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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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術一身白面書生打扮,在游客里頭并不起眼。 “你兒子來了,旁邊是他的同學,就是他隔壁舍友,彝人土司的兒子奢奇?!便宄ν瑯右簧砬嘁聲虬?,將一個西洋單筒望遠鏡遞給白術。 白術拿起望遠鏡,暗中觀察牛二和他的朋友,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兒子的好朋友奢奇。 兩人都穿著獵裝,騎馬并轡而行,馬背上有弓箭和火/槍等打獵工具。 牛二下馬,買了一包剛出鍋的糖炒栗子,送給奢奇。 奢奇剝著栗子,一顆給自己,一顆喂給牛二。 白術將鏡頭對準奢奇,越看越奇怪,“這個奢奇有古怪?!?/br> 沐朝夕:“有什么古怪?你就嫉妒人家比你兒子長的好看?!?/br> “他的骨相……有些男生女相?!卑仔g盯著奢奇的脖子看,可惜他穿著豎領的袍子,看不清楚。 又轉向奢奇的胸脯,說道:“他體型看似清瘦,胸肌卻不小?!?/br> 沐朝夕:“這有什么奇怪的,彝人勇武善戰,他作為土司的兒子,會些武藝,練出胸肌也很平常?!?/br> 白術放下望遠鏡,“你變了,以前牛二提起舍友奢奇是貴州彝人送來國子監學習的,你還質疑說從未聽過彝族有奢奇這個人物,牛二差點和你吵起來,你現在怎么什么都正常,還反駁我的疑心?!?/br> 沐朝夕在大明權力最頂端才混了不到三個月,打開新世界的大門,幾乎隔幾天就震驚幾次,震驚成了老油條,不再向當初那樣較真,簡直是真人版本的官場變形計。 沐朝夕嘆道:“我現在活明白了,好奇心越小,活得越舒坦,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最好,別動不動熱血沸騰想要做一番大事業,小心翼翼的慢慢混,讓皇上滿意,自然會混出頭?!?/br> 沐朝夕不想惹事,更不想搞事情,奢奇來歷不明關我屁事,國子監都同意他入學,即使有事也是國子監的事,與我無關。 白術看著這樣的沐朝夕,暗嘆官場就是個大染缸,無論什么人進去,出來都一個德行。 “我有點事,你先回去?!卑仔g把望遠鏡還給沐朝夕,往正在分吃一包熱栗子的牛二奢奇方向走去。 沐朝夕自是不肯,“我奉命保護你,怎么會扔下你一個人——你要干什么?” 白術:“今天香山巧遇,我要認識一下牛二的新朋友。我覺得這個奢奇有些不對,你別摻和進來了?!?/br> 沐朝夕緊跟其后,寸步不離,“你以為我有的選嗎?!?/br> 白術走到炒栗子的攤位前,大聲說道:“給我來一斤?!?/br> 聲音大到十步以外的沐朝夕都能聽的見,攤位旁邊正要上馬的牛二當然聽的更清楚了。 沐朝夕:白司藥啊,您這演技太用力過猛了。 牛二正在吃奢奇投喂的栗子,聽到熟悉的聲音,差點噎住了,轉頭一瞧,“白……白司藥?!?/br> “這么巧?”白術驚訝得手里的一包栗子沒拿住,嘩啦啦下雨似的落了一地,“你跟朋友出來玩啊?!?/br> 沐朝夕簡直沒臉看:太浮夸了。 奢奇倒是大大方方的,“您就是白司藥,久仰大名。我叫奢奇,國子監的監生,住在鄔景和隔壁?!?/br> 白術是個大夫,遠看奢奇,覺得雌雄莫辯,可是近距離聽聲音,辨骨相,當即判斷:這絕對是個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好久沒有搞有獎競猜了,咳咳,第一個猜中奢奇真實身份的小天使,送100點大紅包。 