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他姑且把這話當成是夸獎,繼續往下道:“后來我去過你府上那么多回,未必能次次都見到你,卻總能趕上她在的時候,不是正同顧夫人待在一塊,就是恰有什么事需找顧夫人商量商量?!?/br> 顧寧積極思考,踴躍發問,“就憑這個就能斷定她對你有意,未免武斷了些吧?” 沈沉淵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還有別的事?!?/br> 顧寧看熱鬧不嫌事大,湊近了興致勃勃地問:“怎么了?她對你動手動腳了?” 話音剛落便瞧見沈沉淵鐵青的臉,顧寧趕在這人出聲之前先說了話,“方才被怒火沖昏了頭腦,語氣不對,我重新來?!?/br> 顧寧果真重來了一遍,這回她胸口起伏著,一副怒火攻心的樣子:“陳嫣趁著我不在都做了些什么?!” 感情充沛,情緒到位。 沈沉淵無語凝噎。 他已經不指望這人能有點吃醋的樣子了。 “你這表妹常送些吃食過來,回回都說是自己做的,明里暗里勸我吃下,我推脫了大部分,有些實在推脫不了便也咬了幾口?!?/br> “只有一回,顧夫人不在,我正打算走,她卻端來一碟糕點硬要我吃下去,我便猜到這糕點必定不對勁?!?/br> 顧寧這回覺得有些心氣不順了,她咬著牙根問道:“吃了嗎?” “吃倒是吃了,不過不是我吃的,”沈沉淵冷哼了一聲,“她能攔得住我走不走?我走之前帶走了一塊糕點,扔給了你府中看門的那只狗?!?/br> 顧寧愣了,“狗?” 沈沉淵冷笑,“試試這藥效如何,也免得我冤枉了她?!?/br> 顧寧吐出一口氣,一字一句地問:“然后呢?” 沈沉淵靠在廊柱上,目光直直落在正和兆兒玩鬧的陳嫣身上,后者若有所感地抬起頭來,看了顧寧一眼,沖沈沉淵笑了笑。 “然后?”沈沉淵挑眉,“你府上有一只看門狗不是生了許多小狗崽嗎?” 話說到這份上,已然不需要再做什么解釋了。 顧寧聽罷,緩緩吐出幾個字,“她膽子真大,” 這事若真成了,沈沉淵固然臉上不光彩,但受辱更嚴重的到底還是陳嫣,她敢行這一步棋,或許也真是被顧寧逼急了。 沈沉淵最后落下一句話,“你這表妹心術不正手段齷齪,居然跟你是同宗,當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番外下明天寫!應該主線也會寫一章,不耽誤文章進度。 愛你們mua 第36章 沈沉淵撩起眼皮,直直和顧寧對視。 顧寧睜著一雙圓圓杏眼,面上一副懵懂神情,毫不畏懼地看著他。 甚至還翹起唇角,沖這人笑了笑。 辰王在旁邊一聲低喝,“顧寧!” 顧寧轉過頭去,正看見辰王擰著眉頭,神色嚴肅凝重,眼中卻無多少怒火,甚至帶著幾分戲謔,“太失禮了,向沈將軍賠罪?!?/br> 坐在另一側的顧婉也急了,握著茶杯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臉上還泛起些許因怒火而起的紅暈,“顧小姐,請注意分寸!” 顧寧瞥了顧婉一眼,又轉回頭看了沈沉淵幾眼,這人低垂著眼,看不清神色,顧寧忽地輕笑一聲,把湊上去的身子退了回來,端起茶杯向沈沉淵那邊舉了舉,“對不住了,沈少將軍,顧寧禮數不周,若是方才說的話有哪里觸怒了沈少將軍,在這兒向您賠個不是,還望您海量?!?/br> 顧寧說著,賠罪似地往嘴里送了一口濃茶。 “不過說來也是,”顧寧的臉隱在茶杯后,只聽見她清冷的聲音道:“這種軍中秘事,說出來只會污了沈少將軍的名聲,日后若是哪位沈夫人聽了這種無端的傳言,只怕會影響到沈少將軍的婚事呢?!?