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這兩個丫鬟向著她,自然覺得什么都不要緊。 可她現在算是板上釘釘的謝家兒媳婦,要給未來婆婆留下好印象啊。 于是梳洗過后的元妤,早飯都沒用,便先去給黃秋云請安了。 倒也不全是為了討好黃秋云,只是最基本的晚輩禮儀。 畢竟她也沒說就是病到起不來榻的程度。 然后便在重陽院里,又被黃秋云喂了個肚飽溜圓。 元妤:“……” 等從重陽院里出來,元妤沒敢再磨蹭,簡單喬裝了一下,便坐上了馬車,從謝府后門駛出去,往鶯歌坊去了。 為了避人耳目,馬車走的都是較為偏僻無人的街道,元妤坐在車廂里閉著眼,思緒雜亂地想著事兒。 某一瞬間馬車突然晃了一下停住了,元妤顛了顛睜開眼,明若扶住她,明芷朝外頭喊了聲,“怎么回事?” 音還未落,車簾便被掀了起來,穿著身便服的謝硯人高馬大地鉆了進來。 一主二仆:“……” “三郎?” 元妤驚訝地喚出聲,沒想到他會在半路上車。 明芷明若反應就快許多,看清人是謝硯,等他彎腰進來,未等人吩咐,便連忙爬出了車廂。 笑話,郎君半路堵了她們馬車上來,為的不就是她們姑娘嗎?她們不長點眼力見,還呆在車廂里礙眼不成? 可是,郎君把她們能坐的馬車占了,叫她們何去何從??? 后頭石青倒是駕了輛馬車,可那馬車是謝硯平日里上下朝乘坐的,給她們膽子她們也不敢坐進去。 況且兩輛馬車前后往同一個地方去,也有些惹眼。 石青倒是好辦,命給元妤她們駕車的那個車夫駕著謝硯原本乘的那輛馬車回府,他坐上這輛馬車的車轅邊,戴上斗笠帽驅車。 兩個婢女就想哭了。 車廂里,謝硯自顧尋了位置坐下。 他一上馬車,兩個婢女爬了下去,便輪到元妤伺候他了。 元妤一面有幾分手忙腳亂地給他倒茶,一面道:“三郎怎地來了?今日不必當值嗎?” 謝硯接過茶,輕描淡寫地道:“不放心你?!眳s沒回答她第二個問題。 元妤有點狐疑,有什么可不放心她的? 謝硯卻不看她,耷拉著眉眼飲著茶。 元妤越瞅越覺得哪里不對勁。 終是謝硯先受不住,放下茶杯,抵唇輕咳了一聲道:“……鶯歌坊的東家太神秘,長安城里還沒誰摸得透他的身份和背景,雖然……我不知道你怎地和他攀上的交情,但……防人之心不可無,誰也不知道他這樣不管不顧地幫著你按的什么心……” 元妤頓時就臉色詭異地看著他:“……” 說半天,這人是好奇她和鶯歌坊東家的關系。 不!說好奇都是給他遮羞了!這人腦子里不定歪想些什么,說不定還覺得鶯歌坊東家是對她有什么心思。 元妤真是,有種被人往嘴里塞了蒼蠅的感覺。 而且這人還是她心愛之人,叫她就算惡心著還不知道該怎么罵他。 縱然昨晚才說過今后不會再同他置氣了,可這會兒動了氣的元妤卻怎么也忍不下,黑著臉便吐出一句惡語來。 “三郎,你這分明是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br> 謝硯呆了。 長這么大,被人夸過長相俊美、氣度不凡、天人之姿什么的,也被人夸過才智了得、足智多謀之類的,被罵的時候少之又少,且就算被罵,也是一群紈绔看不得他好造謠生事,比不過他聰明便罵罵他陰險之類,卻是頭一次被人比作小人的! 還是他的枕邊人! 被那脆生生的“小人”二字震懵住,謝硯當真有兩三息的工夫未回過神兒。 待回過神,俊臉瞬間便黑了。 “你說我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十七 1瓶; 么么噠【比心】 第86章 元妤冷著個臉, 不客氣地道:“鶯歌坊東家神秘, 那是東家的本事, 三郎查不到人家的底細, 是三郎的問題, 三郎怎么可以因為自己忌憚,便在妾的面前紅口白牙地挑撥妾與鶯歌坊東家的關系?三郎這么做未免太有失身份!” 說什么不放心她,不知鶯歌坊東家這么幫她按的什么心, 簡直不要臉!腳指頭一想都想得明白,鶯歌坊東家能對她按多大壞心, 才不惜與朝廷做對, 幫助她這個被按了通敵叛國罪名的罪臣之女?瘋了嗎? 元妤越想越覺得氣, 忍不住又懟了他一句, 道:“今日方知,三郎竟是如此心胸狹窄,小肚雞腸之人!” 謝硯被她這一句一句的,砸得整個人都懵住了。 什么是鶯歌坊東家的本事,他查不到是他的問題,這就差指著他鼻子說他沒本事了! 還說他紅口白牙挑撥離間! 說他心胸狹窄、小肚雞腸! 謝硯只覺得腦子嗡嗡的,滿車廂都回響著她說的那些論調,整個人被砸得有些暈暈乎乎,胸腔里血液卻仿佛被人煮沸了,熱血一陣陣往腦子里沖,沖得他腦子脹乎乎的。 他是小人、他沒本事、他紅口白牙挑撥離間、他心胸狹窄小肚雞腸…… “元氏……”謝硯閉了閉眼,咬著牙念她, 只覺心窩被她氣得仿若火燒般灼疼,“你……” 他想罵她兩句什么,可又不知該罵她什么,因為雖然她說他說得過分,可他說那些話時確實抱著自己的小心思。 