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
眼瞧著那兩位衙役就要到這面食攤了,愣神的大娘抹了把嘴,趕緊地起身跑去破板車后頭,拿出幾枚銅板,不等衙役上來,就掛起笑臉,弓腰低首送了上去:“兩位差爺辛苦了,要是不嫌棄,就到俺家……” 入世俗界以來,韓穆薇早已見慣了這一幕,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她干預不得,更何況她給的于他人來說未必就是好的。這面煮得到位,韓穆薇津津有味地吃著。 大娘送走了衙役,習慣性地仰頭瞧了瞧天,后深嘆了口氣,沒精打采地來到韓穆薇身旁坐下,胳膊肘抵著桌面,手托著腮幫子,見韓穆薇碗里的面去了大半,心里才好受點:“大妹子,你這去京城是準備怎么去?” “看情況,”徒步走了一年也夠了,韓穆薇打算買輛驢車,晃晃悠悠,一路游山玩水地蕩去京城:“大姐可知道這充州哪有賣驢車的?”馬車是別想了,這年頭馬都是受管制的,非仕者用不得。 大娘一聽這話,就面露猶豫了,遲疑了好一會,才出言:“大妹子,你是要買驢車還是要雇驢車?” 韓穆薇吃完了面,又捧著大陶碗喝了兩口面湯才滿足:“大姐這話怎么說?”買還是雇,于她并無差別,只是此去京城,路途遙遠,只怕雇有些不方便。 “如果你是要買驢車,那俺就讓俺家那口子搭把手,幫你問問,”大娘苦笑:“如果你是雇驢車去京城,俺家就有一輛,”這話剛說完,她就有些不好意思,舔了舔唇,緊張得兩手使勁兒絞著帕子,“俺家的驢養得壯實,勁兒大,俺男人平日里也會接些送客的活兒,那趕車是一把好手?!?/br> 話說到這,韓穆薇算是聽出意來了:“你們是想要去京城?” “嗯,對,”京城,他們老兩口早就想去了,只是……只是被這一路上的花費給捆住了腳,更何況那又是天家之地,說句不好聽的話,估計在京城喝口水都要兩子,他們到那還要找寶丫。 所以這兩年來只要是有趕路的客在他們家攤位上坐下,她都會上來扯幾句,就是為了碰碰運氣,尋尋看有沒有順道的? 韓穆薇抽出袖中的帕子,擦了擦嘴:“我能問下你們去京城要干什么嗎?” 余光掃了一眼站在板車后,伸長脖子往這瞧的老實漢子,看得出來這兩口子都是勤快人,雖身著粗布麻衣,但卻透著股子干凈;雙手粗糙,明顯是干慣了粗活,指甲修剪得短短的,指甲縫中不見泥灰,支的攤位雖不大,但也被收拾得很干凈。 大娘聞言左右瞄了兩眼,湊近韓穆薇低語道:“俺們要去那找俺們閨女?!?/br> “你閨女?”韓穆薇有些莫名,當下可不是現世:“你閨女是嫁到京城的嗎?”瞧這兩位的衣著打扮,這個可能性很小。 “不是,”大娘搖首,右手拿著帕子緊捂著嘴,兩眼中淚花閃動:“她……她是……是被被……采選帶走的?!毙滋呦聛淼哪鄩K扔河里還能聽見聲響,可她家寶丫,他們兩口子的命根頭子一去京城五年一點音信都沒有,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也許是被選上了,”韓穆薇安慰道:“富貴之地規矩大……” 大娘直擺手:“不可能,”她又杵近了點,嘴就差貼在韓穆薇的耳朵上,“俺們充州一共被帶走二十一位姑娘,沒一個回來的,就算是選宮女,二十一個也不可能全都被選上?!?/br> 早年間,她生寶丫傷了身子,老頭子重情義,就守著她們娘倆過日子,可自從寶丫被帶走,他們老兩口是沒過過一天舒心日子。 “是嗎?”韓穆薇面上神色一斂。 “不但俺們充州的,就是邊上幾個州縣被帶走的,也是一個沒能回來,”這才是她最擔心的:“大妹子,去京城這一路,俺家男人趕車,俺服侍你,俺做慣活了,肯定把你服侍得服服帖帖,俺……” 韓穆薇抬手:“不用說了,你家的驢車我雇了。去京城的花費我來,到了地再付你們一百兩銀子,至于其他事情等到時看情況再說?!?/br> “不不不,”大娘被驚著了,連忙擺手:“銀子就不用了,路上的花費要麻煩你了,”他們兩口子擺攤這幾年也攢了些銀錢,就是準備尋寶丫用的。 韓穆薇莞爾一笑:“再說吧,不過你這邊盡快,我不打算在充州久留?!崩蟽煽诘膼叟?,令她動容,看來這京城是真有事,那么多的少女一去無回,不得不讓人起疑。 “行,俺們這就回家收拾東西,”大娘一激動,起身動作太大,連帶著板凳都倒了:“呵呵……,瞧俺這粗手粗腳的,”剛走了兩步,又一個大步退回來,“大妹子,這天也晚了,你要是不嫌棄就到俺家對付一晚,明日一早俺們就出發,準保不耽誤你事?!?/br> “那就麻煩大姐了,”韓穆薇掏出一塊指甲蓋大的碎銀放到桌上:“這是面錢和今晚的房錢?!?/br> “你這是干什么?”大娘趕緊讓她把銀子收起來:“這碗面也就幾文錢,家里屋子都是現成的……” 韓穆薇臉一冷,沉聲道:“拿著,到了京城你們還要找閨女?!彼砩系你~板已經用光了,今天也懶得再去兌,就這么小塊碎銀還是她剛剛從袖中的銀錠子上摳下來的。 視錢財如糞土,韓穆薇現在就是如此,不過這也只是暫時的。當初她剛入世俗的時候,用了一塊下品靈石兌換了十萬兩白銀,就這種情況,試問她應該怎樣看待世俗界的黃白之物? 瞧著她的冷臉,大娘還真有點怕,不自覺地依言把銀子收了起來:“那那那您先在這坐會兒,俺跟俺家男人現在就就收攤?!?/br> “去吧,”韓穆薇見她沒再多話,臉也柔和了些。 兩人手腳倒是快,沒一盞茶的工夫就收拾好了攤子,老實漢子跑去一家院子里把驢給牽出來,套上驢脖子套。大娘跑過來背起韓穆薇的大包袱,招呼道:“大妹子,走了?!?/br> “石老漢你今天這么早,”邊上的攤主感到有些奇怪,這石老漢家兩口子平日里可是這條道上最后一個走的,今兒日頭是打東邊下的吧? 石老漢人老實,這會心里正有事,對著問詢的人笑笑,并沒應話。韓穆薇和石大娘肩并肩地走在驢板車后面,也沒吱聲。 “呦,石大家的來親戚了?” 石大娘瞅了一眼韓穆薇,便抬首笑著岔開了話:“陳姐,今日生意不錯???” “還過得去,比不上你們家……” 出了這條街道,又走了不到半個時辰,韓穆薇他們便進了一片平民區,這里的房屋普遍低矮,但都帶著不大的院子。穿過幾條窄巷,走在前面的石老漢終于停了下來,利索地打開院門,弓著腰請韓穆薇先進去。 韓穆薇見他們兩口子這般,知說了也無用,也就沒客氣,跨步入了小院。小院不大,不過除了留了道走人,其他地方都被種上了小蔥、青菜等等,;三間屋子并排朝東,屋旁連帶著一間廚房。 石大娘請韓穆薇入了堂屋,石老漢則卸了板車,牽著驢去了屋后。韓穆薇神識一掃,這一帶盡收眼底,石大娘家雖不屬最殷實,但卻是在數的干凈:“這地方倒是不錯,鬧中取靜,清幽得很?!?/br> “您說話真入耳,”石大娘跑去廚房提了一壺熱水過來,取了老頭子逢年過節才舍的捏兩片葉子品品味的茶葉,給韓穆薇泡了一碗茶:“上不得臺面的粗茶,還請您別嫌棄?!?/br> 雖是粗茶,但茶香還是有的,韓穆薇看著漂在上面的十幾片茶葉,淡笑著端起瓷碗吹了吹,抿了一小口:“不錯,”后放下碗,看向石大娘,“您能跟我說說采選的事嗎?” 她不問,石大娘也是準備吐吐這一肚子的苦水:“哎……,這事說來就長了?!