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那個白領jiejie一看就還沒有睡,她偶爾會在家里加班,但是一直干到這么晚也不常見。 她端著杯子向飲水機走去,笑道:“睡多了吧你?你這睡眠質量可真讓人羨慕, 我一晚上進進出出的老怕吵到你,還故意輕手輕腳的,結果發現你什么都聽不見?!彼聪嘛嬎畽C開關,回頭看了陳星一眼:“沙發那么小,你睡得不難受???”她覺得很有趣,“你睡覺也真老實,一晚上都沒翻身?!?/br> 陳星只覺五雷轟頂,嗓子發緊地問道:“你晚上幾點到的家?” 對方沒注意到他古怪的語氣,接好水后先喝了一口,無奈地笑道:“我們整個小組都在趕項目,我在公司干到十二點實在干不動了,回來吃了幾口飯然后繼續干到現在,還是家里舒服?!彼L長地吐了口氣,“給資本家打工,沒辦法。我還挺羨慕你的工作時間的……” 她大概是熬夜熬得煩了,深更半夜的逮到一個醒著的人就開了話匣子。但是她后面在說什么陳星已經聽不到了,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多么完美的不在場證據啊…… 白領jiejie回到屋里繼續加班了,陳星又坐回沙發上,頭頂的燈明晃晃地照著他,照得他心頭一片驚慌。 他意識到自己一無所知。 他給大姑回過電話去,幾乎是立刻就接通了,電話那邊哭啼啼的:“小星,大姑剛才不該那么說你,大姑知道你是好孩子……小星你快過來一趟,你姑父出差了,那些警察見就我一個女人就欺負人……” 陳星柔聲說道:“大姑,你先別急,先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他終于知道了具體的時間、地點和經過,按照白領jiejie剛才說的回家時間,他無法讓自己“出現”在案發現場了。 萬幸的是,趙鵬沒有生命危險,“兇手”也沒有受傷,案發現場也沒有攝像頭。 他覺得趙鵬應該算重傷,但具體是幾級他就拿不準了,如果是重傷二級,要判……他突然打了個哆嗦,忙打開手機網頁刪除瀏覽記錄,把之前查的關于刑罰的記錄一個個刪除。他牙齒打顫,之前他做計劃的時候,黃毛兒他們也用自己的手機上網來著……他們知不知道把這些東西刪掉? 就在十二個小時前,他還覺得自己的計劃滴水不漏,如今看來只覺漏洞百出!怎么會這樣呢?他甚至連這扇門都沒能成功地踏出去!他只會無能地坐在這里,毫無辦法! 他飛快地刪著瀏覽記錄,突然看到一個詞——和解。 對!還可以和解!他了解他大姑一家,大姑肯定咽不下這口氣,但她在家里沒什么發言權,別看她成天咋咋呼呼,最后大事還是大姑父說了算。趙鵬那倆蛋反正也塞不回去了,打官司也拿不了太多賠償。只要他愿意多出,大姑父肯定愿意簽諒解書,就可以從輕…… 錢……大姑父會要多少錢?五十萬?一百萬?他上哪弄這些錢? 他一下子想到蔣弼之,這是他認識的最有錢的人。 有的富人只對自己大方,對他人吝嗇,但他覺得蔣弼之應該不是這種……他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花26萬買瓶酒,應該也會愿意借給自己一百萬吧……會嗎?自己這樣的人,想還清一百萬大概得用一輩子,這還是不算利息,他愿意借嗎?他想和自己談戀愛,還想和自己上床,答應他,是不是就能借到了? 他進而想到蔣弼之輕而易舉地把那個潑他一臉酒的客人送進全國酒店行業的黑名單。 或許一開始就可以去求他幫忙,那現在趙鵬也許就在等著吃官司,他和黃毛兒他們就在喝酒慶?!蛘呷デ髣⒔浝韼兔σ埠冒?,劉經理在酒店干了這么多年,認識那么多人,他大姑可以找人,他也可以??!這都是辦法不是嗎?為什么一開始沒想到呢?為什么他只想到那一個辦法,最差的那一個? 陳星愣了愣,突然揚手在自己臉上重重地抽了一巴掌。