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陸晚晚一看,眉頭忍不住跳了跳,顧訓庭的情況,竟然比她看到猜測的還要嚴重。 “右膝粉碎性骨折;左小腿骨輕微斷裂;肩胛骨被a級激光貫穿,粒子傷害正在快速擴散;出血較多,需立刻止血;腦部輕度震蕩;胃部痙攣,有退化跡象……” 陸晚晚一條條掃下來,幾乎不敢相信那些扎進他身體的碎片只是他身上最輕微的傷痛。她想到之前在匹配中心里,強撐著站直的男人,無法相信他竟然在密密麻麻到一條一列數不清的痛苦下,為了那不知所以的自尊,努力站的筆直。 她心驚之余,愈發佩服起了面前的男人,想她之前在末世不小心被咬到,都會疼上很久,這人受這么多的傷,卻如同鋼鐵一般,堅持到最后一刻。 陸晚晚對他有點改觀,將診斷儀放在了一邊,小心的扶著墻壁走進了封閉器,小心的撥動顧訓庭的身體—— 他身上大部分的地方都被扎著碎片,哪怕陸晚晚已經很小心了,卻還是讓他疼痛的劇烈顫抖著。 陸晚晚一咬牙,雙手從他胳膊下穿了過去,和抬著顧訓庭腳的圓圓一起,一點一點挪出了封閉器。 等將顧訓庭挪到自己床上、不讓他背部著床的時候,陸晚晚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別看顧訓庭看起來很瘦削,可重量依舊客觀,她一個弱雞哪怕有圓圓幫著抬,也還是覺得胳膊很酸。陸晚晚沒管這些,現在緊急處理最重要。 她看著自己原本淺色的被單被漸漸染成深色,深吸一口氣,想要先將顧訓庭的披風拿開。 但很快,她就發現,哪怕他現在已經昏迷了,寬大的手掌也依舊緊緊攥著披風的一角,死死的擋住了自己的傷口。 “消毒一下剪刀?!标懲硗聿恢雷约菏怯檬裁凑Z氣的說出這句話的。 她剪開顧訓庭的披風,目及之處—— 除了他身上那件皺巴巴、臟兮兮的白襯衫、 是一路從鎖骨下蔓延,沒入胸口的傷疤。 斑斑駁駁,交錯縱橫。 …… 在陸晚晚將顧訓庭帶走的時候,匹配中心的封閉器全都打開了。 陳柏越臉色鐵青的從封閉器里走出來,迎面碰上了臉色也不怎么好看的向陽,沒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公子,你不覺得很不甘心嗎?” 向陽語氣里有著淡淡的不屑,“還好?!?/br> 他確實期待著和陸晚晚結契,但并不是因為喜歡,只是因為陸晚晚和他的匹配度很高,似乎也有可能覺醒很不錯的天賦。如果能用自然生產的方式,榨干陸晚晚的天賦,讓她給自己生下十幾個孩子,那么他們長鼻象家族在帝國的地位便可以更加穩固。 如果陸晚晚不愿意,除非她在短時間內成長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被什么家族庇佑,否則,早晚還不是要變成工具。 帝國能在三個月前給她財富地位和名利,自然也可以收回來。 不過,向陽抬著清潤的眉眼,掃了掃平民出身的陳柏越,視線嘲諷—— 這種只有皇室和一些勛貴家族才知道的潛規則,軍部那些只是打仗厲害的蠢貨,又怎么可能知道。 陳柏越被他的嘲諷的樣子氣的沒話說,“我軍部還有事,先走了?!?/br> 向陽笑了笑,抬手給幾個一直等他的幾個皇子發了通訊。 兩個小時后,正好在首都星的五皇子和三皇子便已經在全帝國最高檔的娛樂場所“域”里開了個包廂等他了。 “向陽,你發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五皇子顧鈺是個棕發棕眼少年模樣的獸人,此刻正一臉不耐煩的翹著腿看他。 三皇子顧錦發色比自己弟弟稍微淺了那么一點,冷硬著一張臉,表情也依舊不耐的看著他,是個暴躁的主。 “陸晚晚選了顧訓庭?!毕蜿枦]賣關子,“你們還不相信我親自發的消息?” “cao,選了那個廢物?”顧鈺憤憤不平,“他怎么還沒死?我以為……那件事之后,他應該早就精神力暴動死了?!?/br> “別說不該說的?!