彼龔膩矶紱]曾想那糟事會落到他們家,“民間采選宮女是自大姜朝開國時傳下來的,一般都是六年一次,”這些都是寶丫被帶走后,他們兩口子特地打聽來的,“可最近兩朝,采選宮女的時日卻大大縮短了,變成了三年一次,而且……而且采選的人數還多了不少?!?/br> “按例來說,像俺們家這種情況,寶丫是不應該在采選之列的,”他們兩口子就寶丫一個孩子,再怎么選也選不到她,石大娘說著眼淚都下來了:“當初采選名單貼出來,俺們……俺們只覺得天都塌了,俺家老頭子去衙門口問一句,還差點被打了一頓?!?/br> 韓穆薇微擰著眉頭,入世俗一年,她也走過幾個國家,的確從未遇到過這般頻繁地采選宮女:“那后來被選走的女孩,也都一個沒回來嗎?” “沒有,”石大娘擦干眼淚,聲音不自覺地放低:“俺一個同村的老姐妹是做牙婆子的,她常年從南到北地走,去年著家,俺特地請她來家里吃酒,她喝多了說漏了一句嘴,”那也是她故意把她灌多的,“說有沒根的老閹貨從她手里買丫頭?!?/br> “還說什么,她手里要出貴人,”石大娘就怕這富貴:“您不知道,皇家就沒幾個孩子能站得住的,當今皇上都……都快四十了吧,就一個兒子,其他的連根毛都沒有?!?/br> 韓穆薇皙白纖長的手指彈著桌面,思慮一番后問道:“那采選宮妃的時日有沒有變?” 石大娘給自己倒了碗水放在一邊:“變了,因為皇上子嗣不豐,都大選過好幾次了,至于結果,俺們沒能打聽出來?!?/br> “我知道了,”韓穆薇又問:“當今皇帝施政怎么樣?”進入大姜朝之后,她發現這里的百姓生活還過得去,雖不是豐衣足食,但也算是三餐有繼,路少死骨。 石大娘一臉不明地問道:“什么是施政?” 韓穆薇聞言微愣,淡笑道:“就是這個皇帝治國如何?” “噢噢,俺明白了,”石大娘越來越堅信眼前之人是位貴人:“皇帝很好,時常都有減免賦稅,俺們也算能吃飽穿暖,就是……就是這采選害人呀?!?/br> 別人家都有去廟里拜拜,保佑皇帝長命百歲,她以前時常也會去,可自那次采選后,她是一次都沒去過,戳人心的糟貨,她家寶丫被帶走時還未滿十二歲。 與石大娘又聊了一會,韓穆薇就準備休息了。石大娘帶著她出了堂屋,只見石老漢正抱著頭蹲在門房邊上,聽到聲響,他胡亂地抹了一把眼睛,就跪到了地上,要給韓穆薇磕頭,只是在要磕下去之時卻怎么也磕不下去。 “你起來吧,”石老漢雖話少,但愛女的心卻一點不遜石大娘,韓穆薇越過他,徑直走向右邊的那間屋子:“路上好好駕車便可?!?/br> 石老漢驚住了,不過石大娘卻十分激動,她這也算是慧眼識貴人了,一把抓住石老漢的衣服就往上拉:“老頭子快起來,俺們趕緊地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就啟程?!?/br> 看人看眼,擺攤這么些年,她見過的人成千上萬,但卻沒一個人的眼神似大妹子那般平靜的,這只能說是老天爺可憐他們兩口子。 韓穆薇進了屋里,掃了一眼,這是一間典型的閨房。家具擺設雖陳舊,但勝在整潔,手指輕輕撫過柜子,不見一絲積灰,柜子上擺著一只缺口的花瓶,瓶中插著一束黃色的月季花,這應該是從屋后的小園子里摘來的。 繞過木床,推開后面的那扇窗子,入眼的是一個十來平米的小花園,花園里的幾株花被打理得很好,這應該是這間閨房的主人最愛的吧?花園邊上種了一棵石榴樹、兩棵桃樹,長勢都不錯。 韓穆薇看完了后院,就轉身走到妝奩前,拿起小針線簍中打了一半的蝙蝠絡子,線已經有些褪色了,但石大娘卻沒有動手打完這根絡子,是在等她閨女回來再繼續編嗎? “薇薇兒,”盤坐在韓穆薇神府中的小天菩見她這般,不由得提醒道:“你要記住一點,修士不得干預凡俗事,更不能奪凡人性命?!?