雖他不知那鶯歌坊的東家是男是女,可在現今這個時代,能有如此之本事、還叫人摸不到底細的人,他自然不會以為鶯歌坊東家會是女性,理所當然地覺得背后會是個男人。 這個男人卻近乎無條件地扶持著元妤,用自己的勢力為她保駕護航。而且元妤心底一直不愿連累他人,特別是在竇家事情上,她最后連元江都給摘干凈了,但對鶯歌坊這個東家卻例外,說依賴著他也不過分! 而他,身為她的夫郎,卻被她摒棄在計劃外!雖然很大程度上,她是為了不牽連他才如此選擇的,可身為自尊心、占有欲都很強的男人,謝硯還是不可避免地酸了。 控制不住地想著她和鶯歌坊的東家究竟什么關系,憑什么、憑什么元妤可以那般信任他依賴他…… 可這些,都沒有這會兒元妤說他的這些話給他帶來的刺激大。 刺激得他都說不出話來了,直叫他又憤又羞。 正此時,馬車晃了一晃停了下來。 到地方了。 元妤小眼神刀子似的插他一眼,哼了一聲先扭身下了車。 謝硯閉了閉眼,好不容易把那口要吐血的氣勁強壓了下去,欲跟她一起下車時,先下了馬車的元妤卻拉著車簾看著他道:“想來三郎心底是十分不想登上鶯歌坊的,既如此,三郎還是在車上坐著好了,妾一人上船。三郎放心,鶯歌坊的東家就是船沉了也會記得把妾先撈上來,況在船上等著的都是妾的心腹,三郎不必擔心妾會有什么危險?!闭f罷還狠狠瞪了他一眼,甩手一使勁,又放下了車簾。 車內,面子里子都被她扯了個干凈的謝硯:“……”捂著胸口沒被她給氣死。 說好的今后什么都聽他的,再不同他置氣呢? 果然都是唬人的鬼話! 謝硯這一瞬間,只覺小心臟脆弱得再被她懟兩下就要碎了。 盯著方才被她甩手放下的車簾子,謝硯怒火騰騰的眸底竟還氤氳著兩分委屈巴巴的情緒。 車外,把話聽了個全的石青低首含胸地立在一邊裝死,一時悔得要命。 會什么不好會駕車!該!他還不如像明芷明若那樣隱了身形跟在馬車后面跑來呢! 同時卻又有點按捺不住地想掀開簾子瞧瞧里頭的主子郎君這會兒可還好? 撂下數把刀子的元妤早已扭身登上了鶯歌坊的大船,上頭明芷明若已先她一步在船上接她了。 元妤上了船后,才冷靜了下來,然后便稍稍有了那么點后悔的意思。忍不住向后覷了一眼,想著自己說話是不是重了些? 可想想,謝硯竟如此猜忌姬jiejie和她,心思未免太多了些,直覺覺得不能太放任他,便又梗著脖子頭也不回地進了坊中。 鶯歌坊里,算上明芷明若,她父親留給她的七個影衛在季家覆滅、元妤進了元府之后,頭一次齊整地立在她面前。 影一,化名錢恒贏,年已三十許,曾是她父親季風斐的暗衛,季家出事后,被她父親給了她,這幾年被元妤放在民間,借著姬良辰的勢力,在長安城里開了個古玩玉器的商鋪,名氣很大,借著走貨的名義,走南闖北結交了不少朋友,既可以斂些金銀之物,又可在暗中為她打探些消息。 影二,化名周才添,被元妤放在鶯歌坊中。鶯歌坊是姬良辰為幫助元妤利用姬家勢力暗中建立的,她在北方,無法事事親為,交給元妤的人打理最合適不過。 影三,化名錢祺朔,二十出頭,以錢恒贏弟弟的身份,不務正業,混跡于長安城一些富家公子哥或紈绔之中,探聽些朝上朝下的消息。 影四便是胡僖了,曾是她大哥季元初的人。 影五是明罡。明芷明若是明面上護衛她的人,明罡則一直在暗處。后來她接近謝硯時,知石青武功底子不弱,怕他察覺暗中的明罡,便把他派到了周才添處藏著了。 明芷明若分別的排名第六第七的影衛。 這些人自季家覆滅后便跟在她身邊,忠心耿耿、誓死追隨,若非有他們在,元妤覺得自己可能走不到今天。 如今看著他們,心中也是感慨良多。 他們站在元妤面前,先給元妤行了個下屬禮。 “見過女郎!” 元妤親自上前,扶起他們,道:“起來吧,近四年了,辛苦你們了?!?/br> 有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眼前這幾位,卻因著她這句話,熱了眼眶。 不為他們自己,卻是為當初的季家,為他們的主子,和現今站在他們眼前的柔弱女郎。 這里頭影一年紀最大,說看著元妤長大的也不過分,加之近幾年混跡于市井,改掉了些當初身為暗衛時冷冰冰的氣場,這會兒看著元妤倒也能說出一兩句軟和的話來。 “看到女郎平安無事,屬下等倒是安心了不少?!?/br> 在元妤心中,他們也不是普通的屬下,這會兒聽了他的話,心中倒是生出一兩分羞愧來。 之前,她是抱著死志殺竇庸的。細想起來,真有幾分對不住他們這幾年的拼死護衛。 不過,雖然是這樣,她卻也不會在他們面前表達,只看著他們道:“今日來見你們,也是想叫你們安心的意思,另外就是……想問問你們自己的意愿,今后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