/br> 說來也怪,顧寧在京中風評不怎么樣,出了名的七竅玲瓏心,下個絆子,饒是你狡兔三窟,也照樣能給你套進去。 這么一個人,她的聲音居然跟山間清泉似的幾乎不含雜質,干干凈凈輕清洌洌,若是旁人不知她的秉性,或許還會將她誤以為是什么不諳世事的少女。 沈沉淵還沒什么反應,倒是旁邊坐著的顧婉神色一凜,惡狠狠瞪著顧寧,“沉淵向來治下有方,怎么可能允許他手下的兵士做出這種事!顧姑娘今日邀這一遭,怕不是為了吃桂花糕,而是鐵了心跟沉淵過不去吧!” 顧寧挑挑眉,不置可否。 辰王趕緊站出來打圓場,替顧寧這么個不省心的幕僚向顧婉謝罪,只是話才說到一半,一直沉默著的沈沉淵突然開了口,視線從桂花糕劃到顧寧身上,目光飄飄渺渺的。 “你真想知道?” 顧寧一怔,她說這話本是為了在沈沉淵和顧婉之間下個釘子,琢磨這事到這份兒上也就差不多了,實在沒想到沈沉淵居然會真的應她的話。 她訥訥地動了幾下嘴唇,竟一時找不到什么話來應沈沉淵。 “沉淵……” 顧婉瞪大眼睛看他,喃喃地叫了幾聲他的名字。 沈沉淵只直直地盯著顧寧,一眼也沒看她,“邊關苦寒,兵士一年回不了幾次家,這種事自然是有的?!?/br> 顧寧別被他看得有些心慌,掩飾地咬了幾口桂花糕。 這人想干什么? 顧婉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種事對她這種連遠門都沒出過幾回的人來說,實在是殘忍了些。 沈沉淵:“近幾年還好些,前些年我剛去邊關的時候,那兒不光買賣貨物,還買賣蠻夷的女人?!?/br> 前幾年……顧寧沉吟,沈沉淵雖是綏遠侯的兒子,但他爹作風剛正得很,沒給他鋪半點路,直接把人丟去了邊關,沈沉淵的名聲是自己從最底層的兵士上干起,一點點掙出來的。 那會沈沉淵剛去邊關,應該還手上還沒有多少權力,只是個普通的兵士。 顧寧這么想著,又聽見沈沉淵接著往下道:“那時候邊關風氣很不好,從將士到兵士,但凡跟蠻夷打仗贏了一場,首先搶的不是那些金銀財寶,而是他們的女人?!?/br> 顧寧瞟了一眼呆怔著的顧婉,起了點壞心,瞇著眼睛問沈沉淵,“照沈少將軍這么說來,此種風氣這么盛行,沈將軍一個小小的兵士,身旁若是沒跟著個蠻夷女人,豈不是不合群?其他人能容得下你?就沒有設法往你身邊塞幾個?” 顧寧笑吟吟道:“沈少將軍可要如實回答,不要編些瞎話來糊弄我呀?!?/br> 沈沉淵靜了片刻,緩緩開口:“自然是有的?!?/br> 顧婉不敢置信,“沉淵,你……!” 顧寧倒覺得這回答合情合理得很,沈沉淵府上沒個姬妾,在邊關一待又是那么些年,真能忍得住火?遠的不說,就是顧寧自己跟著辰王下江南那幾回,還親眼見著辰王沿路養了好幾個姬妾呢。 沈沉淵要真說沒有,那才叫做道貌岸然。 顧寧輕笑著點點頭,“沈少將軍倒是坦誠,只是……” 顧寧刻意頓了頓,“沈少將軍進京幾次,回回都沒見帶人回來,不知那女子是遭了不幸呢,還是叫沈少將軍給始亂終棄了呢?” 若說前幾句都還算得上是笑里藏刀的話,這句話的挑釁意味就太濃了些,明晃晃地跟沈沉淵過不去。 換了旁人聽了這話,早該拍案而起了,沈沉淵卻淡淡地沒什么表情,他低聲沉沉道:“死了?!?/br> “死了?”顧寧眉頭擰成兩個疙瘩,這結果她著實沒想到,憑沈沉淵的能力,還能有他護不住的人? 或許是得了什么藥石罔治的惡疾? 顧寧還沒來得及問清緣由,耳中就聽見沈沉淵輕輕“嗯”了一聲。 “被我殺的?!?/br> 顧寧一怔,連送到嘴邊的茶水都忘了喝。 一直默不作聲聽著的顧婉終于忍不住,嗚咽一聲,從門口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計謀得逞,至此顧婉和沈沉淵的好事算是被毀了個干凈,顧寧本該開心,但她心中卻沒有多少快意。 