/br> 韓穆薇翻看著針線簍中的東西:“我知道,”她清醒著呢,“不過菩菩,你覺得剛石大娘說的事會只是因為一個‘色’字能解釋的嗎?”采選那么多的少女,皇宮里是有多少人需要伺候,更何況石大娘說了皇家子嗣不豐。 小天菩擰著一雙眉頭,雙手托著下巴:“我也甚覺奇怪,你有沒有注意到自我們入了大姜朝,一路來遇到過幾處廟宇?” “過了五城,經九處廟宇,”韓穆薇看著鏡中模糊的影像,石家夫婦對獨女的愛之深在這間閨房中被體現得淋漓盡致,“其中有五處是皇家寺院,且香火鼎盛?!被始覜]事把堤壩鞏固一番也是好的,建這么多寺院干什么?勞民傷財。 “信仰之力,”小天菩能想到的就只有這點:“石大娘獨女都被沒了,可她對當今皇帝還是稱贊有加?!狈踩丝刹恍枰敲炊嗟男叛鲋?,也許這其中真有修士的干涉。 “還有那些少女,少女最珍貴的是什么?”韓穆薇盤腿坐到床上:“現在先不提了,等我們到了京城,探一探就知道了?!彼浀庙n氏有一旁支落戶在這地界,就不知是不是居京城? 而韓穆薇不知道的是,此時京城里韓府當家老太爺韓柏已被氣得怒發沖冠:“簡直欺人太盛,”一掌打在紫檀木桌上,瞬間桌子就被震得四分五裂,“姜帝是當我韓家好欺嗎?” 跪在地上的少女低垂著首,心終于放下了,她就知祖父會為她做主。他們韓家自在此立族以來,一向不干涉政事,只設館行醫濟世,可偏偏總有人不放過他們,想方設法地要將韓家拉入那腌臜之地。 “祖父,”一布衣青年拱手向主位:“姜帝已下旨立八妹為太子妃,可……可咱們韓家自立族以來就沒有一個女兒入后宮?!奔幢隳侨耸钱斀裉訝斢秩绾?,他至今仍記得五歲那年去到的主家,那里才是他們韓家的根,只可惜他沒有靈根。 在坐的韓家子弟,包括跪在地上的韓洛,心里都有數,他們不能涉世太深,只因為他們還想回去那里。 而嫁入韓家的女眷,心中也都多少有些猜測。每年族里滿了四歲的稚童都會隨族長遠行,雖然大多是全數回來,但也有時候會少了一兩位,每當這個時候族長就非常高興。 她們都是世家出生,世家都是有些底蘊的,隱隱都知道韓家是什么底,所以即使韓家上下都是白丁,仍是不缺世家想要把家中閨秀送入韓府。 八姑娘的娘親起身走了出來,跪到了地上:“父親,洛姐兒不能入宮?!辈惶犴n家家規,單說宮里現在的情形,她是寧死都不會把閨女送進去的。她乃是丞相府出身,怎會不知宮里早已被那起子人搞得烏煙瘴氣?現在朝中人人自危,就連她父親都已準備退隱。 韓柏冷哼一聲:“老夫就不信了,韓府的門關著,還有人膽敢闖進來?”背在身后的雙手被握得咯吱響,他父坐化之前曾留下遺言,韓氏必是要回蒼淵蘄州,韓柏怎敢讓族人入朝為官? 韓洛聞言閉目,兩滴清淚流了下來,“咚”一個頭磕了下去:“小八謝祖父相護?!彼麄兌际侨ミ^主家的,自是明白他們這一支為何只行醫濟世,不入朝為仕。踏足過那里,再要她背離宗族,韓洛是萬萬不愿。 韓柏其實明白姜帝想要干什么,皇室已鎮不住國師府,他就把主意打到韓氏一族身上,想用韓氏來牽制國師府。當然里面也有國師府的意愿,畢竟于那幫邪物來說,凡人血rou怎抵得過修士靈rou? “父親,”一花白須六尺魁梧漢子起身拱手道:“依兒子看,此次再去主家,姜朝之事還是上報為妙,以防萬一?!彪m為仙者不可問俗事,但那位國師明顯非凡人。 “的確要上報,”要不是國師府近年來行事過于猖獗,他也覺察不到其中有修士的影子。 眾人聞言終是松了口氣,韓家先祖雖已隕落,但后起之秀不絕,他們家在天衍宗的地位就不會倒。