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似乎不過是眨眼之間,吳勞便將冉蒼的衣襟解開,開始布針。 吳勞這一系列動作放在平時簡直草率得荒唐,完全不可能實現,今日偏偏就實現了,奇怪的是,吳勞從頭到尾都沒有覺得給冉蒼布針太過輕易,似乎本就應該這樣。 無論是屋外隱藏在暗處的人,還是冉蒼的癱瘓,一定都與吳勞脫不了干系。 子車籌看向子車痕,子車痕不著痕跡地搖了搖頭。 事態不明,靜觀其變。 況且……冉蒼現在雖然不能動,卻是醒著的。 吳勞的動作很快,雙手揮舞之間帶上了殘影,子車籌雖然走的是蠱師之路,但既然是練武之人,定然對人體大xue有所了解,看著吳勞的動作卻如墜云霧之中,完全不知所以然。 他下意識地看向哥哥,卻見子車痕眉頭緊鎖,就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難道是這吳勞的醫術如此高深,就連哥哥都看不懂? 不、不可能。 子車籌果斷地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自己的哥哥自己知道,就算是撤去了兄控的濾鏡,也不得不說,子車痕確實是千年罕見的醫術奇才,雖然年歲不如吳勞高,但是完全看不懂絕對不可能。 那么…… ‘吳勞在激發冉蒼的生機?!?/br> 子車痕的傳音響在耳畔。 “他用了多余的手法遮掩?!?/br> “冉蒼只會覺得生機越發旺盛,經脈受損的疼痛與麻木也回減輕,甚至能下床走動?!?/br> “但是這種法子有害無益?!?/br> 言至此,也不必再讓子車痕多說,但凡是江湖客,鮮有不知道這手法的。 或是大家族長輩留遺言,亦或是路遇瀕死高人托孤,為了吊住最后一口氣,使思維與語言都達到一個巔峰,就會使用這種手法。 然而江湖與皇族涇渭分明,江湖客人人都知曉的手法,在宮中知道的卻寥寥無幾,哪怕是那些身負武功的侍衛,在宮里的人吊命用的大多是藥丸與參片。 而在過度燃燒生機之后,被施以手法的人全身精血消耗殆盡,人死逍遙。 果然,雖說吳勞用了許多手法遮掩,子車籌也依舊漸漸地看了出來,更不要說正在被布針的冉蒼。 冉蒼雖是皇族,卻精通武功,哪有不懂的道理。 只是現在冉蒼只是有意識,卻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不知道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死亡是什么滋味。 不過現在還不是讓冉蒼死的時候。 冉星辰可以出兵奪位,但是必須占得先機。 若是就讓冉蒼這么不明不白得死了,冉星辰先出兵,這冉蒼之死的黑鍋就會扣在冉星辰的頭上,若是等上那么一時半刻,宮中將會陷入混戰。 說是理應太子繼位,但是在冉蒼的“平衡之術”制衡下,冉星辰又怎么可能會順順當當地繼位。 而別人不知道,洛書幾人知道得清清楚楚,如今邊疆動亂,殷國頻頻試探穹國底線,探子層出不窮,施己教與殷國脫不了干系,被人蠱所控制的不知道還有多少……如此種種,若是皇位所屬遲遲不定,遲早被趁虛而入。 那么這個吳御醫……究竟是哪邊的人? 只是現在的情況也來不及多想,子車痕指尖的銀針轉了一轉,子車籌的蠱停在了肩頭,想先制止住吳勞的動作再說一二。左右冉蒼現在口不能言,目不能視,也不會知道他們是誰,只要知道吳御醫要害他死便是了。 最多……暴露了身邊守衛不嚴,下次要再混進來要麻煩不少。 子車兩人對視一眼,銀針和蠱轉瞬便欲脫手而出,然而在下一刻,屋外突然傳來了吵雜聲。 …… 冉星辰左想右想還是不放心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師弟,急匆匆地趕過來,心想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也可以說這是他身邊的人,可以擋一擋,沒想到一走進就感受到了層層疊疊的壓迫感,那是獨屬于武者之間的感應。 在冉蒼所居周圍,至少有二十來個內功高手。 冉星辰暗暗心驚,不知道這樣嚴密的防守這倆人究竟是怎么混進來的。 冉星辰定了定心,收斂了全身氣息,作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繼續往前走,不錯所料,不過走過兩步,就有人像是憑空出現一樣,擋在了他的面前。 “太子殿下?!?/br> 眼前的人一身銀紋黑色勁裝,腰間佩刀,正是再普通不過的暗衛裝扮。 “陛下在療傷,請止步?!?/br> 冉蒼一頓,微微瞇起眼睛,“不知是哪位御醫在內?我有要事找父皇?!?/br> 這侍衛的氣息有些奇怪。 “是御醫院的御醫,具體是哪個屬下也不清楚?!?/br> 他的內功,并不是玄黃軍那統一的內功。 “不清楚?給父皇療傷的御醫你身為侍衛竟然不認得?那你怎么知道是御醫院的御醫!” 就像是擔心冉蒼,冉星辰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 侍衛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額上有汗,“屬下只是一時記不清了,進去的是……吳御醫?!?/br> “什么?!” 冉星辰當即顧不上這個侍衛,“不管不顧”地往里沖。 “就是吳勞醫治不當才讓父皇病情加重,整個御醫院都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不知道?!” 