她指尖摳著幾案上的一處凹痕,有點不知道怎么開口,偷眼瞥了瞥辰王,后者就差把事不關己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隔岸觀火高興得很。 顧寧在心底白了他一眼,又重新轉過來,訥訥開口:“沈、沈沉淵,你日后也不必如此實誠,有些謊撒了也就撒了,只要不東窗事發,也就那么把人給糊弄過去了?!?/br> 顧寧本意說的是,就算沈沉淵真在外頭做過這么一件上不得臺面的事,只要他不親口說出來,顧婉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名門閨秀,又能從哪里知道? 沈沉淵聞言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怔怔地有點出神,低聲道:“是嗎,但若那人根本懶得分辨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呢?” 顧寧沒聽清,“什么?” 沈沉淵自嘲一笑,“沒什么”,又抬起頭看著顧寧,“那人確實是死了,只不過她是混進來的jian細,被我使計詐出來了?!?/br> “jian細?!”顧寧愣愣的,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那……那,她是你姬妾那件事也是假的了?” 沈沉淵翹起嘴角,他素來沉穩,遇事不行于色,這會終于顯出了點少年的俏皮,“我從來沒這么說?!?/br> 顧寧這會都沒空思考,這人為什么要說這么一番語焉不詳的話來誤導人了,她指了指門口,顧婉跑出去的方向,皺著眉頭道:“顧婉素來心善,她現下知道了這件事,能眼睜睜地看著旁人往你這么個‘火坑’里跳?” “你日后的婚事怕是毀了?!?/br> 沈沉淵卻渾不在意似的,還悠哉哉地喝了一口茶,“毀了也沒什么不好的,也省得總是有人來問?!?/br> 說完不等顧寧開口,他從椅子上起身,徑直走了,只是沒走兩步又倒了回來,到顧寧面前,低下身子,把桌上的那包桂花糕帶走了。 顧寧:“……” 三月后,沈沉淵又要隨軍出征,圣上親自相送,顧寧沒耐煩看這種君臣和睦的場面,索性到了城西,去徐家買桂花糕吃。 只是到了地方,進去問了一問,那賣桂花糕的老叟又點頭哈腰地致歉,說是最后一包桂花糕已然被沈將軍買走了。 顧寧不信,哪能這么巧,從沈沉淵進京,一連三月,回回都這么趕巧,偏偏被沈沉淵買走了最后一包。 但怎么追問那老叟都不改口,顧寧腦子轉了一轉,趁著店里的伙計沒注意,一個閃身進了店鋪的里頭。 甫一進去,一股nongnong的桂花香撲鼻而來,顧寧抬頭一看,貨架上擺著的到處都是已然做好了的桂花糕。 顧寧磨牙,這老叟吃了熊心豹子膽,敢這么耍自己? 她正琢磨著用什么手段來教訓這店主人,忽然聽到外間一個年紀尚輕的伙計問那老叟:“……店里頭不是還有好些桂花糕嗎?” 顧寧噤聲,細細去聽,她也想知道這老叟是仗著什么敢這么戲弄她。 她聽見那老叟道:“沈將軍囑咐的?!?/br> 顧寧皺眉,沈沉淵? 伙計驚奇:“沈將軍怎么說的?” 老叟:“就囑咐若是長平侯府的顧小姐來了,一概說最后一包桂花糕被他買去了?!?/br> 伙計困惑不解,“這……沈將軍就不怕顧小姐去找他麻煩?” 老叟沒說話,像在回憶什么似的,好半晌才開口,“我瞧著沈將軍倒是巴不得顧小姐去找他麻煩似的?!?/br> 伙計無言,片刻后訥訥道:“也不知道沈將軍這一遭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