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雯皺緊眉：“你笑什么？”

    “對，現在還是尋釁滋事?！?/br>
    林間點點頭，朝她手機示意了下，敲敲桌面：“您要是不配合，可能就得換個告我的說法了?！?/br>
    任雯這件事犯不著再往上牽扯，物理組其他的老師應該也都不知情。

    林間看著她放下手機，不打算讓老萬在這兒平白被牽連，沒接著往下說，轉過身：“萬老師，您先回去——”

    老萬忽然反應過來：“任老師，您還跟盜版書商買練習冊！”

    任雯：“……”

    林間：“……”

    “萬老師?！?/br>
    林間吸了口氣：“我在威脅她。您可以稍微配合一下，先出去遛個彎嗎？”

    “不行?！崩先f按住他的肩，往前走了一步，“任老師，你故意給我們學生判錯題，說我們孩子壞話，還給我們同學買盜版的練習冊?！?/br>
    “萬老師！”任雯好不容易把這件事繞過去，聲音不自覺尖銳，“您有完沒完！還想怎么樣？好歹同事一場，別逼我——”

    老萬打斷她：“我想讓你跟我的學生道歉?！?/br>
    任雯一滯，聲音戛然而止。

    林間蹙了下眉，沒撥開老萬按在他肩膀上那只手，視線也跟著轉過去。

    “好好道歉?！崩先f皺緊了眉，“”“現在先對林間同學道歉?！?/br>
    任雯快瘋了：“我給他道歉？是他無法無天，還得寸進尺——”

    “他是因為你?！?/br>
    老萬按著林間的肩膀，往前走了兩步：“我的學生都很好，很懂事，如果不是因為你，他根本不用這樣?！?/br>
    任雯張了張嘴，下頭的話卡在半道上，匪夷所思地看著他。

    “他可以跟平常一樣，跟他同桌說話，學習，補課，上學放學。他也想就這么一直好好的?！?/br>
    老萬看著任雯：“沒把卷子藏好是我的失誤，我會反省，現在你要先就你的行為給他道歉?！?/br>
    任雯根本理解不了他這個邏輯：“違紀的是他，道歉的是我？”

    “學生違紀有很多原因?！崩先f格外嚴肅，“如果違紀的原因是老師造成的，老師就應該道歉?！?/br>
    他頓了頓，又補充：“校規里沒有規定不允許踹門，砸門也沒說不行?！?/br>
    任雯氣急：“校規還沒說不能在陽臺上倒立呢！”

    老萬點點頭：“您要想倒立也可以，但要先道歉?！?/br>
    ……

    林間覺得，和老萬比起來，自己的道行可能確實低了那么一兩分。

    畢竟任雯現在可能也許大概率已經瘋了。

    也不知道浪費了多長時間，走廊里挺安靜，已經看不著了來往的學生。

    林間確認了名額已經修正，跟著班主任一塊兒回辦公室的時候，幾乎就只能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

    他從沒考慮過任雯道歉這個選項。

    本來也不是為置氣，看著她面色扭曲著從牙縫里往外擠對不起，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但老萬這種軸過頭了的老師拗不過來地擋在前頭的時候，好像也確實和平時不大一樣。

    “其實最應當跟時亦同學道歉?！?/br>
    老萬忽然出聲，笑了笑：“但是時亦同學應該不會喜歡……你就幫他一起聽了，可以嗎？”

    林間也不想讓他同桌知道這件事，點點頭：“其實您不用非得攪進來?！?/br>
    “不用攪進來的是你們，是因為老師沒做好，才讓你們遇到這種事?！?/br>
    老萬已經沒了辦公室里的嚴肅，又恢復了平時的佛爺性格，好脾氣地擺擺手：“林間同學?！?/br>
    林間停下，等著他說話。

    “拿回扣、強制學生買盜版練習冊是嚴重違紀行為，如果教育局查實，會依法處理，情節嚴重的話會取消她的教師資格?！?/br>
    老萬看著他：“問題總有辦法解決，不一定要用對自己最不利的方式?！?/br>
    林間莫名覺得他好像不止再說這么簡單的一件事，蹙了下眉，沒立刻出聲。

    “這只是我作為局外人的建議，很可能其實不切實際，等你愿意的時候，可以再來找我商量?！?/br>
    老萬笑了笑，沒再細說，把話頭轉回來：“我會向學校反映，你們能再幫忙，收集一些更可靠真實的情況信息嗎？”

    林間扯了下嘴角：“知道了?！?/br>
    “監控我去處理，今天這件事我們兩個都不要往外說，你下次教教我踹門?！?/br>
    老萬挺欣慰，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我是敲門進去的，很沒有先聲奪人的氣勢?！?/br>
    林間沒忍住笑了一聲，搖搖頭沒說話。

