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節
“我以為我都看開了,沒想到會壓成心魔?!?/br> 寧恒的手一寸寸撫摸著劍身,眼中有思緒萬千,每一寸冰冷的劍身,都是一段難以忘卻的回憶。 這是一把嶄新的,不曾染血的劍。 洛書踟躕片刻,道:“那個、老寧,要是你不喜歡的話我這還有別的劍,都是削鐵如泥的郝劍,就是長相沒什么特色……” 他空間里倒是有不少劍,但是商城出品,實用為主,不直接給一個大鐵片子插在鐵塊行就好了,想要劍身外觀如何簡直是妄想。 “總之你的佩劍我包了!要不與你比試我總覺著占了便宜?!?/br> 洛書看向寧恒。 寧恒微愣,然后搖頭笑了。 “這把劍我很喜歡?!?/br> 怎么可能不喜歡,這是他的友人,費心找了圖譜,集了珍貴的原料,找了當年鑄劍人的后人,為他打造的一把劍。 當年師父留下的劍,本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哪怕不是相同的兩把,卻也是一段寄托。這劍的長度重量是他所敘,這劍的外觀是師父所繪,這本就是專程為他打造的,及冠之禮。 “謝洛兄?!?/br> 寧恒將劍匣小心放在地上,劍鞘掛于腰側,然后屈指輕彈劍身,向洛書行了一劍禮。 洛書的面容嚴肅起來,二零八八將手按向腰側,看似是將腰間佩劍取出,實則是從空間里拿了一把劍出來,遞給洛書。 洛書同樣輕彈劍身,以做回禮。 兩人抬頭對視的剎那,明明無風無雨,卻令人仿佛看到四方狂風平地而起,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同時動了! 一劍隨風去,一劍攜雷來! …… 這場比試足足有一個時辰,從金烏西墜,到玉兔東升,從醉仙樓樓頂,到后院樹梢。待兩人收勢站立,具是大汗淋漓,相視而笑。 “厲害啊老寧!爽利!” 洛書收劍入鞘,跳下樹梢。 寧恒伸手輕輕撫摸著劍身,劍在月光下溫馴地流轉著春水般的翠意,半點看不出方才的驚心動魄。 半晌,他輕聲道:“除夕?!?/br> 洛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寧恒抬起頭笑道:“洛兄,我欲將此劍賦名為‘除夕’,你看可好?” 除夕? 除……夕。 洛書雙手一合,發出清脆的一聲,笑道:“好名字!就叫除夕!” *** 冉蒼又做夢了。 他夢見自己問寧恒,“阿恒,你怎不佩我贈你的劍?” 夢中的寧恒歉意道:“綠岸我用慣了,平日里還是習慣用綠岸,不過你贈我的木安,我每日練劍都會用?!?/br> 冉蒼沉默了一瞬,問道:“阿恒,綠岸有什么寓意嗎?” 他心里翻涌著火氣,他知道寧恒會說什么。 果然,寧恒笑著回頭,將綠岸抽出,珍視地道:“這把劍,是很重要的人贈予我的?!?/br> 重要的人? 夢中的冉蒼瞳孔一縮。 是誰? 他看著寧恒溫柔的目光,突然覺得那把劍無比得礙眼。 …… 不久,寧恒的劍丟了,寧恒找了很久也不曾找到。 他想不通,以自己的武功,究竟是哪個前輩出了手,別的不拿,偏偏要拿自己的劍。 “阿恒的劍丟了嗎?” 冉蒼看著寧恒氣憤難過混雜的面容,眸中神色莫辨。 寧恒沒有發覺他的異常,“是啊,找不到了,要我知道是誰干的……” 冉蒼著迷地看著寧恒因為憤怒而漲紅的臉頰,突然心里升起了一種異樣的滿足感。 阿恒一心想的,都是他。 此時他與寧恒已經相處了有足足八年。 八年,足以讓一個習武的少年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足以讓一個本就處于風雨飄搖的國家臨近崩壞的邊緣,足以讓一個被廢棄的皇子一步一步發展出自己的勢力。 練武休息的閑暇,寧恒會與冉蒼說說江湖上發生的事情,只是越來越多的,他開始說穹國。 “武林盟派了使者進宮,卻又被敷衍了回來?!?/br> “武林已經做好聯手的打算了,正道與邪道也暫時簽訂了協議,沒想到最后一關,居然卡在了皇帝身上?!?