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又給他發了張照片。

    這回連手都沒了，畫面里跟學校同款的課桌還在。

    沒了分散注意力的內容，他才注意到桌面上還放了套空白的卷子，上邊還能看見點兒挺模糊的密封線。

    時亦低頭看了看考場的桌子，把他發過來的貓頭問號表情包保存下來，又往空隙里多加了幾個問號，重新發回去。

    隔了幾秒鐘，林間的電話打了進來。

    離開考還有點時間，時亦接了電話：“沒回去嗎？”

    “沒有，路上遇見老萬了?！绷珠g笑了笑，“遇到了個我人生中非常艱巨的難關，計劃變一下，等你考完一塊兒回家?！?/br>
    “怎么了？”時亦站起來，“要幫忙嗎？”

    “不用，真男人就要自己搞定?！绷珠g說。

    “……”他越說得含糊，時亦越不放心，撐著桌沿收拾東西：“沒事，我現在下去，你在——”

    “想什么呢時老師?！?/br>
    林間樂出來：“老萬去復印剛從隔壁高中弄來的月考卷子，我幫了個忙，順手截胡了一份?！?/br>
    時亦微怔。

    “老董今天還監考，老萬正好等他一塊兒去聽講座，現在沒事兒，說可以幫忙監考?！?/br>
    另一頭響了兩聲，應該是林間敲了敲桌面：“讓班主任幫忙找了個空考場，陪我男朋友考個試?！?/br>
    ……

    時亦回過神，心跳忽然有點兒快。

    明明連預賽都沒什么感覺，也不知道為什么，這會兒就忽然覺得高興。

    壓不下去的高興，嘴角抿不住就挑起來。

    甚至還冒出來點兒不知道為什么的期待跟緊張。

    “還別說，好好考試的感覺真緊張?！?/br>
    林間在電話里笑了：“考完幫我判吧？”

    “嗯?！睍r亦說，“分配好時間，先寫有把握的，不會的放到后面，把能想到的都寫上?！?/br>
    “了解?！绷珠g點頭，“我同桌說讓我先寫名字，然后從選擇題開始往下蒙?！?/br>
    時亦：“……”

    “逗你呢?！绷珠g輕笑出聲，“小書呆子，我就在你樓下?！?/br>
    時亦重新坐下，看了看窗外。

    大概是考慮到了學生們逐年遞增的心理壓力，高三樓的視野是三所樓里最開闊的，往外看是一片樓群，再遠就是綿延的遠山。

    天氣好的時候，視線就可以一直向遠方走。

    翻過一座山，再翻一座。

    “行了，該開考了，老萬準備沒收我手機了?！?/br>
    林間的聲音帶著點兒笑意：“快點兒，給林間同學加油?！?/br>
    時亦抿了下嘴角：“加油?！?/br>
    林間挺挑剔：“不夠熱情?！?/br>
    “加油，感嘆號?！睍r亦想了想，“認真審題，不要緊張?！?/br>
    林間這個人要求非常高：“不夠真摯?！?/br>
    時亦：“……”

    林間舉著電話等了一會兒，沒聽見時亦說話，光聽見了幾聲磕碰的雜音。

    樓上考的比較正式，監考應該也更嚴，可能是提前就已經開始收手機了。

    他沒再調戲同桌，抓緊時間說了句加油，站起來朝免費客串監考的老萬點頭：“好了，謝謝您——”

    話音還沒落，電話里忽然被什么親了一下。

    林間腳底下打了個絆。

    左腳被右腳絆的這一跤非常狠，他連著撞了三把椅子，還沒剎住，最后結結實實地趴在了講臺上。

    老萬被他嚇了一跳，站起身就要過來。

    林間一只手依然穩穩舉著手機，沒出聲，朝老萬拼命擺手。

    “一切皆有可能，感嘆號感嘆號?！?/br>
    電話里靜了好一會兒，小書呆子的聲音才跟著親的那一下一塊兒過來：“男朋友，加油?！?/br>
    第88章

    把掛斷了的手機塞給老萬的時候, 林間還有一部分沒能從天上下來。

    “沒事吧?！崩先f有點擔心，“林間同學？”

    林間同學俯臥起撐：“沒事，特別好?！?/br>
    老萬離得遠, 沒聽見電話里的動靜，伸手扶他：“是不是休息還不夠？這個周末好好休息，還需要的話, 可以多請幾天假……”

