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問題，可他現在任何一個都還不能去想。

    他給自己的期限是到五一，那從現在到五一這段時間，就能因為還有目標還有期待還有盼頭，一直撐著，一直不垮下來。

    五一以后，他還可以再給自己一個林女士生日的小目標。

    再給一個小書呆子生日的小目標。

    只要有念想在，他就能什么都不想，一直往前走。

    林間停了一會兒，胡嚕胡嚕他的腦袋：“然后現在到五一之前這段時間……我想過去咖啡店那邊看著點兒?！?/br>
    他這句話說得格外小心，邊說邊留意著小書呆子的狀態，偏偏什么都沒能看出來。

    時亦甚至還挺冷靜，點了點頭：“嗯?！?/br>
    “出聲了？”林間愣了會兒，低頭捏捏他的耳朵，“我還以為我同桌生我氣，今天不打算跟我說話了?！?/br>
    時亦抿了下嘴角，搖搖頭：“沒有?！?/br>
    “沒有什么？”林間追著他問。

    時亦摸摸他的背：“沒有生氣?！?/br>
    小書呆子的力道很輕，林間還是差點兒沒能撐住。

    差點兒就讓他同桌在這兒胡?？辶?。

    林間清了清嗓子，用力吸了口氣，把眼睛里的guntang濕澀?；厝ィ骸拔乙?，我同桌也不生氣？”

    “是正事?！彼劳烂C，“不是走，是值班?！?/br>
    林間愣了下，居然覺得他說得挺有道理：“對……值班?！?/br>
    “找萬老師請假，白天你去，我給你做筆記?！睍r亦說，“晚上回家直播休息，我去接班?！?/br>
    林間愣了半天，幾乎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么。

    “晚上七點，早上六點半?！睍r亦說，“我早走半個小時，你多辛苦一點?！?/br>
    “等會兒……”林間好不容易截住他同桌的話頭，“什么？”

    時亦看著他，瞳仁黑白分明地映著他的影子。

    ……

    “這就是全部的故事了嗎?！?/br>
    程航坐在咖啡店里，點了點頭：“你居然就這么容易被說服了?！?/br>
    “不是全部?！绷珠g說，“在這段之后，我同桌拿出了一摞至少有二十頁的中英雙語論文，從生理心理主觀客觀各個角度充分論證了我一個人盯著咖啡店會盯不過來出岔子這個結論?！?/br>
    程航：“……”

    林間也挺煩愁，嘆了口氣：“我不同意的話，他就要從頭給我念?！?/br>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啊。

    毛線團團抱著腦袋拼命晃晃晃并大聲喊道。

    第117章

    人間噩夢。

    程航挺能理解他這個噩夢, 拍拍他的肩膀，灌了兩口咖啡。

    林間看了他兩眼。

    “看我干什么？喝的又不是你家——”程航抬頭看了一眼，“是你家咖啡?！?/br>
    林間：“……”

    程航把杯子挪了挪, 就著奶蓋又喝了一口：“我今天不是來給你做疏導的?！?/br>
    林間揚了下眉，咖啡勺在指間轉了兩圈，重新落進掌心。

    “真不是?！背毯睫恿藗€懶腰, “沒圈套，也不是騙你放松下來再跟你聊天兒?！?/br>
    林間笑了笑：“說也行，我現在不聽也沒什么事兒干?！?/br>
    “沒什么可說的?！背毯秸f, “我知道你現在是根繃著的弦, 知道你稍微繃不住就斷了, 知道你現在這樣不對勁特別不對勁, 可然后呢？”

    林間抬頭。

    程航看著他：“你的問題是來源于外界, 我沒法通過我的專業技能來解決這個來源，來源不解決，你懂得道理再多也沒用?！?/br>
    林間靠在椅子里看了他一陣, 沒說話，轉頭看了看門外, 站起來走到柜臺前。

    到中午飯點兒了, 有下課的學生三三兩兩往這邊來, 買點兒飲料小吃溜達著去食堂。

    有說有笑的，手里拎著帆布袋或者書包，有的肘間夾著課本，邊排隊邊吐槽哪個老師念ppt念得毫無感情, 哪個教室窗戶正朝著太陽，快中午太陽曬得人能當場昏厥。

    程航跟著他來回繞圈，見縫插針地問：“你是怎么跟靜姐說的？”

    林間覺得他這個稱呼有點兒占自己的便宜，蹙了下眉，給刷卡的學生遞過去裝好的關東煮：“說我被學校開除了?！?/br>
    程航偷烤腸的手瞬間石化：“？！”

