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我來說吧?！甭愤b拉開沖動的陳飛，“大隊用之前一直在磨合的小隊打算再組一支我們這個性質的隊伍，對方主動提出要老拖搭檔，大隊同意了，可是他們在一起已經磨合了半年，老施半途插進去難免就……咱們孤鷹的人隊長你知道，心氣兒都高，老施更是其中翹楚，還不就成現在這樣了?！?/br>
    不用解釋更多夏樂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施浩然性子有多傲她親身體會，他們也是用了半年才磨合好。

    喝了口熱茶，夏樂看向施浩然，“你既然這么說就是已經打定主意了，不然不會說出來?！?/br>
    施浩然笑，臉白凈得不像個當兵的，“還是隊長了解我，大隊訓出來的人哪里敢耍那些手段，不用我怎么樣他就把人收拾了，我不是被排斥，是融入不進去，隊員不再是熟悉的人，搭檔也不再是你，從心底里我就抵觸再去一支新的隊伍?！?/br>
    施浩然手指在玻璃上畫出一張橢圓的臉，卷卷的頭發，加粗的眉毛，是林凱，“我這人念舊，正好我的興趣也在無線那方面，之后我打算繼續深造這一塊，穿慣了這身衣服我沒打算脫下?！?/br>
    已經脫下那身衣服的夏樂怔怔的看著玻璃窗上那個頭像，透過它好像還看到了鄒新，看到了趙建陶亮，看到了犧牲的那些戰友，只有身在其中才那么清楚的知道和平年代不是喊出來的，是鐵拳打出來的，命堆出來的，無論哪個年代，有話語權的從來都是拳頭最大的那個人。

    她曾經是那個拳頭上的一根汗毛，現在，應該長出新的了。

    “我……”

    “你不要做任何決定?！标愶w才說了一個字就被夏樂打斷，“陳飛，部隊是最適合你的地方，但是眼下你需要一個假期來調整心態，回頭我會去和政委說?！?/br>
    陳飛滿身的刺都因為這幾句話而收斂起來，溫馴的哦了一聲，什么抵抗情緒都沒了。

    施浩然轉過身來雙手抱胸看著那頭沒牙的老虎，陳飛勇猛有余謀略不足，但他的聽指揮彌補了這一點上的不足，而隊長說的他適合部隊卻不止是因為這個，他學無線通訊這一塊的，自然就比其他人更多的接觸外邊的世界，知道外邊的變化有多大，隊長能適應陳飛卻未必，他性格太火爆了，偏偏還破壞力強，一個不好就要出事。

    在部隊里多立點功，之后升官轉文職或者去后勤，在部隊里呆上一輩子也就沒有適應不適應那一說了。

    “你呢？”夏樂抬頭看向路遙，突然的主動詢問讓幾人都有些驚奇。

    路遙偏頭想了想，“沒考慮過，暫時沒有別的想法?！?/br>
    夏樂點點頭不再多問，看時間已經是四點多，她習慣性的下令，“分兩班，輪流休息半個小時?！?/br>
    “是?！睅兹艘捕家蝗缂韧犃?，陳飛和路遙走到長椅那一人占據一方，躺下去把頭一蒙就秒睡過去。

    施浩然坐到夏樂身邊，“還好嗎？”

    “挺好?！?/br>
    “實話？”

    夏樂看他一眼，“當然，新東西是很多，學一學也就會了?！?/br>
    心態真好啊，施浩然正要說話，卻見到夏樂突然站了起來沖到玻璃窗前，他立刻跟了過去，看著里邊護士圍著林凱擺弄各種儀器，很快腳步聲響起，陳飛和路遙彈跳而起，看著邊戴帽子邊往這邊跑來的醫生心里感覺已經不太好。

    幾人貼著玻璃窗看著里邊的情景，不用任何說明他們也看得懂，林凱情況怕是要不好。

    各種儀器加持之下，醫生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才停下動作，很快有護士出來，幾人急切的想知道里邊的情況，可護士卻沒有給他們機會飛快跑走，真的是用跑的，白大褂的衣擺都飛了起來。

