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第057章 回到公寓。 客廳的燈被按開, 黃暖的燈光在剎那間照亮了整個屋子。 整個房間宛若被籠罩在了一片溫暖之中, 顧之烽脫下外套,轉過頭, 卻發現身后的謝知影一直垂著眼,沒有開口說話。 “怎么了?”顧之烽問。 謝知影一言不發, 她伸出手脫掉自己身上的大衣,然后換鞋進門, 將手中的包掛在了一旁。 她往前走了幾步, 然后在原地站定,轉過頭問道:“那后來,你為什么回來了?!?/br> 顧之烽垂眼, 沉默著松開領口襯衣的一??圩? 淡淡答道:“因為,我比我想象中的自私?!?/br> 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是難以做到無私地放手的。 話音剛落,謝知影便突地轉過身。 下一秒,她伸出手,搭上顧之烽肩膀,然后緊緊地擁住了他。 顧之烽微怔,下意識抬手握住謝知影的腰:“你怎么了?” 謝知影沒答話,只是昂起頭, 然后輕輕吻上了顧之烽的唇。 旖旎的氣氛在兩人之內蔓延,就連呼吸仿佛都帶著萬眾柔情,要在這一刻將彼此完全吞噬。 半晌后, 兩人分開。 顧之烽這才看清謝知影臉上的表情。 包括她眼角的那點晶瑩。 顧之烽低下頭,抵住謝知影的額頭,抬起一只手輕箍著她的臉,片刻后,聲音沙啞地問道:“你怎么哭了?” 謝知影深吸一口氣,笑著搖了下頭。她伸出手反握在顧之烽的手背上,然后垂下眼,將臉靠緊顧之烽那熾熱的掌心。 她說:“我知道的,你永遠都不會變成別人?!?/br> 謝知影這句話,否定的是當年顧父在被獄警帶走前,如同詛咒般對顧之烽說出的那句“你會變成和我一模一樣的人”。 顧之烽笑了聲,輕聲道:“你就這么相信我?” 謝知影認真地看著顧之烽的眼睛,然后道:“一直都是?!?/br> 他們都是同樣扎根于淤泥中生長起來的人,但并不是因為惺惺相惜才互相靠近。 就好像謝知影為什么會那么任性而又倔強的,想要努力靠近顧之烽呢。 好像是高中時候,那次因為想要抱小貓下來,而不小心從單杠上摔下來扭傷了腳。在被校醫訓斥之后,謝知影又一跛一跛地跑到cao場后面,找著那只小黑貓。 找了一圈后,都沒有發現貓的影子。 謝知影泄氣,以為是小黑貓已經跑到了別的地方去??僧斔齽傄晦D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細細軟軟的貓叫。 謝知影轉頭,朝著貓叫的方向走去。 那是cao場后面精心布置的一條石子路,左右兩邊都載著樹和花草。 顧之烽戴著金絲邊框的眼鏡,靠著樹干,眉頭輕皺,低頭按著手機,眼眸中帶著股懨懨的戾氣。 有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灑落在了他的身上。 少年身上宛若披著一層薄光,清秀俊朗的臉龐更是讓人記憶深刻。 方才那只小黑貓顫顫巍巍地走到他的旁邊,伸出爪子撓了下他的褲腿。 顧之烽留意到了,他頗有頭疼地捏了下眉骨,然后轉過身離開。 一看,就是個冷冰冰不好相處的人。 但那只貓卻邁著小短腿鍥而不舍地跟在他的身后。 顧之烽停下步子,轉過頭,神色冰冷,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小團黑色。 小黑貓卻張開嘴,嗷嗚一下咬在了他的褲腿上,又拖又拽地撒著嬌。 顧之烽垂眼,似乎是嘆了口氣。 他無奈地蹲下身,朝著那只小黑貓伸出手。 黑貓一邊奶聲奶氣地叫著,一邊抬起自己的一只爪子,輕輕地放在了顧之烽的手指上。 該怎么形容謝知影那時候的心情呢。 除了怦然心動之外。 那時候她就覺得,顧之烽一定是個很溫暖的人。 一定是。 而就在這時,玄關處有人按響了樓下單元樓的鈴聲。謝知影看了眼監控面板,發覺是下午過來攔住顧合蕭的保安。 “顧先生,這是下午那位男孩留下來的東西,說是要我們交給你?!北0矎囊露道锩鲆粋€信封,遞給了顧之烽:“剛剛問過門衛說您回來了,所以特地給您送上來?!?/br> 顧之烽垂眸,看著那封信,卻沒動。 信封上有一行娟秀的字體——“給顧之烽” 是自己繼母寫下的。 謝知影觀察了下顧之烽的表情,然后笑著伸出手,替他接過:“辛苦您了,交給我就好?!?/br> 送走保安后,謝知影關上門,然后轉頭看著顧之烽:“你要看嗎?還是收起來?” 顧之烽伸出手,捏了下眉骨,然后轉過身坐回沙發上。他將頭微微后仰,神情中寫滿了疲倦,許久后,才開口道:“給我吧?!?/br> 謝知影垂眼,伸手拆開了信封—— 【給顧之烽: 在提筆的時候,有些想不到該怎么稱呼你。