 鬼知道他為什么把這句話記得這么清楚。 她那雙眼睛漂亮極了,帶點兒生氣與不甘瞪著你的時候更要命,他喜歡看她眼波里藏滿無聲的情緒,卻又總是被她眼底的高不可攀刺到。 好像誰多看她一眼都是對她的褻瀆。 她壓根不是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她用的東西,穿的衣服,說話方式,外貌,身材,氣質,全都和這里不一樣,和大城市的普通人也不一樣。 來這里之前,她一定受人追捧。 穿著漂亮的衣服,坐在高處的位置 她不知道,她不是看不起小地方,也不是看不起小地方的人。 她是看不起普通人,看不起平庸的生活,看不起別人不用崇拜的目光看她。 她在萬眾矚目的地方活慣了。 可是,落魄的公主就該有落魄的樣子。 他沒興趣伺候她。 …… 又一輛車從身后的馬路駛過,倒映在水灘里的世界被劃破一秒,又重新匯聚在一起。 所有的痕跡里,只有水痕會轉瞬即逝。 祁正固著她的雙手,居高臨下看著她,“你瞪什么瞪?” 夏藤還瞪,用力瞪,目光罵他千百遍。 就是這個眼神。 “他媽的一臉清高樣,誰看了不想cao?” 夏藤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祁正目光諷刺,“他們想干什么,用我給你形容一遍?不是老子救你,你有命從那兒爬出來么?” 夏藤剛安靜下來不到一分鐘,又被他激的迅速陷入暴躁,她胳膊動不了,抬起腿就踹他,一邊踹一邊罵:“禽獸!混蛋!死變態!” 換成平時,她可不敢這么罵。 但今夜,刺激受得太多,形象毀了,包袱丟了,臉面沒了,她上頭了。 原來罵人這么爽。 祁正瞇了下眼睛,“你再罵?” 夏藤想也沒想就繼續:“你就是個流氓!” 祁正勁大,一把按住她的肩往路邊推,夏藤被推的重心不穩,腿打著絆兒往后退,脊背摔在樹干上,頭頂的樹葉嘩啦啦的響。 他逼近她,皮笑rou不笑的。 “夏藤,你記清楚,老子是你救世主?!?/br> 那句話,過了很久,夏藤都沒敢忘記。 再也沒有一個人,比他更有膽量講出這句話。 狂妄的不可一世。 只是當時,她只會反抗,她使勁推他,下意識說出一句“你滾開?!?/br> 顯然,后兩個字不是眼前這位閻王愛聽的,折騰到現在,耐心耗到頭。他臉一冷,松開她,轉身就走。 撿起被她丟在地上的頭盔,跨上摩托,發動機開始“轟隆隆”響的時候,夏藤才反應過來他生氣了。 她靠著樹干喘氣,心跳的飛快,她想說點什么,但祁正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他再沒看她一眼,卡住頭盔的鎖,又以不要命的速度沖了出去,轉眼就沒了影兒。 * 祁正丟下她的地方就在西梁橋前邊的一條馬路,她自個兒走了五分鐘,便看到沈蘩家的紅色鐵門。 她一進院,沈蘩正滿臉焦急拎著把傘準備出門。 見她進來,沈蘩“哎喲”了一聲,原地跺腳,“你呀你!你上哪兒去了!我跟你媽要你了電話,打你手機關機,問過江家那倆小孩都不知道你上哪兒去了,我都準備上街找你去了你說說!” 夏藤一聽,把手機拿出來一看,屏幕是黑的,手機膜也裂出兩條縫,估計是前面往水里那么一摔給摔關機了。 沈蘩念叨著“趕快進屋趕快進屋”,護著她的肩頭把她拉進屋,夏藤身上衣服半濕,頭發也散了,沈蘩上下一掃,“你怎么回事兒?怎么淋濕了?出門不是帶傘了嗎?” 數不清這是第幾次這么狼狽了,夏藤找借口都找累了,“地太滑,我下臺階沒看清?!?/br> 沈蘩狐疑的瞧她,“阿藤,你好好跟我講,是不是受人欺負了?” “沒,又沒在學校,哪兒有人欺負我?!毕奶倜嫔蠐P起笑,語氣盡量輕松道:“姥姥我不吃飯了,身上黏的難受,先上去洗澡了。我等會給我媽回電話,您別cao心了?!?/br> 她說完,避開沈蘩探究的目光,步伐加快上二樓。她身心俱疲,臉上偽裝的笑容都快沒力氣支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