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晏休冷冷反問:“你有神識,不會自己探?” 蕭掌門:“……”早就聽聞星月宮主脾性古怪,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他暗嘆著將神識探入宅院深處,宅院的符陣皆被晏休毀去,蕭掌門輕而易舉就看到了那些慘無人道的場面,面色驀然鐵青。 他身邊的兩人也不由變了臉色。 原先坐鎮宅院的幾人,心知自己已然逃脫不了,只能耷拉肩膀,低首不語。 他們沒覺得自己有錯,反而認為晏休和秦蒼多管閑事。人族與妖族互有仇怨,他們捉幾個妖族取樂有什么問題嗎? 完全沒有問題??! 要是晏休知道他們心中所想,一定上去給他們戳幾個窟窿。 若是為報仇,殺幾個妖族,晏休半句話都不會多說,可若是為滿足自己的私欲,肆意捕捉折磨妖族的無辜幼崽,便是喪盡天良。 但顯然,跟她持相反意見的大有人在。 蕭掌門心懷仁念,不喜這種肆意殘殺之事,未作多言。倒是他身邊兩位洞虛期大能,看著晏休的眼神帶著毫不掩飾的傲慢。 “人族與妖族本就是仇敵,你為妖族尋求公道,與人族為敵,你是何居心?” 晏休還沒說話,秦蒼就忍不住了。 “你若與妖族有仇,盡管去找有仇的妖族報仇,何必殘害這些無辜的妖族幼崽?這不是報仇,這是滿足私欲?!?/br> 秦蒼生性耿直,見不得這些腌臜之事,又心知天道之意,自然要替這些可憐的妖族討一個公道。 那兩人卻不會輕易被說動,反唇相譏:“你未曾受過妖族侵襲啃咬,自然不懂其中怨恨,你身為人族,卻為妖族討要公道,將那些受過妖族殘害的同胞放在何處?” 晏休在心里給他鼓了一個掌,這狡辯之才不容小覷啊。 秦蒼嘴皮子不利索,能說出方才那句話已是極限,被人這么一刺,又聽圍觀修士不滿的議論聲,吶吶無言。 “敢問閣下身份?”晏休出聲壓制住人群議論聲。 蕭掌門已經是邊緣人士,兀自閑散站在一旁,將戰場留給兩位洞虛期大能。 晏休問的正是這兩人。 兩人雖高傲,卻也知晏休不好招惹,遂自報家門。 一位是皇族中人,一位是皇族姻親賀氏族人。 賀?思及賀長亭那貴公子般的做派,晏休不由失笑。要是賀長亭當真與中洲賀氏有關,那她這個星月宮還真是臥虎藏龍。 歐陽琴出身扶風派,陸百草乃靈藥谷谷主之女,賀長亭可能是中洲賀氏之人,除了姜刀身份不明外,這三人都出自大宗大門,厲害得一批啊。 “敢問,二位可曾被妖族傷害過?”晏休再次發問。 修士最逃不掉的實踐課非出門歷練莫屬。 即便是皇族抑或是貴族世家,也必須在學有所成時外出歷練,在歷練途中,少不了會有一番際遇,是福是禍,端看自己能力和運氣。 能修煉到洞虛期,說明這兩人能力和運氣都出類拔萃。 他們年少時自然也出門歷練過,還去過妖族森林,差點就沒回來,對妖族當然沒什么好印象。 兩人這么想著,也就這么說了。 晏休挑了挑眉,“既如此,待你們修為日益精進,是否重新去了妖族森林找當年的大妖報仇?” 兩人一怔,這是沒有的。 他們都吃過虧,根本不愿再去遭一次罪,只是依舊心存怨懟。 “你們身為受害者,不去找當年殘害你們的大妖報仇,卻將怒意發泄在無辜的妖族幼崽身上,這樣的做法與當年欺負你們的妖族又有什么區別?” 晏休不是覺得不應該報仇,但冤有頭債有主,誰欺負的,就反欺負回去,找不相干的人欺負算什么本事? 不給兩人狡辯機會,晏休繼續道:“這些妖族幼崽都是你們派人去妖族境地捕捉回來的,為了賣給喜歡妖寵的上流貴族,你們用極其殘忍的手段馴化他們,這就是所謂的公道?何其虛偽!” 圍觀修士有人不忿:“妖族害了咱們人族的性命不知凡幾,一點也不無辜,雖然這些幼崽沒有殺過人族,那說不準他們的父母親族殺過人族,你如今為妖族討要公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晏休精準定位說話之人,隔空就抽了他一巴掌,直將他抽得臉頰紅腫,血絲從嘴角蔓延。 “你惹到我了,我去找你孩子狠狠教訓一番,行嗎?” 這世道還流行父債子償嗎?簡直可笑! 那被打修士頓時不說話了,若是拿血脈做賭注,他是萬萬不愿意的。 晏休淡漠看他一眼,“我這僅僅是為尋仇而已,你就受不了了,可是這些妖族幼崽是因為某些人的私欲才受此殘忍折磨,你倒是將之歌頌為為人族報仇,腦子是個好東西,希望你能有?!?/br> 一直默默圍觀的秦蒼,心中極為拜服。 星月宮主不僅樣樣精通,就連論辯都強過別人。 那兩個洞虛期也被說得啞口無言,此事他們本來就不占理,要不然這種買賣為什么要遮掩得如此嚴實? 做賊心虛嘛。 就在這時,殷無盡回來了,向晏休微一頷首,說了幾句鮫人族的語言, 晏休神色不變,握著劍柄的手卻緊了緊,藏在這座城里的妖寵數量,比她想象的還要多得多,怪不得人群中不少人都在反對斥責她。 無非心虛而已。 