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拉斐爾說:“吃飯啊?!?/br> 阿斯蒙蒂斯:“……” 但現在是下午……好吧,他們的確很久沒有吃飯了。下午也可以。 這家咖啡店提供簡餐。中式的泡椒牛蛙,西式的牛排意面,應有盡有。 拉斐爾點了個大單,然后慢悠悠地吃著。 阿斯蒙蒂斯也不再問,低頭吃起來。 吃得差不多,拉斐爾開始說監視基地的天使們提供的新消息:一是基地好似被政府接管了,有部隊駐扎。二是白胡子老頭和應龍山都不在。三是最近基地來了不少工程師,好像要擴大地盤。 阿斯蒙蒂斯皺眉:“難道‘流星計劃’要被真正啟用了嗎?” 拉斐爾喝著咖啡:“也許是人類防患于未然的手段?!备鶕舜文媳睒O冰川融化時間來看,如果在融化苗頭出現時,整個地球能夠竟經受速凍,的確有機會保全陸地。 人類文明進展到今天的地步,產生與天斗的想法很自然。 阿斯蒙蒂斯面色凝重,不自覺撅起的嘴幾乎把不開心寫在了臉上。 拉斐爾探身,在他嘴上親了一下。 阿斯蒙蒂斯呆了呆,臉迅速紅起來。 周圍隱約有倒吸一口涼氣、驚呼聲、跺腳聲,但那都不重要了。 今天咖啡店外的天氣,陰;但今天坐在咖啡店里的阿斯蒙蒂斯的心情,晴。 路西法化身人類進來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熾天使偷襲大魔王的場景。他壓低帽檐,在吧臺打包了一份三明治和咖啡,轉身要走,但被拉斐爾叫住了。 “我沒帶錢?!崩碃柡裰樒?,“能幫忙結賬嗎?” …… 路西法一坐下來,四人座的空間立馬狹小了起來。 阿斯蒙蒂斯正襟危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目光克制地望著拉斐爾修長的手指,不敢四下游弋——再往旁邊,就是路西法大人的外賣包裝袋了。他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該在路西法大人過來之前坐到拉斐爾身邊去。 路西法和拉斐爾都坐在外側,與阿斯蒙蒂斯的坐立不安相比,他們淡定得多。尤其是拉斐爾,真正像一個吃霸王餐的人遇到來解圍的老友,滿心都是……理直氣壯。 拉斐爾說:“你一定調查得差不多了?!?/br> 路西法低頭,將三明治從包裝袋里取出、掰開,將火腿剔出來,再重新合上,咬了一口,細細品嘗之后,才答非所問地說:“沒有火腿,三明治依舊是三明治,味道更好了?!?/br> “這只是個人口味。作為一款三明治,它能保持目前的樣貌通行世界,里面的每種食材都有存在的必然價值?!崩碃栴D了頓,很快接下去,“根據調查,滅世者的死亡并不是偶然事件,他們的確與‘流星計劃’有關?!?/br> 阿斯蒙蒂斯豎耳傾聽。 “年老的中國工程師、奧數競賽的美國冠軍少年以及中國職業技術學院的中年教師都曾直接或間接地收到過歐陽飛團隊的邀請?!崩碃柼匾鈱Π⑺姑傻偎菇忉?,“就是那個白胡子的老者?!?/br> 他說:“雖然天堂和地獄沒有干涉這些人的生活,但他們的出現造成蝴蝶效應。比如,墮天使曾為了接近工程師,派了一名魔女接觸他的兒子,他的兒子與工程師多年前曾反目成仇,形同陌路多年,如今,突然為了婚房向工程師求和。工程師高興之下,頻赴朋友的酒局,最后死于酒精中毒?!?/br> “冠軍少年的車禍更巧合。只因為天使的出現,改變了一群鴿子的飛行路線,使它們的排泄物偏離了原定的位置,剛好砸中了一個摩托車主的眼睛,失控撞死了冠軍少年?!?/br> 他慢悠悠地將中年教師、老年銀行家的死因也一一道明,都與天使、墮天使的介入有關。 第78章 變量(下) 路西法怡然地吃下最后一口三明治, 店員特意準備的直徑沒能派上用場,他的嘴角、手指都干凈得跟吃之前一模一樣, 連笑容也沒有變化,仿佛拉斐爾剛剛只是說幾個無關緊要的故事而已。 拉斐爾也不指望自己的只字片語能打動這位向來一意孤行的地獄之王,但還是苦口婆心地勸說:“干涉的結果, 未必如人意?!?/br> 路西法反問:“那你又如何解釋預言中的最后一句話呢?” ——也許天使與墮落者能帶來最后的希望。 拉斐爾才用這句話寬慰過阿斯蒙蒂斯, 轉頭又被它堵住了。 這實在是個模棱兩可的句子,雙方都能從中解讀出對自己有利的一面。