    “你是不是特別容易被患者騙？”林間問。

    “你大爺?！背毯斤w快搶了根腸，在盤子上來回沾孜然粉，“林日門?！?/br>
    林間嘆了口氣，拎著袖子挪開他的手：“植樹節，學校放假讓我們種樹?！?/br>
    程航總算放了點兒心，點點頭吃了兩口：“不對啊，你在這兒待到五一，這么多天防風防沙防護林都種完了吧？”

    “后面的歸后邊兒?！绷珠g說，“我們體育生集訓給了兩個月假，我嫌累懶得去，跑回來偷懶?！?/br>
    程航皺了皺眉：“靜姐相信嗎？”

    林間沒說話，往章魚小丸子的鐵板上倒好料，等著稍微成型就挑著翻了翻。

    林女士信不信不重要。

    他其實一直覺得林女士什么都知道，他根本什么都沒瞞住。

    不然也不會在火鍋店的時候一開就開到那么晚，新店這邊他顧不上，不能總過來，但只要看一眼卸貨的賬本跟每天的客流量，就知道一天做下來要有多辛苦。

    但林女士從來不跟他說，問了就說特別輕巧。

    給他攢學費的存折最近連他都找不著，也不知道又藏哪兒了，這么起早貪黑地干又存了多少。

    小書呆子偷著給林女士買護腰買膏藥，還瞞著不告訴他。

    他一直在努力，想給林女士跟小朋友一個足夠沒有壓力的環境，但好像每個人都在拼命，好像什么都沒能做好。

    “你想沒想過?！?/br>
    程航說：“大家都在拼命，是因為這本來就是三個人的事兒?！?/br>
    林間沒回應他，又給章魚小丸子們翻了個面。

    “你在保護他們，你一直想保護好他們?！背毯脚吭诠衽_邊上，“這是你給自己的生存意義，所以你不能接受這件事出任何問題?！?/br>
    林間提醒他：“今天不疏導?！?/br>
    “沒疏導?！背毯桨炎詈笠稽c兒烤腸吃完，轉過來看他，“就是提醒你一句，年紀輕輕小心禿頭?！?/br>
    林間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程航在店里賴了一白天，看著快到七點，才站起來準備收拾東西走人。

    林間送他到學校門口：“不等正牌患者了？”

    “跟你說多少次了，他是于老師的患者，我的正牌患者是你?！?/br>
    程航說：“時亦不知道我來這兒?！?/br>
    林間愣了下，眉峰蹙起來，抬頭看著他。

    “你男朋友沒你想的那么愿意跟人溝通，林日門同學，他除了你根本不跟我們說話?！?/br>
    程航拍拍他的肩膀：“你那個叫梁見的小同學，他堂哥是我們同學兼同行?！?/br>
    林間攥了下手機，看著他沒說話。

    “當初于笙想接手你同桌的治療，但這個誰都不相信的小同學對認識的人太抵觸了，他要開導肯定適得其反?！?/br>
    程航指了指自己：“我是第三個被找的，第二位梁姓心理咨詢師當時因為輔導親愛的弟弟理科題心理崩潰了，沒派上用場?！?/br>
    林間：“……”

    程航沒給他多想這些的時間，看了看手機，抓緊時間跟他道了個別：“放松點兒，聽聽歌啊，吹吹口琴……”

    林間：“梁見還跟他哥說什么了？”

    程航清了好幾下嗓子，飛快朝他招了招手，鉆出了門簾。

    林間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有點兒頭疼地扯扯嘴角，嘆了口氣繞回柜臺后邊，拿出口琴。

    小書呆子給他擦的。

    锃亮，琴體的角落還特別專業地給他刻了個林，拿不知道什么顏料仔仔細細滲過一遍，黑底金字酷得不行。

    林間攥了一會兒那塊軟軟和和的絨布，把口琴拿出來，試著吹了幾個音。

    審節目的時候不讓人跟著進去，幸好在一樓，還能趴窗戶往里看。

    梁見沒說錯，小書呆子穿白襯衫確實好看。

    一眼就忘不了那種好看。

    干干凈凈的男孩子，干干凈凈的白襯衫，肩背軒挺得像是往上拼命拔節的小竹子，什么都擋不住攔不下。

    垂著眼睛打手語也好看，他做動作就怎么都做不出來那種利落清晰又連貫舒展的范兒。

    林間多喝了點兒熱水，照著譜子過了幾遍。

    其實已經差不多有肌rou記憶了，吹的挺熟，只要不咳嗽就基本出不了什么岔。

    不過還能加技巧。

    用心的話，能吹出來更多的東西，比如cao場、少年和薄荷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