    心高高懸起，幾人僵著身體站在那不敢動彈，送走了一個又一個，他們很怕這個也留不住。

    “只要凱子能活下來，我去給菩薩燒高香，說到做到?！标愶w咬牙切齒的許愿，典型的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病急亂投醫，可沒人笑話他，如果有用他們都愿意去燒香，多燒點，燒大點，只要凱子能活下來。

    只是病房里醫生的動作告訴他們，佛腳沒有抱住，林凱的生命線只剩微乎其微的起伏。

    四個人死死盯著儀器上那條線，看著它一點點，多一點點，再多一點點的有了弧度，小小的彎變成大一號的彎，再大一號的彎……

    當醫生出來他們轉身時才發現政委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在了。

    “情況怎么樣？”

    “暫時算是把命拉回來了，患者求生意志強，這是最好的情況?！贬t生說得詳細，“不過短時間內怕是醒不過來?！?/br>
    陸春陽點點頭朝他伸出手去，“辛苦了?！?/br>
    醫生和他握了握手，“我在值班室，有事隨時找我?！?/br>
    第一百一十六章 醒

    目送醫生離開，陸春陽看向平時拽得上天這會卻顯得有些可憐的幾人，他也是從一線退下來的，也送走過戰友，太明白他們此時是什么感覺了，那種緊繃過后全身發飄找不到著落點的滋味，他體會過。

    拍了離得最近的施浩然手臂一下，陸春陽收起了政委的那一套，溫聲道：“都去緩緩，林凱死不了?！?/br>
    施浩然用力搓了把臉，小白臉搓成了小紅臉，長手一勾把陳飛和路遙攬走，遂不及防的兩人腳步急促了一下立刻調節過來，三人勾肩搭背的一起走了。

    “他們的情況你都知道了？”陸春陽退后兩步坐下，招手示意夏樂也過來。

    夏樂坐過去，點點頭道：“他們就是還沒有從那一次的事件中恢復過來，施浩然已經自我調節得差不多了，所以他想明白了自己今后的去向，陳飛需要一個假期冷靜，我更擔心的是路遙?！?/br>
    陸春陽挑眉，“我以為你會更擔心陳飛?！?/br>
    “他只是叫得響，實在不行我揍他一頓也就好了，路遙習慣了將什么事情都悶在心里，可對一個心思細膩的人來說那事不可能輕描淡寫就過去了，政委，我請求對路遙進行心理干預?！?/br>
    “我當然同意，可你應該知道，心理干預得他沒有抵觸心理才會有效果?！?/br>
    “他會同意?！毕臉房聪虿》?，如果不是她當時心理出現問題，早就應該發現這些問題的。

    陸春陽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和平的背后難免有犧牲，可他仍然覺得可惜，折了太多個了。

    夏樂是孤鷹唯一的女隊長，她帶的這個隊伍是平均年齡最低同時也是水平最拔尖的，也因此個個驕傲，在磨合階段天天打，沒有誰身上不掛彩，可意外的磨合好了，并且都找著了自己的位置，誰都有自我發揮的地方，也誰都不多余。

    夏樂在這個隊伍里論身手不是最好的，頭腦不是最靈活的，卻是各方面最均衡的，也因為這個隊長是他們自己選出來的，所以他們服氣，哪怕是她離開了，隊長就是隊長，一輩子都是。

    “你參加的那個比賽我有看，《小寶》很好聽?！标懘宏栃?，“小寶出院了嗎？”

    “出院了?！?/br>
    “那就好，吳中有個好妻子，回頭我休假了也去看看他們，沒記錯的話是在昌市下邊的一個鎮上吧？”

    “吳中是?！?/br>
    陸春陽轉頭看向她。

    夏樂低頭，“林姐留在烏市，對小寶好些?！?/br>
    “吳家不消停？”

    “冷處理就夠了?！?/br>
    陸春陽額角抽疼，他揉了揉，不愿意去想這其中的深意，可是有些事哪里需要想啊……

    “沒有關系，小寶有我?！毕臉吠蝗晦D頭看向政委，“大隊是不是會派人去那個地點查探？”

    “肯定的?！?/br>
    夏樂想說她也去，可嘴巴張張合合，最終她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來，她的身手退步了，不用和人交手她就能感覺到，而那個地方情況錯綜復雜，以她現在的情況去了未必能全身而退，更何況她現在已經離隊了……

