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他雖喜武,卻也并非不識文墨,那些詩詞里邊兒表達的東西,他還是聽得懂的。 且這人聰明在哪兒,她不僅表達了她的傾慕之心,還說了即便他眼里沒有她,她也不會去爭不會去搶,還說什么帝王之愛何其難得,她并不奢求他會對她另眼相待,只要能瞧見他,她便心滿意足了。 但這人還是太小看他了,以為這樣他就看不出來她是故意說這番話給他聽的?笑話。 “哪個妖精都休想逃過朕的火眼金睛!”趙泓自鳴得意的對蘇姝說起這事兒。 蘇姝笑著嘆氣,“萬一真是巧合呢?” 趙泓嗬了一聲,“世上哪兒來那么多巧合?” 蘇姝思忖片刻,歪了歪頭道,“妾身想,她們之中定是有人對皇上你真心的,若她們知道皇上你卻這樣看她們,不知道得多傷心吶?!?/br> “真心?”趙泓冷笑一聲,“朕不信?!?/br> 蘇姝一陣搖頭,趴到他胸口沖他眨了眨眼,“那皇上也不信妾身是真喜歡皇上嘍?” 趙泓一瞬瞪大了眼,像是聽到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朕如此一表人才英俊倜儻還文武雙全治國有方,你能不喜歡?!” “你若不喜歡朕,那……那才是奇了怪了!”他指著她,一時氣得話都結巴了,“你你你你,你肯定早就對朕存心思了!” 蘇姝噗嗤一聲笑出來,“對呀!” 她重重一點頭,“皇上生得如此俊俏,還如此完美,那其他嬪妃自然也會對皇上傾心?!?/br> 趙泓怔了怔,沒想到她這竟是來這一出,有些不高興的癟了癟嘴,將頭扭到一邊悶悶道,“管她們傾不傾心,朕……” 說到一半,他又緩緩將頭轉了過來,眼神頗為別扭的瞟了她一眼,“朕的心,不是在你這兒呢嗎?” 蘇姝一愣,心底有種名為歡喜的情緒緩緩漫上心頭,在她姣好面容上化為爛漫一笑,璨比星河。 她也知道后宮的這些女子很可憐,但她絕對!絕對不會把眼前的這個男人讓出去! “后日就是大朝會了,你就好好呆在朕這乾安宮?!?/br> 聽趙泓如是說,蘇姝一瞬回神,“皇上,為何?” “人多眼雜,不安全?!?/br> 介于各國老愛在大朝會上搞事情,大晁的朝會就是在政合殿外擺擺攤,展示一下各國的特產與器物等等,屆時整個大晁的文武百官都可攜家眷入宮觀朝會,這情況要混些刺客進來著實也比較容易。 “再說了,”趙泓皺著眉一板一眼的同她道,“一個大朝會有什么看的,你鳳棲宮里頭的稀罕玩意兒還能少了?” “那皇上你呢?” 蘇姝有些擔憂,“上次的刺殺,那些刺客恐怕就是沖著皇上你來的,這一來,皇上豈不危險?” 趙泓短促的笑了一聲,神色頗為莫測高深的對她道,“若朕說,他們是沖著你來的呢?” “沖著妾身來?”蘇姝有些愕然。 “你想想,他們刺殺朕有何用?”趙泓將將手抱起來,歪著頭等著她回答。 蘇姝也看著他,他既讓她想,她便想吧。 “弒帝無非奪權,”蘇姝只思忖片刻便開了口,有條不紊的分析道,“可如今大晁盛況空前,朝局安穩,并非作亂造反的好時機,即便是刺殺成功,還有太后坐鎮,大晁是亂不了的,但刺殺皇上的,也可能是他國的暗衛,一旦刺殺成功即可制造內亂趁機攻打我大晁,但如此一來,又打草驚蛇,實在不是明智之舉?!?/br> “這樣一想……” 蘇姝緩緩眨了一下眼睛,唉了一聲,“怕還真是沖著妾身來的?!?/br> 趙泓噗嗤笑了一聲,伸手過來捏起她下巴,“蘇蘇?!?/br> 他偏頭再一笑,“你也不笨嘛?!?/br> “妾身本就聰慧,只是……”入宮以來,她的腦子好像就沒怎么派上過用場。 似是知曉她心中所想,趙泓又笑了一聲,大手在她頭上揉了揉,“做朕的女人,要那么聰明做什么?有朕在,自會護你一世無憂?!?/br> 他語帶戲謔,聲色卻極為溫柔,令蘇姝心底又是一怔,這廝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么會說情話了? 半個月前不還只是個用炫耀功績來展示自己魅力的直腸子? 蘇姝正思索著趙泓是不是找了個情場高手指教,頭頂上又傳來他的聲音,“從今日起,你就搬來乾安宮,后宮那是非地,便不要去了?!?