她方才讓殷無盡去打探,是因為那些被馴化的妖寵一般都是從小就帶到人族世界來的,他們尚且不能聽懂人族的語言,對人族也不信任。 由殷無盡去跟他們溝通,再合適不過。 晏休伸出右手,掌心潔白如玉,眾人尚不知曉她要做什么,只見無數碎金光芒從她掌心輕盈而起,急速往四面八方散去。 識貨的人認出,這些都是破陣符! 她這是要干什么! 無數光點飛入有妖寵的人家,輕易破開那層禁錮妖寵的壁壘,讓妖寵們的凄厲慘叫聲響徹整個中洲上空! 破陣符撕開的不僅僅是妖寵們的牢籠,還有很多人的遮羞布。 一時間,幾乎所有妖寵的慘叫聲從各個方向傳來,最清晰的當屬眾人圍起來的宅院。 比起那些妖寵們,這座宅院里正在受刑的妖族更加痛苦難耐。 原先有符陣阻隔,沒人聽得到他們的痛苦叫喊,現在符陣消失了,他們所有的憤怒與悲傷,都呈現在青天白日下,叫所有人都默然無言。 秦蒼一個心志堅定的劍修都聽得渾身發麻,心內揪痛,更何況其他修士。 他們尚且沒有親眼目睹,尚且沒有親身經歷,都覺得一股股寒氣沁入骨髓,更何況那些妖族幼崽們? 蕭掌門慨然長嘆一聲:“作孽啊?!?/br> 可不就是作孽。 若是心存仇怨,盡管去尋仇人報仇,緣何要為一己私欲殘害這么多妖族? 這不是報仇,這是在加大人族和妖族之間的仇恨。 有這樣的大仇在,那些妖族見到人族,自然會更加憤怒,如此一來,人族與妖族的仇怨愈發深重。 那兩個洞虛期大能也慚愧地低下高傲的頭顱。 如果哪一天人族和妖族大戰,造成生靈涂炭,使得人族諸道凋敝,再無飛升可能,那他們就是罪魁禍首。 就在晏休打算趁此機會予以警示的時候,中洲上空隱現華光,無數道七彩華光覆蓋在所有妖寵身上,驅散他們心中一切陰霾與苦痛。 有人驚呼:“天道在幫助妖族!” 全城震驚。 晏休不知道天道還有這樣的神來一筆,倒是讓她輕松不少。 就在眾人沉浸在天道饋贈妖族這件事的時候,晏休忽然開口,誰都知道這是又要搞事的節奏,于是陸續安靜下來。 “方才兩位閣下教育我,人族與妖族素有仇怨,人族報仇未有錯處,是嗎?” 兩個洞虛期:“……沒錯?!?/br> “那好,”晏休手持沉玉劍,神情傲然,“中洲楚氏曾殺我晏氏二百八十人,本尊作為晏氏后人,誓要為晏家報仇,同樣殺他楚氏二百八十人,并要求其歸還晏氏劍譜,此舉并無任何錯處罷?” 說實在的,她要是想殺楚氏,完全可以秘密滅人滿門還不叫任何人發現。 可她要為晏家討回公道,要讓楚氏的名聲跌落深淵,就必須大白于天下。 秦蒼到底是楚懷師尊,不忍回答,只當沒有聽見。 蕭掌門嘆息一聲:“如若真是楚氏所為,晏大師為家族報仇自然沒有任何錯處?!?/br> 晏休笑了一聲,再道:“楚懷與關如柳,曾與福祿閣勾結,意圖困殺星月宮,致我星月宮學子死傷若干,本尊為學子討還公道,沒有錯處罷?” “若是當真如此,自然沒有?!?/br> “楚懷曾假借蕭掌門之女蕭林雪之手,入星月宮意圖暗害擎云宗劍峰長老風連之弟風旬,以此敗我名聲,并買通一名劍修學子,與福祿閣里應外合,本尊身為星月宮主,為自己與宮中講師風連討一個公道,沒有錯處罷?” 這件事幾乎傳遍了修真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風連被救回來成為星月宮的講師,大家也都知道。 想到晏休能治斷脈之癥,眾人皆搖首附和:“大師沒錯!” 晏休立于半空,俯瞰足下中洲大地,眼見楚家宅院驚慌失措,不少老祖皆出關趕來,再次高聲問道:“楚懷與扶風派方宣勾結,曾意圖抹黑星月宮東殿主歐陽琴,壞本尊與東殿主名聲,本尊討一個公道,有無錯處!” “沒有!” 誰不知道東殿主歐陽琴是星月宮主面前的紅人,要想求到星月宮主面前,必須要先打通東殿主這條路,誰都知曉此事。 晏休很滿意他們的識時務,在楚家老祖們趕來之前,輕描淡寫撂下一句話:“所以,我定要滅楚氏滿門?!?/br> 眾人驚了,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秦蒼沉嘆一聲,蕭掌門想到自家變得穩重的女兒,也不愿再管,其余人想到星月宮的霸道,根本不敢多言。 楚家幾位老祖終于來到晏休面前,滿心憤怒不甘,“你憑何說晏家覆滅是楚氏所為?你有何證據?” 眼前幾位楚家老祖修為比晏休低了不止一個境界,晏休壓根沒將他們放在眼里,頗有幾分漫不經心:“我說是,那便是,用得著跟爾等解釋?” 楚家老祖還欲說些什么,就聽一聲爽朗大笑由遠而近。 “找楚家尋仇,怎能少了我!” 話音剛落,兩道身影便出現在晏休身邊,一人濃眉大眼,身材健碩,另一人風姿秀致,清瘦頎長。 正是風氏兄弟。 風連手里還拎著兩個人,將其扔到晏休面前,“楚懷和楚昊我帶來了,大師您看著處置……大師?您真的是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