    夏樂有一瞬間的沖動，可那一瞬過去后她立刻冷靜下來。

    而陸春陽不愿意放過一點點機會，“如果你再次入伍我可以讓你和他們一起前去?！?/br>
    “我等陸叔叔告訴我好消息?！?/br>
    得，又成陸叔叔了，陸春陽失笑，到這時他也真就死了心。

    林凱的恢復速度快得驚人，本來醫生還說最快也要兩天才能恢復意識，而他在當天下午就有了意識，陸春陽和夏樂一起換上無塵服進去，近距離看到林凱的樣子才知道他傷得有多重。

    整個頭都被繃帶包住了，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夏樂不想去想被子下的身體傷成了什么樣。

    她輕輕按住了林凱看起來完好的肩膀，“凱子，我來了?！?/br>
    手底下的身體明顯動了動，心電監護儀上的波動大了起來，主治醫生連忙上前檢查，半晌后道：“患者的自我意識很強，按這情況明天應該就能醒過來了?！?/br>
    “那可真是好消息?！标懘宏枤g喜不已，大隊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還沒有行動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從林凱這里問到點有用的東西，盡可能減小人員傷亡的可能。

    林凱也爭氣，當天晚上就醒了過來，醫生提醒他們第一次清醒的時間不會長，陸春陽立刻就要詢問，可還不等他說什么，林凱已經激動的朝著夏樂抬起頭來，眼睛瞪著嘴巴半張著想說話，可才清醒的人身體都還不受他控制，頭不過微微抬起幾秒立刻又倒了下去。

    哪怕是經常和軍人打交道的醫生也心生佩服，換成普通人才醒過來也就是能動動眼珠子而已。

    夏樂上前按住他，“我問，說得對你眨兩下眼睛，不對不要有任何反應?！?/br>
    林凱眨眨眼。

    “對方是我們打過交道的嗎？”

    “有沒有你認得的？”

    林凱沒有反應。

    夏樂緊繃的一顆心驟然一沉，她隊伍的人都見過她爸的照片，以他們的本事，如果遇上了不可能認不出來。

    稍做休整，夏樂又問，“你能活下來，是有人放了你？”

    林凱突然費力的連著眨了幾下眼睛，夏樂和陸春陽對望一眼，順著這個方向她立刻又問，“那人你看到臉了嗎？”

    林凱又眨眨眼。

    “不是我們記得的任何一個人？”

    林凱沒有反應，是不認識的人，不是她爸，夏樂的心往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方沉去，拍了心口兩下，夏樂繼續問，“他們很強？”

    林凱再次眨眨眼。

    “多少人？十？二十？三十？”

    一直到三十林凱才眨眼睛，這么多人，如果再有充足的火力支援，九人小隊全軍覆滅就想得通了。

    林凱眼皮往下掉，看得出來是撐到極點了，夏樂拍了下他肩膀，“睡吧，我在這?！?/br>
    得了這句承諾，林凱終于閉上眼睛放任自己睡過去。

    兩人看醫生做了檢查確定林凱只是睡過去后才出了病房，陸春陽取下口罩看向夏樂，“我得回去，看能不能順著林凱提供的線索查出點什么來?！?/br>
    夏樂熟知部隊的一切，立刻點頭道：“我會留在這里，有任何情況立刻向您匯報?！?/br>
    “你在這里我就放心了，之后我會安排一個畫像的人過來?！?/br>
    “是?！?/br>
    第一百一十七章 狗糧

    陸春陽走的時候順便批了陳飛幾人的假，讓他們趁著這個機會好好休整。

    小隊僅剩的幾人以這種方式相聚心里都挺不是滋味，但又倍覺珍惜。

    施浩然在附近的賓館定了兩間房輪流休整，不過多半時間他們還是在醫院守著，哪怕林凱都還沒有出重監室，他們當然也不用像普通人那樣只在有限的時間才能進去看一眼。

    夏樂在樓道里來回走了幾圈，拿著手機深吸一口氣撥通電話，那邊一聲溫柔的‘小樂’讓她到了嘴邊的‘mama’兩個字怎么都吐不出來。

    “鄭先生打電話和我說了你的去向?！敝裟?，邱凝輕聲笑了笑，“mama知道你去了敏市看望戰友?！?/br>
    “……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