/br> “可皇上,”蘇姝微鎖眉頭,“這不和規矩?!?/br> “朕就是規矩!”趙泓鏗聲道,表情倔如頑石,堅不可摧。 蘇姝微微嘆氣,“太后也是規矩?!?/br> “母后?”一提到太后趙泓就蔫氣了,但語氣依舊倔犟,只道,“朕會去同她說的?!?/br> …… 第二日午時,壽康宮。 “母后,朕想讓蘇姝搬去乾安宮,還請母后準許?!?/br> 聞言,太后輕笑了一聲,“你們小兩口想住哪兒,那是你們的事,還輪不到要哀家這老婆子來過問吧?!?/br> 太后放下手里捧著的茶杯,抬眸定定看向趙泓,“同哀家直說吧,你想做什么,你總不可能將她藏在乾安宮一輩子?!?/br> 趙泓臉上立馬綻出一個笑來,諂媚的拍太后馬屁道,“真是什么都瞞不過母后的眼睛?!?/br> 太后微吊眉梢,“你是哀家身上掉下來的rou,便是你動個手指頭,哀家都知道你心底在打什么鬼主意?!?/br> 趙泓依舊嬉笑著一張臉,只是笑得頗有些心懷鬼胎的味道,“那母后說說,兒臣這次在打什么主意?” “無非四字,”太后微勾唇角,神色淡然的緩緩開口,“罷黜六宮?!?/br> 趙泓猛然一怔,臉上笑便僵住了。 太后看他這模樣,嘁了一聲,再次端起茶杯來,提盞拂了拂茶沫,神色始終平靜如水。 “哀家說得可對?” 她這話雖是在問他,語氣卻篤定而確信。 “母后,您……”趙泓語氣有些怔然。 “你母后我是清河氏出來的女子?!碧筘5膩砹诉@么一句。 趙泓不知她為何會說起這個,只見她微微抬顎看向房梁,像是回憶了什么美好的過去,唇畔微微上揚著,不疾不徐的娓娓道,“我們清河氏族的男人啊,個個品性端方雅正,重要的是,一生只娶一人,不納妾,不續弦,這是祖訓?!?/br> 說到這里,她收起下頜轉過頭來看向他,唇畔分明還帶著笑,語聲里卻不知為為何聽著像摻了兩分沉痛,“你的外祖父,也就是哀家的父親,父親與母親一輩子恩愛無比,那時候哀家便立誓一定要找一個如父親那般的君子作為夫君,可惜啊……” 她兀自笑著搖了搖頭,不知是在笑還是嘆息,“哀家生在清河氏,卻入了皇家?!?/br> 清河氏崇尚情專,認為只有用情專一之人方能一如始終,保持本性,生在這樣的家族所聞所見皆是美好的眷侶之情,然而皇家卻是多情常有,無情更多。 但凡她是什么別的家族的女子,要入皇家多少能看開一些,可她生在清河。 “泓兒?!彼p輕喚了他一聲,語氣又恢復如常。 “你身上流著一半我們清河氏的血,你會如此,母后甚感欣慰,我們清河氏的血脈終究還是未被這皇室污血糟蹋了去?!?/br> 太后拉過他的手,輕輕拍撫他手背,面帶微笑,落在他手背的目光慈愛無比,“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母后教你治國理政,不是強求你做個明君,只是因為你是皇帝,只是如此而已?!?/br> 趙泓微微一愣,緩緩抬起眸來便對上了太后那一雙渾濁中透著精銳的一雙眸子。 看著這樣的一雙眼,趙泓不知為何喉頭突然發干,眸光亦有些顫動不止,如同知曉了一個極為駭人聽聞的事實,過了良久他才能開口說出話來,“母后……身體可還安康?” 太后輕輕一笑,“再賴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br> 他再次一怔,肯定了心中之想,可依舊震駭不已,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抬眸定定看向太后的雙眼,“兒臣明白了?!?/br> 說完,他緩緩跪了下去,以最隆重的禮儀向他行了一個跪拜之禮,那是臣子向帝王才會行的跪禮。 “母后定能萬壽無疆?!?/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太后和趙狗子這段兒大家有沒有看懂,我可能說的有點兒隱晦。 第48章 娘娘動了您的枕頭 大朝會如期而至,政合殿前門庭若市, 十分熱鬧, 但卻一點兒也不雜亂,數千人的隊伍秩序井然的排著長隊挨個參觀各國擺點。 