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他緊張地抖腿:“待、待你長發及腰……你、你想做什么?” 阿斯蒙蒂斯想到自己這些天在街上看到的男人,的確沒有留這么長頭發的,便拐進一家發飾店,挑出一根檀木發簪,一手挽起頭發,一手用發簪固定住,露出修長的后頸,然后扭頭看他。 他原本就俊雅,這樣一來,倒有些雌雄莫辨的秀美。 董宏宇被看得心頭小鹿亂撞,捫心自問:他是不是在問我好不好看?……的確是很好看,但我實話實說會不會加深他對我的迷戀?萬一迷戀過頭,會不會按捺不住,強行對我做出一些不可言說的事情?那我是該從了,還是慫了? 他苦惱地抱頭。自己為什么要平凡得如此英??! 阿斯蒙蒂斯見他不說話,以為不好看,抬手拔下簪子——一頭青絲如瀑,垂落的瞬間,媲美洗發水廣告,引來不少關注的目光。 發飾店老板忍不住說:“你頭發的發質太好了!跟明星做的廣告一樣。特別適合我們店里的簪子,我這里還有幾個,你試試看。不一定要用木頭的,還有銀的,也特別好看!” 阿斯蒙蒂斯看不出簪簪之間的差別,無所謂地試了試,倒是董宏宇擋不住老板的熱情,都買了下來。他去刷卡付錢的時候,阿斯蒙蒂斯收到托尼的短信。 托尼問他在哪里,要不要一起吃飯。 阿斯蒙蒂斯如實說,董宏宇正陪著自己在發飾店買簪子。 托尼下一條短信的口氣和文字量立刻就變了:小董真是尊師重道的好孩子。一定是老師規定男孩子的頭發不能過肩,畢竟他才十六歲。我們成年人的頭發都是想留長就留長,想披下來就披下來,不一定要買簪子。 董宏宇回來時,大老遠地看到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圍在阿斯蒙蒂斯不遠處拿手機偷拍,不由快走兩步,用身體擋住了窺探的鏡頭,抬眸看了阿斯蒙蒂斯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小聲說:“你還是把長頭發收回去吧,太扎眼了?!?/br> 阿斯蒙蒂斯握著手機,想了想:“你看到的我,一直是短頭發?” “對啊,以前都是清爽陽光的板寸?!倍暧钽读算兜?,“難道不是嗎?” 阿斯蒙蒂斯將托尼剛才的短信又讀了一遍。雖然沒有明說,但字里行間好似默認他們買簪子就是為了挽起長發……但,人類眼里的自己,不是短發嗎? 董宏宇見他遲遲不走:“還想買什么嗎?” 阿斯蒙蒂斯搖頭,將疑惑拋諸腦后。 反正不重要。 董宏宇開學住校,人身安全相對有保障,阿斯蒙蒂斯準備展開“董涼涼”行動。 為了探聽目標任務的行蹤,董宏宇打電話給他爸的一個牌友,這位牌友在董mama在世的時候就是吵架的中心人物。每當董立國偷雞摸狗、沾花惹草,都有牌友堅定不移的支持與參與。 牌友接到董宏宇的電話還很驚奇:“小宇啊,多少年沒見啦。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董宏宇客客氣氣地說:“我明天開學,想問問我爸陪不陪我去。我打電話他沒接,想問問叔叔有沒有見過他?” “哦,明天下午可能不行,我們幾個老朋友要聚聚,上午我就不清楚了?!?/br> 董宏宇眼睛一亮。蛇鼠聚一窩,肯定沒好事。 他問:“你們下午在哪里聚會啊,離我學校近不近啊,上午送我去學校不知道來不來得及?!?/br> 兒子和他鬧翻分家的事,被董立國捂得嚴嚴實實。牌友不疑有他,報了個大概的位置。 阿斯蒙蒂斯第二天送董宏宇上學之后,就去董立國家里盯梢。董立國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被魔王盯上的男人,與董后媽例行公事地纏綿了幾下就出門。 阿斯蒙蒂斯搭著他的順風車,在市里繞了兩圈,拐進一座建成之后還未交付的公寓樓。