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節
翟先生暗笑,心想這陳星肚里簡直有個雜貨鋪,什么東西都能略通一二。 陳星冒領下翟先生助理的身份,被梁先生夫婦叫著一起吃早飯,他們還有兩個女兒,一個是上初中的年紀,一個還在上小學,正在挑選合適的學校。 又是托了蔣安怡的福,陳星同梁太太說起貴族私立學校里的日常。女人和孩子一開口,餐桌上的氣氛一下子放松下來。 另一邊,梁先生問翟先生有沒有去過敦煌,他們一家準備去敦煌學習一下。 陳星是真去過敦煌的,曾經背熟的導游詞加上昨晚做的準備,一下子就將梁先生吸引了,直說到時候一定要請陳星做講解。 比他們預想的要順利許多,梁先生對翟先生的項目表示出不小的興趣,早飯結束后準備繼續談。 梁太太卻有些不開心了。他們夫妻本來約好今天出去購物,梁太太想去買新衣服,讓梁先生在一旁做參考。 陳星自告奮勇:“不如我陪您去?!?/br> 梁太太重新打量他一番,看到他的領帶夾樣式低調,但別的位置恰到好處,沒有犯內地的商務男士們常犯的錯誤,微笑著點了頭。 陳星給梁太太和兩個小女孩當司機,陪著她們逛商場、幫忙拎東西,中間還一起吃了頓飯。下午他們大包小包地回到酒店,翟先生和梁先生還在談。陳星在翟先生眼里看到極力壓抑的雀躍,知道這事兒算是成了。 梁太太知道陪女人逛街是件辛苦事,在梁先生面前對陳星贊不絕口,還說他做過私人管家,等他們在b市定居后,想請陳星去他們家做管家。她說這話時一直親切地摟著陳星的肩膀:“之前還想把酒店配給我們的貼身管家帶走,我現在覺得陳星好,文生,你快說句話,把陳星從翟先生那里要過來?!?/br> 從梁先生那里出來,陳星把翟先生送回家后直接去了蔣弼之的別墅。再過半個小時,司機就要把蔣安怡送回家了。 陳星累得不得了,進到這個房子以后,那種疲憊更是由四肢往身體深處鉆。他在玄關換完鞋后倚著鞋柜站了一會兒,才拖著沉重的腳步繼續往里走。 走進客廳,他看見沙發上那個佝僂的身影,嗓子里發出壓抑的驚呼。 蔣弼之轉過頭來,臉色不太健康,眼里都是紅血絲。陳星想到他那四通電話,懷疑他也一夜沒睡。 蔣弼之的兩道目光像硬刷一樣刮在他臉上,將他的臉、頭發、脖子、身上的衣服還有露在外面的兩只手都仔仔細細刮了個遍。 他轉回目光,盯著茶幾的邊緣,開了口,聲音嘶啞難聽:“我昨晚,想了一晚上,我想,如果你那個時候在和別人……”他艱難地說道:“上床……” 陳星迅速反駁道:“我沒有!” 蔣弼之立刻轉頭看向他,眼里亮了一下,在看到陳星冷沉的神情后又迅速黯淡下去,“我昨晚理解了你之前的感受……如果換成我,知道你和別人在一起過……對不起,我又查你的行車記錄了……如果你也有那些過去,我會比你更憤怒。我昨天……我后來又想了一下,那個女孩兒,就是昨天那個女孩兒,應該不是你之前說的,帶你開/房的那個……”他住了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他想了一個晚上再加半個半天,就想出這些破碎、連基本的邏輯都不能滿足的字眼。 陳星失神地站著,想起昨晚他說的那些話,“小攤販”“妓/女”,這些字眼太刺耳了,扎得他頭疼,讓他用力擰起眉頭。 “算了,現在說這些有些不合時宜?!笔Y弼之抹了下臉,異常艱難地說道:“我想,我應該向你解釋一下,那一晚,在嘉宜,我對你做的那些事,不是看不起……你,我是……” 即使是在無人的時刻,他獨自想起那件事,都覺得痛苦難當,更遑論他此刻面對著陳星,逼自己去再去回放那些可怕的場景。 他臉上和聲音里的痛苦太過沉重,讓陳星恐慌地退了半步,像要堵住他后面的話似的飛快地說道:“蔣先生您別說了,我要辭職了?!?/br> 蔣弼之似被從一個噩夢里叫醒,睜眼的瞬間卻跌進真實的懸崖,失重感讓他心臟驟停,整個人都失去了反應能力。 陳星沒辦法再看他了,逃到樓上鉆進自己房里,用力關上了門。 蔣安怡回來時,蔣弼之已經不在家里,陳星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蔣安怡問他:“陳管家,你和哥哥吵架了嗎?” 陳星失語,他和蔣弼之很注意在蔣安怡面前掩飾情緒,不想讓他們的負面情緒影響到她。 蔣安怡撅了下嘴,“你們還想瞞著我。以前你們倆的視線都是纏一起的,這幾次我回家看見你們倆都不怎么看對方?!彼行n慮地看著陳星,“陳管家,你們可千萬別分手?!?/br> 陳星無言以對。 周一,陳星在梁先生那里拿到已經簽好的工作合同,那上面只差他的幾個簽字。 他聯系鐘喬,說有事要談,鐘喬以“太太馬上要生產”為由拒絕了。陳星猜想這是蔣弼之的授意。 他給蔣弼之打電話,“蔣先生,我想和您談一下解約的事?!?/br> 蔣弼之當初給他這份合同的時候,只是想讓他感受到充分的尊重,他絕對沒有想到,那些寬松的解約條件竟會在未來的某一刻成為他最憎恨的東西。 蔣弼之這幾天并沒有去天水,他一直睡在辦公室——說是“睡”也不恰當,他已經好幾天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睡眠了。 他沒有讓陳星等太久,掛掉電話后不久就回了家,手里拿了幾份合同。 “可以,問一下你的新工作嗎?”他低聲問道。 陳星回避著他的目光,輕聲回道:“還是做管家,去一個剛搬到b市的香港商人家?!彼p輕地瞥了蔣弼之一眼,“他和他太太四十歲上下,有兩個上中學和上小學的女兒?!?/br> 蔣弼之壓抑著激動,“不是去那個翟鎮家?” 陳星繃緊了嘴唇看著他。 蔣弼之沉默了一瞬,坦白道:“他用他的名字在嘉宜開的包間?!鳖D了頓,他又道:“對不起?!?/br> 陳星收回視線,淡淡道:“他不需要管家,他需要助理,我不會?!?/br> 蔣弼之微微皺了下眉,欲言又止。 過了半晌,蔣弼之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這是解約合同?!彼哑渲幸环莘诺讲鑾咨?,緩緩地推至陳星面前,“……我已經簽字了?!?/br> 陳星的視線落在紙上,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今年春末,也是在這個茶幾上,蔣弼之把那份合同擺到他面前,當時他如死而復生,如果不是鐘喬也在場,他一定會給蔣弼之跪下磕頭。 蔣弼之看到他眼睛漸漸紅了,喉頭輕微哽咽,以為有了轉機,有些激動地拿出另一份合同,蓋在那份解約合同上。 “……天盛的管培生?在天水……”陳星有些意外地問道,聲音果然有些澀。 “對,我……”蔣弼之似在猶豫,又似在遣詞造句,終于,他下定決心,看著陳星說道:“我也想為自己辯解一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