第50章 第三盆狗血 因為沐朝夕的家族沐家世代鎮守云南, 白術曉得西南各族無論男女,甚至寡婦都能當頭人或者土司,彝族最偉大的兩個領袖人物都是女性,奢香夫人和明德夫人,帶頭修了九龍驛站, 還改良彝族文字, 融入中原文明,都是了不起的女人。 所以這個奢奇應該是土司的女性繼承人,故熟悉西南各族的沐朝夕沒有聽說這個名字。因國子監不收女生, 就女扮男裝來到京城, 學習中原文化。 牛二不會說謊。 如果開口,必定是真話。 如果不想說謊, 就干脆閉嘴。 奢奇是個姑娘,再聯想牛二前天欲言又止、嘴巴像個蚌殼的模樣,知子莫如母, 白術大概猜出了兒子的“病癥”。 為伊消得人憔悴,這不就是思/春嘛, 難怪會暴瘦。 舍下老母親,和奢奇來香山賞楓葉,想必是現在心下癢癢,但患得患失不敢表白, 想和姑娘私下多接觸, 在姑娘面前表現。 一定是這樣的。 牛二漲紅了臉,想要說什么, 就是說不出來。 白術不想兒子尷尬,說道:“我們上山早,此時已經玩了一圈要下山了,你們慢慢玩,我先回去了?!?/br> “白司藥慢走?!鄙萜嫖⑿Φ绖e。 白術要走,牛二去送了幾步。 白術挑了挑眉毛,“上學就是好啊,多交幾個朋友,你這個朋友不錯,長得好看,性格大方,我喜歡?!?/br> 牛二:“嗯,我也……喜歡?!?/br> 自己養的豬終于會拱白菜了,白術很是欣慰,拿起錢袋塞給兒子,“人家大老遠來京城,你要做東,得請朋友吃點好的,一包糖炒栗子太寒酸了,等打獵回家,去饕餮樓請她山珍海味,隨便點?!?/br> 牛二搖頭,不接,“他不愛吃那些貴的,糖炒栗子、糖葫蘆,街邊的芥菜餛飩倒是很喜歡,用不著花這些錢?!?/br> 白術硬塞給兒子,“萬一呢,你拿著?!鄙等兆?,想娶媳婦,得舍得下本錢。 牛二不肯要,“干爹給的夠多了?!?/br> 白術說道:“他是他,我是我,不一樣?!?/br> 牛二只得接了。 白術趕緊攆人,“就送到這里,我有保鏢跟著,你不用擔心,趕緊去找你同學去玩?!?/br> 牛二瞥了一眼保持五步距離的沐朝夕,蹙眉道:“怎么又是他?” 這就是對待未來兒媳婦和繼父的區別了,牛二本能的防備沐朝夕。 白術說道:“工作所需,他這個人還不錯?!?/br> 沐朝夕:你總算說句公道話了。 牛二問:“干娘不是辭官不干了嗎?怎么聽說皇上把您召回宮待了幾日?” 白術謊話張口就來,“宮里鬧jian細,瓊華島都燒成一塊炭了,太皇太后受了些驚嚇,身子有些不舒服,我以前給她看病看慣了,皇上孝順,就把我請回去給太皇太后調理了幾日,只是臨時的差事,沒有回宮繼續當差?!?/br> 牛二心有所觸,說道:“干娘不喜歡宮里當差,我看得出來。等我在國子監讀完書,領了差事,有了俸祿,我以后養著干娘,一定比皇上還孝順長輩?!?/br> 白術心里暖烘烘的,踮起腳尖摸了摸兒子的頭,“什么孝不孝的,我一生好強,自己養自己最開心了,你有這份心就行了,過好自己的日子,比孝順都重要。好了,我要走了?!?/br> 牛二看著白術單薄的背影,追了上去,說道:“干娘,都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如果……我是說如果將來我沒有子嗣,干娘將來晚年不能含飴弄孫,會不會……遺憾?” 白術被兒子問懵了,心想難道你和奢奇……那啥了,發現不孕不育還是咋地? 白術不曉得牛二為什么問這種奇葩問題,她展望了一下自己的晚年,“我對子嗣沒有興趣。要不然怎么會選擇抱養你、而不是自己生呢,還是那句話,你的生活自己做主?!?/br> 因生母鄭金蓮悲慘的一生,白術和正德帝都是選擇自絕子嗣之人。 牛二心想,你不自己生,難道不是因為干爹是個公公嗎?牛二心中依然有顧慮,愁眉不展的回去了。 白術回頭看著兒子萎靡不振的背影,驀地腦中一道閃電,她明白了什么。 白術跑過去,把兒子拉到一旁,“你告訴我,你覺得奢奇是男是女?” 