浦立集團在本地開發了不少公寓樓盤,為董立國開設據點提供了天然的便利。 董立國進門的時候,里面已經煙霧繚繞,賭局開了好幾桌。 最大一張桌子上,一個高瘦青年坐莊。手邊放著厚厚幾沓錢,正吆喝人下注。 阿斯蒙蒂斯看不懂規則,用手機好奇地拍下來,發給托尼和董宏宇,想問問他們誰知道這是什么。托尼反應很快,簡單解釋了買大小,并告訴他讓董立國輸的簡單辦法——董立國押什么,什么就不發生。 經歷了十連敗之后,董立國臉色也開始臭了,他的一個朋友連忙拉他去打麻將。 麻將規則復雜,阿斯蒙蒂斯看了半天還似懂非懂,托尼一時間也講不清楚,想來想去,干脆以董立國下家的想法為基礎,開了個幻境。 果然,幻境里,下家一家獨大,連董立國在內的其他三家都輸了個底朝天。最后算賬,董立國輸得最多,足有兩千多萬,整張臉都綠了。 阿斯蒙蒂斯卻不是很滿意。 一個晚上才兩千多萬,還不如多幾個兒子分家產,太慢了。 他正思索著怎么樣才能擴大損失,敲門聲突兀的響起。 原本還罵罵咧咧、笑笑嘻嘻的董立國幾個人頓時緊張地面面相覷,瘦高的青年指揮人收起賭具,關了燈,悄悄走到門邊問:“誰?” “美團外賣,董先生點的?!?/br> 瘦高青年松了口氣,拔掉門閂,剛打開門,就聽董立國尖叫一聲:“別開!我沒叫外賣?!钡珵闀r已晚,門被一腳踢開,幾個便衣警察生龍活虎地沖了進來。 董立國事先給自己留了個后門,動作敏捷地想去打開,腳被猛地絆了一下,人往前一撲,額頭重重地磕在門把上,利落地跪了,被逮了個正著。 阿斯蒙蒂斯迷茫了一會兒,突然感悟到石飛俠口中“遇到麻煩,善用警力”的后勁——真是余味悠長。 第13章 掉馬(上) 甭管賭桌上多囂張,被抓的時候,一個個慫得跟小鵪鶉似的,不用指揮,就乖乖地排成一串往外走。這次抓的人有點多,警車不夠坐,董立國等幾個人為了爭取立功表現,還搶著送自己的車鑰匙。 阿斯蒙蒂斯看他們鬧哄哄的,就沒再跟上去。 反正派出所的地圖他早就點亮了,連訊問套餐都吃過,想來沒啥稀奇,不如回去等結果。 而且,劇情既然有了重大轉折,他要盡快通知委托人——阿斯蒙蒂斯去高中找董宏宇。 因為是新學校、新宿舍、新舍友,董宏宇和幾個小伙伴的心正熱乎,趁著沒到熄燈時間,穿著睡衣,坐著小板凳,圍成一圈吃零食嘮嗑。 剛入學,人都沒認全,自然沒得老師可以八卦,只能互相八卦。 董宏宇穿戴時髦,物品精致,一看就是家境不錯,于是收獲了其他舍友一致奉送的“富二代”的綽號。 董宏宇謙虛的推辭:“不好不好,我真擔不起,說實話,我也‘二’不了幾天了?!?/br> 剛獲得民間任命的舍長立刻展開全方位的關懷:“什么意思???是不是家里有困難啊,你說出來,物質上我們解決不了,但精神上,還是可以給你分析分析的?!?/br> “我可能……”董宏宇嘆了口氣,“很快就要成為富一代了?!?/br> 渣爸破產后,他就是他們家最有錢的人咿呀嘿! …… 這熊孩子為什么是他們宿舍的! 舍友們生完氣,再細細品味,又覺得話中有話,意味深長,意識到自己理解能力薄弱,竟未能完全參悟! 舍長在群眾鼓勵的目光中,期期艾艾的發言:“我是這么分析的,你聽聽對不對。不對別生氣啊。你,和你爸,是不是……要變成兄弟了?”說完,猛地捂住嘴巴!自己不會要見證現實版的《雷雨》吧? 董宏宇想象了下自己叫董立國“大哥”的情形,渾身汗毛不寒而栗,急忙打斷舍友們越來越崩騰的想象力:“別瞎說!我是說我要創業?!?/br> 哦…… 舍友們意興闌珊地繼續吃零食。 另一個舍友遞給他一條巧克力棒:“那你接‘代寫作業’業務嗎?” 董宏宇冷漠地說:“不,我接賞金業務。舉報一個抄作業的舍友,向老師要一朵小紅花?!?/br> 2019級的307寢室在成立第一天,友誼就破裂了。 “愛打小報告”的小紅花受到舍友一致的排擠,無法參與一起洗漱的活動,只能在別人洗漱回來后,一個人抱著臉盆,提著牙缸,去公用洗漱間刷牙。 阿斯蒙蒂斯就在那里等著他。 因為有其他人,他沒有現行,而是在董宏宇面前的鏡子上,用清水寫下了“天臺見”三個字。 董宏宇漱完口,正要吐,看到留言,嚇得一口咽下。 隔壁同學聽到了好大的吞咽聲,吃驚地問:“你為什么喝下去???” 董宏宇往鏡子上潑了兩把水,遮掉了字跡,才說:“喉嚨發炎,涼快涼快?!?/br> 他并不知道隔壁同學最近上火喉嚨疼,聽了他的話,拿著牙膏嘗試了半天,真的取得了微弱的療效,從此送了他一個“赤腳大夫”的美譽……當然,就算知道,他也改變不了歷史了。 董宏宇踩著拖鞋去天臺。 這里是學生的晾衣區,掛著不少衣服,阿斯蒙蒂斯不做聲地站在角落里,不仔細看,真發現不了。 “今天的行動怎么樣?”董宏宇興奮地跑過去。 “出現了意料外的情況?!卑⑺姑傻偎购唵蔚卣f完,反問他,什么情況警察會出現。 董宏宇摸著下巴:“要不就是被人舉報了,要不就是早被警察盯上了?!彼炖锶氯轮尪飘a,可對方真被抓了,心里還是有些小郁悶。 他踢了踢墻根,小聲問:“他會坐牢嗎?” 阿斯蒙蒂斯反問:“你希望他坐牢嗎?” 董宏宇在腦海中,將董立國破產后的落魄和坐牢后的凄慘做了個對比,突然情緒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擊掌:“不比不知道,坐牢比破產好啊?!?/br> 他激動地說:“你想想,他破產之后,雖然有可能在走投無路的時候幡然悔悟,投靠自己優秀、善良、杰出、偉大的兒子,從此成為一個遵紀守法的社會主義公民,但是,也可能窮途末路地走上進一步犯罪道路。以董立國的人品,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坐牢就不一樣了,由國家出資改造,專業人員負責,四舍五入都算是國培了。等他出來以后,手里還有一筆錢,還可以重新開始人生,多好?!?/br> 阿斯蒙蒂斯只專注結果:“所以?” 董宏宇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緒中,對著墻根喃喃自語: “不知道花多少錢才能……不不不,我是守法公民,怎么能把有用的錢投到無用的渣爸身上去?” “董立國同志一向作死,老天沒可能不收拾他的,不必多此一舉?!?/br> “但萬一他托關系……不,我要相信法律!” “唔……” 他握著拳頭轉身:“我們要維護法律的公正!” 阿斯蒙蒂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董宏宇說:“你能不能讓他受到公正的懲罰?” “……”阿斯蒙蒂斯說:“我可以自己給他很公正的懲罰?!?/br> 魔王的公正懲罰……還是色欲魔王……不敢想、不敢想。 董宏宇委婉地表示,像董立國這樣的小嘍久揮腥媚醭鍪值淖矢瘢 阿斯蒙蒂斯雖然覺得任務中途變卦有點麻煩,還是很客氣地答應了下來。 這次坑董行動里,托尼出力不少,阿斯蒙蒂斯記在心里?;厝サ臅r候,路過樓下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夜宵店,想起他稱贊過這里的海鮮,順手買了一些,然后拿出董宏宇設置好的微信錢包買單。 老板娘出奇的熱情,不但送啤酒,還想提供送貨上門服務。但阿斯蒙蒂斯拒絕了,這么微弱的力量,有等于無。到家的時候,十一點剛出頭,客廳照舊留著盞燈。 托尼原本在房間里聽音樂,聽到動靜,音響立即關了。 阿斯蒙蒂斯在外面等了等,見他沒有主動出來,才過去輕輕地敲了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