盡管如此,未免混進來刺客, 趙泓身邊還是圍滿了護衛, 全方位無死角的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除了各國使團頭領誰也別想近趙泓的身, 便是想用暗器也是絕對到不了趙泓跟前的,即便是可以靠近趙泓的各國使團頭領,一旦有一絲異動也會被立馬擒下,而且為了以防萬一,趙泓從脖子以下都穿著軟甲,頭上還帶著將兩側及后腦也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冕冠,除非有人從一丈之內襲擊他的正面,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傷著一根毫毛的, 但這是不可能的, 誰敢繞到他面前,他身旁那兩個拿到立馬就能砍下那人腦袋, 可以說是做了萬全的準備,絕對不會有一絲風險,就是這樣下來,趙泓就難受了。 他都快熱死了?。?! 被套上這一身行裝的那一刻,他是絕望的, 這嚴實得,連個出氣兒的孔都沒有! 說實話,他整這么嚴實不是怕死,作為一個熱血男兒他從小就一直渴望著能上陣殺敵,戰場可比這什么大朝會危險多了,他是真不怕死,但他怕蘇姝守寡。 想到蘇姝,他只得按下心中的不耐,嚴實點兒便嚴實點兒吧。 在一眾護衛的全方位環繞下,趙泓頂著頭上十多斤的冕冠,馱著全身二十多斤的軟甲,艱難的邁著步子與各國使臣行走在宮道之上。 澧朝祁王作為此次使臣里身份最尊貴之人,自然是走得離趙泓最近的人,趙泓與他說的話自然也是最多,趙泓充分發揮了其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一路與祁王相談甚洽,絲毫看不出他早已經在心底將祁王十八代祖宗問候了個遍,這個死貨還想打他媳婦的注意,做夢!做夢都不行! 兩人一路憑借著高超的演技談笑風生的來到澧朝的點位前。 澧朝皇族原本只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生得高大威猛,力大無窮,尤善騎射,雖然在開疆拓土建立澧朝之后多被中原人士同化,但他們的血脈里始終保留著草原民族的那股狂放,即便他們拋棄了從前的文字,禮節與生活方式,在武器的選擇上過了這近百年的時間還是依舊瞧不上那些細劍輕弩,澧朝軍隊用的武器還是他們在草原上用的彎刀大弓。 因為趙泓的正前方不得有人,所以本來應該在這里介紹的使官被隔離了出去,這向諸位介紹的活自然就落在了祁王身上。 祁王在外倒不像傳聞里的那么狂傲,至少到現在他都還沒有表現出對趙泓的一絲不敬,向趙泓及其他使臣介紹兵器時也無半分不耐,言語還頗為幽默,不時惹得眾人一陣朗笑。 祁王大致介紹了十多種兵器,最后走到一張長弓面前,“這種弓叫拓跋弓,拓跋在我們澧朝是勇士的意思,普通弓箭最重也不逾三十公斤,但這把弓,足有六十公斤!” 然而他卻輕而易舉的將這張拓跋弓拿了起來,背對著眾人再次開口,“只有澧朝英武的勇士才能拉開拓跋弓?!?/br> 說完,他拿起一只長箭搭在弓上,緩緩拉動箭弦,就在眾人屏氣凝神的看他拉弓之時,他卻猛然轉身,長箭直指趙泓! 眾人大吃一驚。 一眾護衛當即拔劍出手,一瞬間的功夫,祁王脖子上就架了數把短劍。 眾人愕然看向趙泓,卻見他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那支離他額心只有一寸距離的箭矢,眼神里沒有一絲畏懼。 “陛下好膽量?!北粩蛋讯虅苤弊拥钠钔踺p笑一聲。 但凡哪個人手抖一下,他祁王便能命喪于此,他卻還笑得輕狂。 看著對面一臉放縱不羈的祁王,趙泓也輕笑了一聲,“你們做什么呢?祁王是客?!?/br> “可有拿刀招待來客的?!?/br> 他直勾勾的盯著祁王,這話,卻是對一眾護衛講的。 眾護衛猶豫的放下架在祁王脖子上的劍,唯有抓著箭柄那人還死死的盯著祁王,還是祁王先松了拿箭的手,做了個攤手的姿勢,那人才緩緩又退到了趙泓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