面對氣勢洶洶又身體嬌貴脆弱的太子殿下,侍衛一時之間傻了眼,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竟然就眼睜睜看著冉星辰闖了進去。 這一關如此順利更讓冉星辰堅定了心中的猜測。 玄黃軍只聽令于皇位上的那個人,其余的管他是皇子還是公主,與護衛婢女一視同仁,沒有冉蒼的命令不讓進就是不讓進。 如果這個人是冒充的,那這二十多道強悍的氣息,有沒有可能也是冒充的玄黃軍?那真正的玄黃軍又在哪里? *** “宿主,把披風也披上吧?!?/br> 二零八八蹲下身,不顧洛書的掙扎,仔仔細細地將做工精致的青色小披風系在了洛書的肩上。 “小八,”洛書哭喪著臉,上下揮動了一下手臂,只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毛茸茸的熊仔仔,被小八裹成了一個球,“我覺得沒這么冷?!?/br> 二零八八的系帶子的動作一絲不茍,“倒春寒,宿主還是注意些好?!?/br> 洛書感受著丹田的一片暖意,看著二零八八認真的神情,默默將自己縮進了披風里。 洛書被二零八八抱起放在墊了軟墊的椅子上,看著二零八八收拾著去皇城的東西,只覺得這樣下去不行,自己早晚會被養成一只小胖豬。 “宿主,吃蛋黃酥嗎?” “……吃?!?/br> 二零八八動作很快,洛書不過吃了兩口蛋黃酥的功夫,包裹的雛形已經準備好,實際上,若不是小八擔心洛書睡不慣,有冉星辰的安培,根本不需要收拾些什么。 洛書本就不是個安靜的,見二零八八快收拾好,扭了扭身子,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噠噠地跑到二零八八身邊湊過去看,二零八八無奈地看過來,洛書嬉笑著塞了一口蛋黃酥給二零八八,“小八做的就是好吃,你自己也嘗嘗?!?/br> 二零八八將口中的咽下,看著洛書手里被咬去半截的,突然俯身一口奪走。 “味道是不錯?!?/br> 二零八八聲音平直,洛書偏偏感受到了從意識海那邊傳來的愉悅,傻眼地看著空空的手,嗷嗷地跳起來打小八的膝蓋,被二零八八一把撈起放在背上,“宿主,小心點?!?/br> 左右也收拾地差不多,二零八八索性一手托著洛書的屁股,一手將方才因為翻找而微亂的物什擺齊,裹得毛茸茸的洛書趴在他背上,不時發出感嘆。 “宿主,這是什么?” 二零八八手一頓,看著一只盒子,這是一只素盒,他沒有印象。 洛書回想片刻,輕輕“啊”的一聲,“這是……當初蘭空空他們帶回來,老寧、鐐銬?!?/br> 聽著洛書明顯低沉的語氣,二零八八問,“還要嗎?” 洛書的下巴趴在二零八八的頸窩里,聽見之后猶豫一下,然后點了點頭,就像是一只小動物蹭了蹭頸間。 “等事情了了給老寧吧,就當是做一個了結?!?/br> 第285章 就在子車痕與子車籌出手的前一瞬,冉星辰闖了進來。 “父皇!” 吳勞瞳孔一縮。 冉星辰看著吳勞手中的銀針,勉強維持著禮儀,語氣卻聽出來不善:“你在做什么?!” 吳勞忙笑道:“太子殿下,下官在為陛下療傷,陛下昏睡不醒,下官需要將陛下喚醒,否則陛下有險?!?/br> 他說著只是一拱手,手下不停,額上有汗,竟是想欺冉星辰不懂武功,在他面前將冉蒼生機耗盡,屆時冉星辰就算有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 冉星辰不明白現在是什么狀況,但聞子車痕傳音一句“攔住他”就一步上前,將人的動作生生阻斷。 “父皇罰你時間未過,你為父皇診治有御醫院的批章嗎?” 吳勞的神情沒有太大變化,“事急從權……” 冉星辰毫不客氣地將之打斷,“也就是沒有?” 三番兩次被打斷的吳勞終于正視這個“孝心一片、手軟心善”的太子殿下。 到底是能將周老頂下去的人,吳勞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冉星辰,“太子殿下,您看看陛下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半分耽擱,下官沒有按照規矩行事,這錯下官認了,等陛下醒來無論是罰是懲下官全無怨言,可是現在陛下的情況已經經不得半分耽擱,望太子殿下分清輕重!” 這話語氣有些重了,可是配上他凌然的神情,不但不會讓人覺得冒犯,反而會悚然一驚。 耽擱的皇上診治的時間,這件事是誰都不敢背的。 然而冉星辰不退不讓,執拗地不可思議,“父皇的病情哪次不是由整個御醫院斷絕,吳老,吾敬你學識淵博,然父皇的病情卻斷斷不可聽你一面之詞!” 吳勞似是氣急,也沒了常常掛在臉上的笑意,“不是下官自夸,放眼整個御醫院也鮮有人能解陛下這昏睡之癥!若是太子殿下不信,那只管將御醫院的御醫都叫來!只是莫要再耽擱下官為陛下診治了!” 御醫院離著冉蒼的居所不遠,畢竟歷代皇上的命都要好好保護著,要將御醫院的御醫請過來也不難,那里時時有人候著,貴人傳喚,無論大小都是性命攸關,慢了一時半刻都是不行的。但是要想請幾個能看出吳勞手法的,卻是委實要耗些功夫。 畢竟大夫皆通人體四經八脈,卻不知武功手法變幻莫測,人體精密奧妙無窮,多少人窮極一生也無法窺得一二。 能不習武功內力就看出吳勞隱藏在諸多掩蓋手法下針法走向的御醫,平日里多是研究藥方珍草,閉關煎藥,若是要在一時半刻召齊,就算眾人有心,那腿腳也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