鳖欏\瞪了一眼自己弟弟,生怕這個大嘴巴把七年前他們對顧訓庭做的事說出來,哪怕在保密性第一的“域”里。 顧鈺悻悻的閉上了嘴,轉而攻擊起了陸晚晚,“那個雌性也是沒眼光,放著你這么個公爵三公子不選,去選什么廢人?!?/br> “來歷不明的,帝國獎勵她那么多東西不就過就是看上她還算不錯的天賦,想讓她多生一些孩子而已,還真把自己當什么寶貝了?!鳖欌暉灥囊?。 當年從平民里一路殺出來的顧訓庭太過于強大,為人又正直,還深受父皇賞識,實在擋了他們幾個皇子的路。 他和哥哥們好不容易才設計了一場“意外”,隱瞞了可能變化的星門和星域環境,讓顧訓庭帶兵出征時卷入星際爆炸,背上了狂傲自負,不把下屬性命當回事的罵名,把人從神壇下拉了下來。 他們本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人弄死的,但顧訓庭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每次都死不了,他們又不能做的太明顯,干脆就這么放任他在垃圾星活了七年。他還以為他早就沒什么翻身的機會了,哪里想到七年后,會突然冒出來了一個這么不懂規矩的陸晚晚。 “我懷疑那個陸晚晚根本就沒仔細看顧訓庭的資料?!毕蜿柊欀?,為了讓底層獸人擁有一些翻身和做夢的希望,每次這種表面工作必須做到完美的儀式,自然雌性都是沒辦法提前拿到一百個獸人完善的資料的。 在挑選之前頂多能看到一些照片、姓名和匹配度,哪怕在匹配中心,也不會把一個獸人詳細又完備的資料全部呈現在封閉器上。 他真的懷疑陸晚晚沒發現顧訓庭是誰,不然怎么可能選擇一個滿是罵名的廢物獸人呢? “哦,那你這么說,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動手了?!鳖欌暵勓月冻隽艘粋€笑容,“那恐怕要不了三天,顧訓庭就要被送回來了吧?我安排幾個人,到時候把他解決了算了?!?/br> 向陽聳聳肩,沒太把陸晚晚放在心上,“別想他們了,等幾天唄,要是陸晚晚腦子真有問題我在想辦法追一追她。咱們哥幾個先叫幾個雌性樂一樂?!?/br> 向陽在公眾面前的形象是個潔身自好的偏偏君子,對外的擇偶要求也是要“身心唯一”的雌性,但其實早就在外面有了n多私生子,不過這并不妨礙他雙標。 顧錦聞言也露出了一個笑容,“也對,一個沒覺醒什么稀有天賦的雌性和一個廢物前元帥,不值得浪費我們那么多時間?!?/br> 顧鈺笑嘻嘻的朝向陽拋了拋媚眼,“陽哥,你說你是怎么瞞著你父親公爵大人在外面養了那么多私生子的?” “你猜?”向陽朝他曖昧的笑了笑,三人笑成一團,沒把陸晚晚和顧訓庭放在心上,他們就不相信,陸晚晚看到顧訓庭的資料后還會那么堅定的選擇他。 第5章 還不知道危機時刻伴隨著自己的陸晚晚,正對著顧訓庭滿身的傷痕,脊背滲出了冷汗—— 他身上有許多連著襯衫扎進他的胸口的機甲碎片,正往外帶出一道道血跡。 大約在遇到她之前,他就已經受傷了,此刻一些暴露在空氣里的傷口呈現出異樣的深褐色,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發炎發膿了。 陸晚晚有點腿軟,點了點光腦,讓軟軟把簡單治療需要的東西都拿過來。 她之前雖然經歷了長達一年半的末日,但其實沒怎么真的面對過這樣嚴重的傷,畢竟末日剛剛來臨的時候,只是天氣的反常,自然災害的頻發和糧食的減產。 在頭一年,除了食物和安全地帶的房子越來越貴,她雖然到了危機的時候,為了一口吃的可以豁出去,但平時還是很茍的,能不出門就不出門,所以她越來越窮之外,一切都還算是安穩。 后來物種進化,她雖然只覺醒了“凈化”這個沒什么用的異能,但好在家里養的多rou也進化了,還格外喜歡她每天用異能凈化一下家里的空氣,有多rou的保護,她其實也沒有遇到太多實質性的傷害…… 對了,凈化。 診斷儀結果顯示顧訓庭身上一處較為嚴重的傷便是被光粒子蔓延,或許她的異能除了凈化空氣外,對他的傷也有些用? 