況且先祖的嫡系后輩穆薇仙子天資卓絕,在宗門地位穩固,其親弟又是天驕之子,主家是不會不管他們的。 噠噠噠…… 韓穆薇坐在驢車中閉目打坐,石大娘兩口子則坐在前面趕車,他們離開充州已有五日。老天爺還算疼人,沒有下雨。只是有時好事不經念叨,今日出了延州城沒多久,這天就不好了。 過了午時,石大娘見烏壓壓的黑云已經從西邊過來,便扯著嗓子對著車廂說道:“大妹子,這天要下雨了,估計還不小,要不俺們先找個地方躲躲雨?”關鍵這地是官道,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 “好,”韓穆薇將神識散出去:“再往前兩里地有一處破廟,我們到那躲雨?!逼茝R啊破廟,這可是事故多發地,就不知她會不會遇上? 一路下來,石家夫婦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噯,”他們啥也不問,也不多想,只認定這車里坐著的是位貴人。 第79章 緊趕慢趕,終于趕在落雨前到了破廟,石老漢首先跳下了車,接過石大娘遞過來的石斧,走向破廟。 在這荒郊野外,頭頂密布烏云,不時橫生陰風,石大娘心里有些涼颼颼的,跟著跳下了車,抽了根扁擔橫在胸前護在驢車旁,還不放心地小聲叮囑:“老頭子,你小心點兒?!?/br> 坐在車廂里的韓穆薇睜開了雙眼,也下了車,看向破廟那兩扇好似一推就散的木門,再見石老漢全身繃實緊握石斧,她不禁笑著安撫:“石大爺,廟里沒什么,您把驢車趕進去便是?!?/br> 石老漢夫婦聞言,立時肩頭都松了下來。一滴豆大的雨水滴落在韓穆薇的鼻尖,她本能地仰首看天:“咱們動作快點,雨已經到了?!?/br> “大妹子,你先進廟,”石大娘接過石老漢手中的石斧,沖到廟門那,只是輕輕一推,那兩扇破敗的木門就不支“嘭”的倒地了,驚得石大娘頭都縮了起來:“這這這……俺還沒怎么用力?!?/br> 韓穆薇淡笑著走進破廟,首先入目的是廟宇之上橫倒著的城隍爺,香案上積了厚厚的灰,地上到處都是沒有燒盡的樹枝殘葉,很明顯這處城隍廟已經很久沒有得人供奉了,不過好在屋頂還是結實的,不怎么漏雨。 石大娘跟著韓穆薇進了破廟,就立馬收拾出一塊干凈的地方,放上用灰兔皮做的墊子:“大妹子,你先坐著歇會,俺看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她找了把破掃帚,“俺把這破廟收拾一下,不定今晚咱們得在這過宿?!?/br> “好,”韓穆薇坐在墊子上,也不打算搭把手,石家兩口子都是老實人,不讓他們做點什么他們心難安,“晚上再煮鍋粥,熬點rou醬,攤幾鍋棒子面餅裹著吃。我覺著這個吃口不錯,您多做點?!?/br> “好嘞,”這大妹子是個心善的,每次做飯都讓多做點,但她自個胃口就拳頭那么點大,到最后好東西都進了他們兩口肚里了,對此石大娘有些過意不去:“大妹子到了下個鎮子,俺來出銀錢買……” 還未等她說完,韓穆薇就盤腿閉目開始打坐了,石大娘見狀只能閉嘴,低頭把靠門的角落清理出來,后放下手中的掃帚幫著石老漢卸驢車。 收拾好了破廟,石大娘一閑下來就不由得開始想寶丫頭,心里不踏實,便愣是拉著石老漢把廟堂上倒著的城隍爺像給擺正了,又擦干凈香案,翻出幾樣還能上臺面的供品,兩口子誠心誠意地拜了城隍。 這雨一下就好似要盡興一般,一個下午都稀里嘩啦的不見停。天已漸黑,官道上十來匹高頭大馬緊隨著領頭的寶駿冒雨一路疾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