    “不用?！绷珠g神采奕奕擺手，“謝謝老師?！?/br>
    預備鈴響起來，林間把桌子挪回原位, 三兩步跨回座位, 鋪開卷子。

    老萬好奇地研究了他半天, 點點頭, 示意他可以去座位上準備開考, 自己坐在了講桌下面的第一排。

    林間翻開卷子，轉了兩圈筆。

    隔壁幾個高中的卷子都比河高善良不少，卷面難度下來的不是一兩個臺階。

    時亦現在給他復習的都是基礎, 做那份月考卷子還有難度，碰上這種友好的基礎題, 能做出來的居然還有不少。

    答得挺順, 甚至還有心情用上幾個時老師剛教過的解題驗算小技巧。

    “進步真大?！崩先f習慣性跟小同學聊天兒, 探身仔細看了半天，“林間同學……”

    他才開了個頭，就忽然閉上嘴，又坐了回去。

    林間答完小半張卷子, 換了張算草紙，抬頭看一眼忽然想起自己是在監考的老萬：“您說?！?/br>
    “不打擾你考試?！崩先f說。

    “沒事兒?！绷珠g笑了笑，“我們這種從小不好好上課、上課看小說、在家偷玩兒電腦的學生，都有種謀生必備的天賦?！?/br>
    老萬有點兒好奇：“什么天賦？”

    “一心二用，絕不干擾?！?/br>
    林間順手填了個答案：“您說您的，我現在是在用左半腦答題，右半腦跟您嘮嗑?！?/br>
    老萬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天賦，站起來繞了他好幾圈：“真的？”

    “真的，不然沒法寫作業的同時看電視?！绷珠g說，“我還能一邊做題一邊唱abcdefg?！?/br>
    老萬忍不住笑了：“我也應該鍛煉一下，試試能不能在聽講座的時候判作業?！?/br>
    林間笑了笑，把最后幾道一看就做過的送分題順著填完。

    老萬看他確實不受影響，總算放了心：“林間同學，你家里最近還好嗎？”

    “還行?！绷珠g說，“那個人渣沒再來學校找麻煩吧？”

    “沒再過來?！崩先f搖搖頭，“董老師說下次再來，就給他打電話，他知道了就去除暴安良?！?/br>
    “您的看法呢？”林間揚眉。

    “我覺得最好不要讓他知道?！崩先f說，“董老師最近正在教李白的《俠客行》?！?/br>
    林間沒太反應過來：“??？”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崩先f給他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br>
    林間：“……”

    老萬在保密這件事上和小同學達成了共識，欣慰地點點頭：“不找董老師，但可以找班主任?！?/br>
    林間笑笑：“您打算怎么管？”

    “不知道?！崩先f說，“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當老師的會教學生，但未必能對付得了這種人?！?/br>
    林間沒想到他會這么說，有點兒詫異，停下筆抬頭。

    “你繼續寫，現在還是考試時間?！?/br>
    老萬提醒一句，耐心往下跟他商量：“老師不是肯定能幫得上，但可以幫你想辦法，幫你出主意?！?/br>
    林間筆尖頓了下，沒抬頭，翻過一頁卷子。

    “錢周轉不過來了，老師這兒也能幫忙，有什么事不方便回家，也能在老師家暫住?！?/br>
    老萬繼續說：“或者需要生活援助，學習援助，法律援助?！?/br>
    林間實在忍不住，笑了笑：“萬老師?！?/br>
    “照顧同桌援助……”老萬沒剎住，剛說完最后一個，停住話頭，“怎么了？”

    “沒事兒?！绷珠g：“您接著說，我對最后一項很有興趣?！?/br>
    收卷鈴聲響起來的時候，時亦正好扣上筆帽。

    今年的題目跟往屆比起來偏難，題干還非常繁瑣，有不少能混到一塊兒的近似定義。加上自創題目的魔幻現實場景，不仔細看說翻車就當場翻車。

    考場里的氣氛一直挺緊張，不少人做到一半就開始罵罵咧咧，監考老師維持了好幾次紀律。

    一到交卷子，老師嘴里的“坐在座位上不要動”還沒說完，一大半的人已經飛快交完卷子涌出了考場。

    時亦交了卷子，沒立刻出門，在座位上多坐了一會兒。

    監考老師見多了考完試深受打擊的小同學，看他坐得離窗戶挺近，不太放心：“同學，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