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長輩。這段時間,我總是時而清醒時而渾渾噩噩,但在清醒的時候,每一次回憶起過去,總會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顧家對于我而言,是難以逃脫的夢魘。但我能夠清晰的記得,當年在那種環境下,會有一個孩子朝我伸出援助之手。 這么多年我無時無刻不在后悔,為什么當年會對你做出如此之大的傷害。但是做錯的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我不想請求你的諒解。只因為在選擇嫁給你父親的那一天起,我已經身處劣根無法自保。 你和你父親不是一樣的人,永遠都不會是一樣的。 現在想起來,或許我作為一個成年人,比那個時候還是孩子的你,還要差勁的多。我很高興在那樣的環境下,你能掙脫那腐爛的根基,成長成為一個這么出色的人。 我知道你不會變成和我們一樣的人。 永遠不會?!?/br> * 顧合蕭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母親的墓碑前。 母親因為患上了精神病,周圍的人對她都避之不及,這輩子都沒有什么朋友,除了自己母親的幾位親戚之外,幾乎沒有再來參加她葬禮的人。 而顧合蕭也知道,這些親戚,雖然表面上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實際上是在算計著怎么拿到自己的監護權,然后順勢就能接受掌控當年顧父入獄前,留給自己的那點遺產。 顧父鋃鐺入獄之后,雖然大部分的股份和房產都用來還債,但這么多年的積累,還是有些家底的。 因為顧父過世的突然,所以按照原來的遺囑,他將大部分的遺產都給了顧之烽,剩下了幾處房產,留給了顧合蕭。 可因為顧合蕭還小,所以這部分的錢,會由他的監護人代為保存。 這些親戚正是瞄準了這個機會,明明平日里從未和顧合蕭有過什么交流,亦或者是不知道打哪來的遠方親戚,都在此刻爭執的不可開交。 顧合蕭覺得周圍的聲音無比嘈雜,此起彼伏的爭吵聲,讓他感到頭痛欲裂。 而就在這時,墓園周圍在剎那間陷入沉默。 顧合蕭微怔,然后轉過頭。 顧之烽撐著把黑傘,平靜地站在不遠處的地方。謝知影站在他身邊,挽住他的臂彎。 兩人的氣場,竟然硬生生地壓得方才還在絮絮叨叨不肯罷休地討論著撫養權的幾人頓時止了聲。 顧合蕭眸光微閃,眼里的淚光頓時涌了上來,他深吸一口氣,然后轉過身,朝著兩人的方向深深地鞠了個躬。 葬禮結束。 顧之烽和謝知影上了車,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后傳來顧合蕭的喊叫聲。 顧之烽抬了下手,示意周助理停車,然后降下了車窗。 顧合蕭氣喘吁吁地站在了顧之烽面前,額前的頭發被小雨淋得濕透,他喘了兩口氣,然后站起身子,看著自己的哥哥。 這可能,是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么十多年來,唯一一次見面。 他們兩人之間,談不上恩怨。 因為在兩人分開的時候,顧合蕭還是個剛滿五歲的孩子,稚氣未脫,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善惡。 顧之烽:“有事?” 顧合蕭點了下頭,然后從衣兜里掏出一份保存好的紙,遞到了顧之烽的面前:“這是我和我媽,一致的意愿?!?/br> “雖然可能您不缺這些,但是我還是想給您?!?/br> 顧之烽看了一眼。 是房產轉讓書。 他輕掀了下眼簾,然后抬手推過去:“近千萬的東西,你不要了?” “嗯?!鳖櫤鲜挻鸬煤苎杆?。 顧之烽臉上沒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他平靜地收回手,雙手交握,放在膝蓋上:“那就捐了吧?!?/br> 顧合蕭聽到這句話,微愣了下,但卻很快反應過來,并沒有拉拉扯扯著推拖不清:“我明白了?!?/br> 顧之烽抬了下手,示意周助理開車。 顧合蕭朝后退了一步,安靜地注視著車子緩緩發動。 顧之烽伸出手,升起車窗,只是在將要離開前,突然淡淡地拋下一句話:“好好讀書?!?/br> 顧合蕭一怔,薄唇緊抿,他眼中頓時涌上了些許淚花,他使勁地點了下頭,道;“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