牛二憤憤道:“干娘,人不可貌相,國子監背后議論奢奇太娘的同學都被我揍過了?!?/br> 牛二有背景,又能打,國子監無人敢惹。有他罩著奢奇,也無人敢惹這個彝人土司之“子”。 白術看著傻愣愣的兒子,“這么說,你覺得奢奇是個男生了?!?/br> 牛二:“那當然了。女人能進國子監讀書嗎?我能如此……”糾結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斷袖嗎? 喜歡同窗舍友,羞于啟齒,不敢告訴父母,也不敢表白同窗,每天都過得那么辛苦,又那么幸福,簡直要瘋掉,一個月瘦了十來斤。 白術看著一根筋的蠢兒子,簡直想當場暴揍他。 白術問:“你懷疑自己是個斷袖,所以問出子嗣之類的話試探我?!?/br> 牛二平生第一次說謊:“我才沒有!” 白術一把揪出牛二的衣領,把他的頭拉下來,在耳邊說道:“我以多年大夫的經驗發誓,奢奇是個姑娘,女扮男裝聽過沒?梁山伯和祝英臺的戲本子看過沒?她是個姑娘啊?!?/br> 白術如此舉動,聽不見談話只覺得白術正在家暴牛二。 奢奇過來了,“白司藥,有話慢慢說,不要動手嘛。鄔景和為人正直善良,就是嘴笨,不太會說話,有時候好話也會說成歹話,他的心是好的?!?/br> 白術一聽,心花怒放,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姑娘啊,還那么了解兒子,得好好把握住。 白術換了笑臉,“我和他鬧著玩的,叮囑他早些回去,秋天山里涼,晚上溪水都會結冰。好了,你們去玩,我先走了?!?/br> 白術為了不耽誤兒子談戀愛,風風火火的下山,到了山腳下,雙腿酸疼的打顫,沐朝夕雇了一輛馬車打道回府。 牛二還在震驚中。奢奇自然而然的牽著他的手,“時辰不早,我們趕緊上山吧?!?/br> 牛二就像觸電似的垂下目光,不敢看她,卻也沒收回手,任由奢奇牽著。 車廂里,兩人面對面,沐朝夕努力回想,“我也記不起彝族有叫奢奇的姑娘啊,不過,這個姑娘學成之后要回去繼承土司之位,你真的舍得牛二去當壓寨丈夫?” 白術還在興奮當中,“我倒是希望他能夠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越遠越好,當壓寨丈夫,我看行?!?/br> 沐朝夕潑冷水,“那也得看麥廠花的意見?!?/br> 白術信心滿滿,“我同意,他不敢不同意?!?/br> 話音剛落,馬車突然停下,白術身嬌體軟坐不穩,一頭栽過去,眼瞅著要撞壁而亡,沐朝夕一把抱住她,摟在懷中,用堅實的脊背攔住了沖擊。外頭響起群馬奔馳之聲,這是騎兵的動靜。 沐朝夕把白術往座位下面一塞,“躲在這里,不要出來?!?/br> 沐朝夕拔出繡春刀,挑開簾子看著外頭,但見外頭群馬上騎兵一水的白皮靴,便知是東廠的人。 沐朝夕拿出牙牌,“我是錦衣衛僉事沐朝夕,發生什么事了?” 沐朝夕吃著錦衣衛的俸祿,卻天天在東廠里混,東廠有頭有臉的人都認識他,連忙說道:“沐僉事,香山有人鬧事,有人乘著永福長公主欣賞楓葉,想對長公主不利,公主身邊的暗衛發出信號,我們趕過去支援?!?/br> 永福長公主是蔣太后唯一女兒,嘉靖帝唯一的親meimei,為了防著張太后把永福長公主賜婚給張家人,找了張真人說不宜早婚,還一直以為大明祈福為理由養在道門清凈之地。 永福長公主的安全一直由東廠麥廠花負責,嘉靖帝雖信任奶兄陸炳的忠誠,但一直不相信錦衣衛的能力。 做事還得靠東廠。 既然是東廠的事情,沐朝夕不方便參與,于是對車夫說:“把道路讓出來,等行軍通過我們再走?!?/br> “等等?!卑仔g從馬車里出來,“我要上去看看,牛二還在山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