他說:“預言,總要含糊一些, 才能保證準確率。但我們可以不斷地積累經驗,吸取失敗的教訓,矯正方向。至少,現實證明, 滅世者頻繁的更替的確與我們的干涉有關?!?/br> 路西法微笑:“是么?難道不是, 無論我們插手與否, 這群人都會參與到歐陽飛的計劃中, 從而威脅九界存亡?” 拉斐爾啞然。 的確, 以滅世者的個人命運為結果來推導, 是天堂地獄的干涉,才造成他們的早逝或偏離原定計劃。但是, 以歐陽飛的“流星計劃”為結果來推導,這些滅世者加入與否,都未能撼動計劃的產生。 阿斯蒙蒂斯跟著他們的思維想到這一步,突然驚訝起來。 為什么……滅世者不是歐陽飛呢? 明明他才是計劃的核心。事實證明, 那些投資者、技術人員并沒有重要到左右計劃的程度。這樣說來,以前的滅世者為免名不副實。反之,如果一早找到歐陽飛,以天使和墮天使疊加式的霉運光環,歐陽飛已經中毒、車禍、重病……死得不能再死了吧,而“流星計劃”也可以預見的,不復存在。 路西法一針見血地說出了他的困惑:“滅世者指針的感應技術來自于天堂?!彼?,是天堂在保護歐陽飛。 拉斐爾說:“那他必然有不能死的理由?!标P鍵性技術來源于神,而神……是絕不可能錯的。 路西法說:“因為不能死,所以不能暴露。那反過來說,既然暴露了……” 話留半句,意味深長。 …… 拉斐爾努力為歐陽飛生命倒計時的沙漏續沙:“連神都不能插手的預言,怎么可能只是死個把個人就能解決的呢?也許,他的死亡是命運安排的陷阱。他一旦死亡,接下來會有更不可測的事情發生?!?/br> 不得不說,從坐下到現在,拉斐爾第一次說中了路西法的想法。 路西法從口袋里掏出兩張演唱會的門票:“我約的朋友臨時不能來,你們有興趣嗎?” 并沒有。 阿斯蒙蒂斯和拉斐爾的心里異口同聲地冒出答案,但是,地獄之王的饋贈……怎可不收?還是非??吞锥袆拥氖障铝?。 談話就這么不咸不淡的結束。 拉斐爾原意是探聽路西法的態度,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也沒再糾纏。賬單路西法還是非常大方的代買了,其實這時候阿斯蒙蒂斯已經想起自己的手機錢包能支付,只是手速略慢。天要下雨,老大要請客,都是擋不住的事。 演唱會居然是當天的。 阿斯蒙蒂斯看著陌生的名字,問拉斐爾:“我們真的要去聽嗎?” 路西法走后,拉斐爾的觀念已經從“陌生人唱歌有什么好聽的”轉變成“和艾斯一起約會也不錯”,故而深沉地說:“吃人嘴軟?!?/br> 阿斯蒙蒂斯:“……”不是吃人嘴軟外加拿人手短嗎? 不管怎么說,一番好意,不要辜負。 他們手牽手,朝著夕陽的方向走——演唱會舉行的體育館剛好是這個方向,而且兩個半小時后才檢票,剛好徒步。 徒步是聊天的好時候。 阿斯蒙蒂斯問:“你怎么知道路西法大人在這里?天使在盯梢?” “非常時期……我們也在他的監視下?!?/br> 拉斐爾拉著他在路口等紅燈,原本急急忙忙行駛的車輛路過他們時,不約而同地放慢了速度,原本就是擁堵時段擁堵地段,一下就造成了交通大堵塞。 但兩個當事者似乎毫無所覺——就算覺察到也不以為意,慢悠悠穿過人行道,繼續信步閑走。期間時不時有人冒出來,偷偷摸摸地拍照,照片效果一如既往的“容光”煥發,也有試圖搭訕的,但還沒靠近,就迷路到對面去了。他們的周圍儼然成了一個只能靠rou眼欣賞的真空地帶。 阿斯蒙蒂斯沉浸在對話里:“他在這里做什么呢?”披著偽裝,在人界行走,還買了演唱會的門票?!八呐笥咽钦l?別西卜……啊,米迦勒么?”他在地獄的時候,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但波吉總會爬到窗內散播八卦,對兩位大佬的傳言略有耳聞。 “可是,他們剛剛才……” 北極之戰那么激烈,天上海下,打得天昏地暗,才過去多久,又能一起看演唱會了嗎? 拉斐爾倒沒有考慮那么多。他要是知道路西法的想法,當年就不會有圣戰了,亦或是,圣戰之后,天堂就沒有拉斐爾了??傊?,路西法滯留人界,一定還沒打消“滅人界、保九界”的念頭,只是目標從整個人界縮小到“流星計劃”的參與人員。而至今沒有動手的原因,大概率是自己提出的最后一個問題——滅世之劫真的這么簡單么? 等這個問題解開,天堂地獄很可能會有一次新的沖突。 