牙齒毫無防備地咬到舌頭,口腔里頓時彌漫起濃郁的鐵銹味。 他隔壁的臥室門又開了,白領jiejie探出頭來,問道:“什么聲……”她看清陳星臉上,愕然地停了嘴。 陳星抬手捂住自己半邊臉,大著舌頭說道:“家里出事了,我得過去看看?!?/br> 時間太早,街上連公交都沒有,他直接打車去了派出所。他坐在出租車里,臉上敷著白領jiejie給他做的冰袋,司機回頭看了他一眼,不樂意地喊道:“嘿!小伙子!你那冰都化了,把我座位都弄濕了!” 陳星一個激靈,忙把冰袋從臉上拿下來,眼睛則一直看著警察局墻上打擊犯罪的標語,微不可查地打了哆嗦。 這里是趙鵬學校那片區域的警局,不是他們之前去的那個?;蛟S是因為在半夜,這里顯得很空寂,透著一股森嚴。幾名警察從他身側跑過去,面色嚴峻而焦急。陳星心里突突直跳,心想這應該不是去找黃毛兒他們的。 大姑很好找,就在大廳里坐著,哭得頭發散亂,整張臉都腫了,一見陳星就像遇到主心骨,拉著他胳膊讓他去給自己討公道,還問他:“小星,你真猜不到是什么人干的?” 陳星看著他熟悉又陌生的大姑,輕輕搖了搖頭,隨著這個動作,他感覺到自己心里似乎也有什么東西發生了變化。 大姑覺得警察敷衍她,筆錄都不好好做,還覺得警察嘲笑她,嘲笑她兒子被人廢了性功能。她拉著陳星來到一間辦公室前用力敲門,墻上寫的“禁止喧嘩”對她而言似乎不存在。 一個惱火且疲憊的年輕警察從屋里出來,對他倆罵道:“沒看見這里貼著不讓敲門嗎?里面正在辦公知不知道?”又很無語地看向大姑:“你在這里鬧個什么勁兒?你兒子還在醫院呢你不去看,哪有人嘲笑你,你是不是……”他硬生生咽下后面的話。 大姑憤怒地說道:“你們得趕緊去抓人啊,罪犯可能還沒跑遠,你們現在去抓還來得及,你們再拖延人都跑到外地去啦!” 陳星在一旁附和。 年輕警察厭煩地看著他們,眼里布滿睡眠不足的紅血色,他問陳星:“你是她什么人?” “他是我侄子!”大姑喊道,像是有了人撐腰。 “侄子?你之前不是說兇手就是你侄子嗎?是不是這個?” 大姑頓時語塞。 陳星被年輕警察帶到最靠里的一間屋子,門口寫著“拘留室”。他被沒收了手機、錢包,甚至腰帶和鞋帶,兩手提著褲子、踢著球鞋走進那個帶著鐵柵欄的只有幾平米的地方。 好像監獄一樣。陳星心想。 年輕警察讓他在這里等一會兒,他處理完前面的就來叫他。 里面已經有幾個人了,有的席地而坐,有的干脆躺下睡覺,有男有女,皆是面色麻木,見有新人進來也沒什么反應。 那年輕警察說讓他等一會兒,可陳星等了快三個小時也沒人來。幸好屋里有表,不然真能把人逼瘋。 外面突然喧鬧起來,吵吵嚷嚷像是一下子多了很多人。一個老警察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剛才那個年輕警察。 老警察看眼柵欄里面,也是滿眼紅血色,他問同事:“怎么這么多人?” 年輕警察解釋:“這一堆都是賣銀瞟昌的?!?/br> 老警察一臉疲憊,眉頭皺得死死的,“趕緊騰地方!”又指陳星:“這個呢?” 年輕警察面色一變,附到老警察耳邊說了兩句,老警察瞪他一眼,兩人又出了屋子。 過了一會兒,只有那年輕警察匆匆跑回來,把陳星放出來,讓他在一張“傳喚證”上簽字。 陳星沒有表示任何不滿,很配合地在這張遲到的文件上簽了字。他把單子交給對方的時候,聽到對方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之后是做筆錄,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有不在場證據,因為腳傷也不具備作案能力,所以筆錄做得十分簡單,很快就結束了。這期間外面一直吵吵嚷嚷,更兼有大呼小叫。 他在筆錄上簽字的時候,年輕警察連打了兩個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