    “那就這么定了?！?/br>
    老萬走到自己辦公室門口，伸手開門：“還有什么事嗎？”

    “這個?！绷珠g剛想起自己是來干什么的，摸出那份英語作文遞過去：“您看一眼，我同桌現在應該還在咱們班教室呢，能不能麻煩您過去跟他講講優點不足之類的?！?/br>
    “這個肯定沒問題?！崩先f點點頭，剛轉過身，又轉回來，看著還靠在墻上沒動的林間，“你不過去嗎？”

    “我……緩一會兒?！?/br>
    林間搓搓臉，扯了下嘴角：“有點兒兇，沒收住呢，怕嚇著他?！?/br>
    老萬有點兒驚訝：“你同桌害怕你兇？”

    “小書呆子，沒可能不怕吧?！绷珠g笑笑，“您不也半天才回過來神嗎？”

    老萬認真想了想，點點頭：“氣勢確實很強，很有壓迫力，要是董老師在，說不定能替你賦首詩?！?/br>
    林間想起老董熱愛的順口溜事業就頭疼：“力拔山兮氣蓋世，老子看看誰找事？”

    “……”

    老萬肩膀抖了好幾下，考慮到要給小同學和同事好友面子，硬生生憋住了，拍拍他的肩膀快步離開。

    林間看著他走遠，深吸口氣，靠墻歇了一會兒，索性直接坐下來。

    不知道是因為今天確實發了火，還因為老萬可能帶了什么深意的那一句話，他這會兒格外覺得累。

    其實拿著卷子過去的時候還沒想這樣。

    任雯這種不要臉屬于弱雞而不自知的不要臉，無非因為老師的身份有層保護傘，對他來說算不上什么必須逼他發火的挑戰。

    把判錯了的分跟名額都找回來，辦法有得是，大不了他再下幾層樓，踹年級組的門，或者換個樓去找校長談談。

    但他站在走廊，聽見里頭那幾句話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沒能冷靜下來。

    要不是在門口多站了一會兒，他都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直接把任雯從窗戶扔出去。

    他自己也清楚這種可能就埋在骨子里的，蟄伏著、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沖破禁錮冒出來的，從他那個人渣生父那兒繼承的戾氣到底是什么樣。

    小書呆子這么好。

    相比讓時亦再多等他一會兒，林間更不想讓他看見這個。

    林間深吸口氣，抬起胳膊擋了會兒眼睛，摸出來眼鏡想戴上，才發現手機上居然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居然是老萬發過來的。

    老萬說他同桌的英語作文很出色，書寫工整，詞匯量豐富，結構清晰亮點詞句多，長短句恰當，拿到24往上沒問題。

    老萬說教室沒有人，已經關燈鎖門了。

    老萬成功用飯卡開了門，但沒能找到他的同桌。

    老萬問他學校有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補辦飯卡。

    林間來回看了幾遍發過來的的消息，蹙了下眉，按滅手機屏幕。

    他使了點力氣坐起來，準備去找個樓梯從樓頂往下找，看看他們家同桌又到了哪個不為人知且意想不到的角落。

    也不知道學校什么時候能給這堆樓梯安個不聾的聲控燈。

    這么多年了，到現在都沒能克服對這種半暗不暗的環境的心理陰影。林間呼了口氣，把還剩下的那點兒乏力感壓下去，左手撐了下地，剛要起身，動作忽然微頓。

    他們家最擅長迷路的小書呆子背著四次元空間袋，懷里抱了一堆小紅罐牛奶，不知道什么時候迷路到了英語辦公室的門口。

    小書呆子繃著臉，挺嚴肅，認認真真蹲下來，把忘崽牛奶繞著他擺了一圈。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11在教室里睡了兩覺，叼著尾巴，蹦出窩尋找他沒良心的毛線球了。

    第65章

    被奶淹沒, 不知所措。

    林間看著面前可能是要把他獻祭給忘崽之神的神秘召喚陣，挺震撼，揉了揉額頭：“小書呆子?！?/br>
    時亦蹲在他身邊擺牛奶：“嗯?！?/br>
    “是真的嗎?！绷珠g還覺得眼前的情況有點兒玄幻, “來，我摸摸?！?/br>
    小書呆子抿了下嘴角，專心擺完最后一罐, 握著他伸過來的胳膊，把腦袋頂在他手心。

    ……

    是崽。

    不靠譜的心理醫生有時候可能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幫助。

    林間胡嚕著他同桌軟乎乎的頭發，看著一圈牛奶, 覺得自己可能得多爆炸一會兒。

    時亦其實已經收拾好書包, 在教室里枕著胳膊睡了兩覺, 來英語辦公室找過三趟了。

    他同桌不知去向的時間有點兒長, 所以又去了趟超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