阿斯蒙蒂斯發現話題漸漸沉重,一雙眼睛四下亂轉,想找點什么轉移注意力,正好街對面一對情侶拿著兩個勺子共享一杯冰淇淋,忙說:“我也要吃?!?/br> 嗯?艾斯說要吃,那必須大吃特吃。拉斐爾買了六杯,各種口味一個,還問夠不夠。 阿斯蒙蒂斯視線偷偷摸摸地瞄了眼已經走遠的情侶,矜持地點點頭。 拉斐爾視力不用矯正,就很“目光遠大”,光靠情侶背影,就依稀摸到了一點兒邊。打包的時候,他將另外五杯全裝好,只留出一杯,然后拿了兩個勺子。 把一個勺子遞給阿斯蒙蒂斯時,他眸光亮亮的,吃了口冰淇淋,就含著勺子半天不動。 “勺子這么好吃么?”拉斐爾將自己的勺子插在冰淇淋里,然后搶過他手里的,也不舀,張嘴就含了進去,用舌頭舔了好幾下,才輕笑道,“唔,果然很甜?!?/br> 阿斯蒙蒂斯呆呆地抬著手,臉皮比夕陽更紅,眼睛上下左右游走了一圈,終究舍不得面前的風景,又看了回來,頓了頓,重新搶過拉斐爾嘴里的勺子,張口含住,什么都沒說,悶頭往前走。勺子貼著舌頭,早就吮吸沒了冰淇淋的味道,但……的確很甜很甜。 走了兩個半小時,卡著點兒進場,周圍都是歡呼雀躍的歌迷,他們倆坐在中間,實在格格不入。好在路西法買的是vip席,很靠前,附近還坐了歌手的家人和明星朋友,吸走了大多數的注意力,等演唱會一開始,燈光集中往舞臺上打,他們就更沒人關注了。 拉斐爾聽了幾首歌,有點意興闌珊。也不是說歌不好聽,只是風格顯然不是他喜愛的那一類,側頭看阿斯蒙蒂斯,倒是聽得很認真。也是,據說地獄近幾百年都流行咋咋呼呼吵吵鬧鬧的歌,與臺上的表演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演唱會過半,歌手開始介紹自己的親朋好友,鏡頭順勢掃過拉斐爾和阿斯蒙蒂斯,歌迷對著大屏幕發出驚呼聲。歌手沒找到原因,以為是對明星朋友的歡呼,開了幾句玩笑,然后根據流程,點兵點將得找歌迷一起上臺唱歌?;ㄥX最多的vip座自然是優先選擇,他瞟了一眼,目光就釘在拉斐爾和阿斯蒙蒂斯臉上,久久不能回神。 鏡頭馬上帶過去,阿斯蒙蒂斯用了一個幻術,隔壁尖叫的老兄被替代上臺。歌手與他迷迷糊糊地唱完一首歌,心中還惦記著那驚鴻兩瞥,但再看臺下,卻怎么也找不到驚艷的源頭了。 拉斐爾和阿斯蒙蒂斯提前出來,隆隆的音響聲漸行漸遠,走在靜謐的小道上,阿斯蒙蒂斯竟然已經能哼唱兩句。拉斐爾默默記下歌手的名字,說:“下次再來聽?”下次來的時候,他可以用托尼的身份,就不用提早離場。 阿斯蒙蒂斯反問:“你喜歡聽什么歌?”他雖然在聽歌,卻沒有忽略身邊人的興致。 拉斐爾說:“你唱的歌?!?/br> 阿斯蒙蒂斯臉微紅,卻勇敢地開口哼唱起來,不是歌手剛剛唱的,而是天堂的歌曲。沒那么地動山搖般的激烈,卻寧靜致遠,恰好,夜幕下的街道,只有民居點點燈火和偶爾路過的腳步聲,正合歌聲意境。 忽的,一陣突兀的振翅聲闖進來。 怕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力,對方將翅膀鼓得特別用力,阿斯蒙蒂斯一抬頭,就看到一根雪白的羽毛,搖曳著飄下來。拉斐爾和他看著羽毛,誰都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 那天使落到地上,尷尬地撿起自己的羽毛,結結巴巴地說:“最,最近太忙,有點掉毛?!?/br> 拉斐爾一貫的溫和:“注意身體。有新的情況了嗎?” 天使想起任務,慌忙說:“歐陽飛生病了?!?/br> 第79章 噩耗(上) 只是普通的生病, 不會這么興師動眾。 果然,天使緊接著說出了重點:“他和北極海島撤離的人員一樣, 受到史前巨型病毒的感染,目前已經出現頭昏眼花、感官退化等早中期的癥狀。人類的醫院還沒有對癥的治療方法,甚至, 連傳播途徑都不能完全確定。因為海島居民可能是在北極冰川融化的時候, 通過呼吸或皮膚接觸海水被感染,但歐陽飛那時候在高原上,事后也沒去過北極或接觸過病人??傊@事很迷?!?/br> 如果傳播途徑是人為, 就不迷了。 拉斐爾回想今天見面時,路西法老神在在的樣子,暗暗后悔自己的麻痹大意。調查思考、徘徊彷徨都是假象。堂堂地獄之王,在沒有確鑿證據的反駁下, 怎可能因為無端的揣測就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