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節
“我知道你勇敢、有干勁,你不需要那些加油助威的話,你自己的動力已經足夠。但你有些沖動,也太要強,這點和我年少時很像,我希望你不要犯我當時的錯誤?!?/br> 陳星抿緊了唇,看著他的眼睛,呼吸略顯急促。 蔣弼之知道這很不容易,他的聲音更加柔和:“陳星,我問問你,你有理想嗎?” “……有?!彼鸬煤苓t疑,隨即他意識到他沒有。因為肚子餓而想吃飯,因為生病了而想買藥,這都不叫理想。陳星陡然一驚,理想,這樣一個從小學就開始出現在作文里、理應是現代人生活必需品的東西,他竟然沒有。 蔣弼之攬著他的后背,讓他和自己一起坐下來,“之前我同你說的侍酒師,我看你很感興趣?!?/br> 陳星慚愧地咬了下嘴唇,“蔣先生,那太難了?!彼侵徊荒芡P耐勇?,根本沒有學習的時間。 “如果覺得山太高,可以先把目標定到半山腰……” 這一晚,蔣弼之同他說了很多,陳星耳朵里充盈著蔣弼之磁性而耐心的聲音,胸腔里則鼓動著激烈的心跳。 他本來只是想知道對趙鵬這種人渣要怎么報復才痛快,可后來他想的是,他和陳月的人生才剛開始,他們的未來還很長,他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們活著是為了自己,而不是為了和什么人置氣,非要論個輸贏。 他們的暢談是被蔣弼之的一通電話打斷的,蔣弼之本不想接,但一看是鐘喬,便接了起來,聽了兩句便微微變了臉色。 “抱歉,家里有些事,我得趕緊回去?!?/br> 陳星忙站起身,還幫蔣弼之把椅子往后拉了半米,又將掛在衣柜里的西服給他取出來。 蔣弼之一邊穿外套一邊笑道:“不錯,服務意識已經很強了?!?/br> 臨別前,蔣弼之再次重申:“陳星,我是真誠地、不含任何私心地說出下面的話的,如果你有難處,我希望可以幫你?!?/br> 陳星這時已經心鏡明亮,很灑脫地對蔣弼之笑道:“謝謝您蔣先生,您已經幫到我了?!?/br> 晚上回到出租屋,陳月第一句話就是:“哥,我想了想,就算今天這個律師愿意接,咱們也別告了吧,太貴了,不值得,還要花那么多時間,咱們跟他們耗不起?!?/br> 陳星大為震撼,同時也十分傷感,他問meimei:“你不覺得不甘心嗎?” 陳月無所謂地聳了下肩,“那天看你揍了他們一頓,我心里就舒服多了。要是有勝算還行,連律師們都說肯定輸,那還是算了,咱們都這么忙,沒必要非得跟人渣爭這口氣,感覺自己都掉價了?!?/br> 陳星知道她這話里大部分都是在安慰自己,卻還是為陳月的豁達感到驕傲,心想,要是蔣弼之能見到自己meimei,一定會很欣賞吧。 等陳月睡著以后,陳星又偷偷給黃毛兒打了個電話,對他說:“算了?!?/br> 黃毛兒在電話那頭呼吸粗重,顯然咽不下這口氣,“星哥,你怎么也認慫呢!” “不是認慫,是沒必要,小月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贊同。王警官當時不也說嘛,為了那種人把自己砸進去不值得?!?/br> 黃毛兒沉默許久,悶悶地說:“反正……星哥,你什么時候又改變主意了,隨時叫我!兄弟我光桿一個無牽無掛,沒什么怕的?!?/br> 陳星笑罵:“什么無牽無掛?你媽呢?” 黃毛兒便也笑,“我媽皮實,沒事兒,不就是送幾年牢飯嘛?!?/br> 陳星笑著罵了句臟話。 掛掉電話后,陳星兩手枕在腦后,看著窗外透進來的光,微微出神。 侍酒師,自己真的可以嗎?蔣先生說先從讀酒標開始,酒廊的展覽柜里有不少好酒,自己記性也好,這倒不難…… —————— 這里想解釋一下,他們放棄上告是因為證據不足(幾乎沒有任何證據),不是宣揚忍氣吞聲的意思。 另外就是關于做筆錄,陳月當時說:“說出來了,反而覺得沒什么了?!边@種心理是確實存在的,對于重大心理創傷,回顧、闡述(當然闡述的環境一定要有安全感,比如對自己、對貼心朋友、對心理醫生,這里陳月很幸運,王警員是女性,并且很善良),肯定像撕扯傷口一樣痛苦,但通常來講,把事件捋清以后,你會發現它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能幫助你戰勝它。抑郁癥有一個自愈療法和這個類似,感興趣的小讀者可以去了解一下。 99、 陳星這邊已漸漸沉入夢鄉,蔣弼之家里猶是燈火通明。 蔣安怡今天干了一件大事。 她提前幾天就對家里說今晚戲劇社有排練,她想去當觀眾,得等晚上九點才能結束。她難得主動參加集體活動,那時蔣弼之還在天水,鐘喬和張姨便做主應下來。 九點過了幾分,鐘喬習慣性地打開車載定位查看,發現路線竟然不是從學?;貋淼?!鐘喬忙給司機打電話詢問,這一問才知道小姐自己跑j縣去了!她本來還想自己坐長途大巴回來,結果因為錢包手機被偷被困在j縣車站,借了路人的手機給司機打電話求助,這會兒已經快到家了。 鐘喬舉著手機嚇出一身冷汗,叮囑司機專心開車,就掛了電話,然后毫不遲疑地先打給家庭醫生,然后又打給蔣弼之。一旁的張姨聽聞,血壓瞬時升高,一陣頭暈目眩歪到沙發上,險些當場暈過去。 蔣弼之到家時,蔣安怡也剛到,正在飯廳吃飯。蔣弼之過去后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沒說就離開了,蔣安怡卻頓時沒了胃口,心驚膽戰地挪回自己房間等候發落。 司機和家庭醫生都站在客廳,蔣弼之過去以后,只對家庭醫生說:“請坐?!?/br> 一旁的司機冒出一身冷汗。 兩人坐到沙發上,醫生說已經給蔣安怡做了簡單的檢查,血壓和心跳正常,沒什么異樣,蔣弼之便請他回去了,然后將冷沉的視線落到司機臉上。 蔣安怡的專人司機本職是一名保鏢,身高192,體重95公斤,比蔣弼之還要高壯許多。此時他縮起肩膀,低著頭主動承認錯誤:“蔣先生我錯了!是我大意,沒發現小姐溜出學校?!?/br> 蔣弼之的聲音極冷:“小姐什么時候給你打的電話?” “七、七點多,小姐給我打電話說她在j縣車站,我當時也是嚇了……” 蔣弼之打斷他,“具體時間?!?/br> 司機一凜,“七點十分!” 蔣弼之突然大怒,指節用力叩上沙發旁邊的小圓桌,發出“咚!”的一聲響亮的脆響:“也就是說你有近兩個小時的時間給鐘喬打電話讓他采取措施!你卻選擇了隱瞞!讓小姐一個人在j縣車站等了幾十分鐘!” 沒人承受得住他這樣外顯的怒火,司機慌亂地解釋:“小姐當時是安全的,身體狀況也很好,她怕您生氣才不讓我告訴您——” 蔣弼之冷冷地打斷他:“你是心存僥幸,以為自己能按時趕回來,誰也發現不了你的失職吧!”可他沒料到鐘喬如此盡職盡責,可以數年如一日地按時調看車載定位。 司機頓時什么推脫的話都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