/br> “當今的皇帝……” 最后半句寧恒沒說,但是冉蒼知道他想說什么。 當今的皇帝,太過昏庸了。 冉蒼他也不想再等了。 昏庸到如此程度的皇帝,往往不會有賢明睿智又愛民的太子。因為這樣的皇帝不是亡國之君,留下的班子也被蛀蟲腐蝕地所剩無幾,太子再賢明,也有心無力。 本應該是這樣的。 可是這一代,卻偏偏生了冉蒼這樣一個巨大的異數。 史書評價冉蒼時,書:穹皇少,有大智,于先穹分崩離析之際登基,變革而改政,除蛀而換新,改國號為穹。 史書往往是由勝利者書寫,其中的某些不如人意的片段難免被美化,被扭曲。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完美的統治者。 因此,史書中沒有提到,冉蒼本不是太子。沒有提到,冉蒼原是后宮一廢皇子,翻閱往昔的史書,恐怕也不過寥寥幾筆,連先皇受寵的妃子,恐怕都比描述他的多。 這一個“大智”含混,又有多少人知道,冉蒼私下籌備了多久,才能聚集這樣大的勢力為他所用,逼先皇讓位。 那一個“除蛀”,又怎能寫盡冉蒼雷霆手段,半數朝廷重臣天上灰土,將朝廷的蛀蟲與反對他的老臣,盡數除去。 那寥寥幾句“有疾,暴斃”,又怎么可能還原當初,冉蒼將先皇與自己的兄弟姐妹幾乎盡數誅殺的真相。 穹國動蕩,換新皇。 武林一直處于觀望狀態,他們不能確定這次上位的皇帝性情品行如何,會不會殘暴昏庸,還是貪婪難足。這次的皇帝是如此的陌生,在他登基之前,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有冉蒼這一皇子。 只有寧恒心頭一跳。 萬物交替,冉蒼忙得不可開交,要以一己之身將整個國家重新活過來本就是癡心妄想,但冉蒼也沒覺得累,想起以前在后宮角落的生活,他倒是覺得現在的生活舒服地多。 舒服極了。 除了沒有時間見寧恒,哪里都好。 終有一天,冉蒼得了閑,出了門,本是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在平日兩人見面的小屋見到了寧恒。 寧恒見到他欣喜不已,直到冉蒼告訴他,自己姓冉。 “阿恒,抱歉,我騙了你,其實我姓冉,不是姓常?!?/br> 他姓冉,皇室的那個冉。 而常,是他那奴婢出身的母親的姓氏。 “阿恒,你不高興嗎?” 冉蒼有些小心翼翼地看著寧恒臉上絕對不是開心的表情。 寧恒沉默了。 他早有所覺,卻既想這是真的,又不想這是真的。 身為盟主,他知道冉蒼身上的潛力與心中大志,相信他一定會是一個好皇帝。但是身為寧恒,他卻不想自己的視為弟弟與徒兒的孩子,面臨眼前的爛攤子。 外有敵國,內有內患。 風雨飄搖,不僅僅是字面上的意思。 寧恒考慮了很久,也與武林商議了很久,最終,他道。 “皇上,我們會協助你?!?/br> 阿蒼,我幫你。 冉蒼至今記得那時的寧恒,就如同初次見面一樣,是發著光的。 …… 冉蒼起身,這次的夢境算是平和,甚至稱得上是溫馨的記憶,他起身時也極為平和,嘴角還掛著弧度。 出密室,他問守著的公公:“幾時了?” “回皇上,午時了?!惫D了頓,看看冉蒼的表情,又道:“太子和圣手已經在外等候多時了?!?/br> 冉蒼頷首,“讓他們進來罷?!?/br> 公公問道:“皇上不用些飯菜嗎?御膳房都溫著呢。還有……”公公小心翼翼地道:“還有皇后送來了親手熬的銀耳粥?!?/br> 冉蒼皺眉道:“朕現在沒胃口?!?/br> 公公彎腰稱是,再不敢多言,將外面的人請了進來。 一人身著太子華服,一人一身白衣負篋而戴斗笠,正是冉星辰與子車痕兩人。 見那傳言中的圣手只是彎腰一拱手,冉蒼有些不悅,但是面上未表達出來。 “早聞神醫大名?!?/br> “豈敢?!?/br> 子車痕沒有多說話,徑直拿出了腕枕與帕子,一旁侍奉著的公公連忙道:“哪里用您帶著這些?!闭f完就有貌美婢女端著腕枕與帕子款款而來,放下行禮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