陸晚晚看著顧訓庭被激光穿透的肩胛骨,上面忽隱忽閃著一些淡藍色的光,那些淡藍色的光點正隨著他黏連著焦黑皮膚的傷口一點點的蔓延,所過之處,都會有新的鮮血涌動。 陸晚晚一咬牙,決定試一試。 剛身穿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已經虛弱到連異能都快干涸了,因此只是被檢測出了擁有覺醒稀有天賦的可能。等她休息好了,異能就漸漸的恢復了,不過陸晚晚沒怎么用過異能,也沒去過檢測中心,所以她有異能這件事,基本上沒有什么人知道。 但這次,她想幫一把一百號先生,盡管他看起來好像并不是那么樂意。 陸晚晚彎著腰將右手放在顧訓庭猙獰的傷口上方,努力調動腦海里稀少的精神力催發異能。 稀薄的精神力縈繞,手掌間浮起瑩潤的白光,白色的小光點出現的瞬間便被焦黑的皮膚吸收了進去,陸晚晚看見剛剛蔓延快速的淡藍色光粒慢了下來,傷口上的不斷溢出的血跡也有了停滯的跡象。 竟然真的有用! 陸晚晚露出一個笑容,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覺得腦袋開始犯暈,精神力快要被抽干。 她看了眼顧訓庭還差一點就快好了的肩膀,一咬牙忍住了疼,繼續輸送異能。 等那些蔓延的光粒全都消失的時候,陸晚晚已經滿臉冷汗,站都站不穩了。 不過…… 她只是頭有點暈,床上躺著的那個,已經瀕死了。 陸晚晚把鑷子和剪刀都消了毒,臉色發白的看著顧訓庭身上黏著血的衣服,許多碎片是連著衣服扎進他身體里的,那些扎的不深的金屬片直接拔出來就好,但還有一些扎的很深,最好先把衣服脫下來再處理。 想到這里,陸晚晚便伸手去解男人的衣扣。 陸晚晚走到床前,朝顧訓庭伸出手,在她的手即將觸碰到他形狀好看的脖頸的時候,突然覺得有點怪異。 她后知后覺的想起來—— 這人好像是她選的相親對象來著…… 見面第一天,她就去解別人的衣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顧……顧先生?!标懲硗頍o奈的嘆了口氣,想了想,走到床頭,看了看半邊面容被細碎的黑發遮住的某人,想了想還是沒叫他的名字,“我要幫你處理傷口,要把你衣服脫掉,還很疼,你忍一忍吧?!?/br> 不忍也不行。 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的顧某人當然沒有辦法說“不好”。 陸晚晚說完便覺得心里輕松了一些,徹底拋開了那些顧慮,不熟練去解顧訓庭白襯衫上的扣子。 但那些扣子大多已經糊了血,她又剛剛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手抖的很沒辦法解開,試了幾次后干脆用剪刀去剪。 等把扣子都剪完后,陸晚晚的用鑷子夾住了顧訓庭手臂上的一片機甲碎片。 輕微的響動傳來,陸晚晚將一些嵌的不太深的碎片都拔了出來。 等將這些鑲嵌的不深的碎片都拔出來之后,她的手上已經全部都是血了。 陸晚晚有點脫力,看見還扎在他胸腹和脊背上,較大的碎片,慢慢的掀開顧訓庭的衣角,往上揭了揭,立刻帶起了一片黏糊糊的疤痕。 躺在床上的男人無意識的抽搐了一下,陸晚晚一驚,手一抖,又松開了他的衣擺。 “晚晚,你一分鐘平均心跳比平時快了二十下?!币贿呠涇浀?。 陸晚晚嘆了口氣,抬著袖子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再次捏住了顧訓庭的衣角。 這一次,她一咬牙,連帶著一些傷疤和皮rou,她現在沒有什么辦法可以減輕顧訓庭的疼痛,只能盡可能的縮短讓他痛苦的時間了。 揭到靠近碎片的地方,陸晚晚就拿著剪刀,將已經被血潤濕的白色襯衫剪了下來,扔到一邊。 看著沾著鐵銹的碎片深深的嵌在他的rou里,周圍一圈都是難看的陳年傷疤,陸晚晚脊背發麻,只能硬著頭皮幫他處理,等到碎片一拔出來,便立刻用低級治療儀給他止血。 如此循環,等到將最后一塊嵌在顧訓庭背上的碎片拔出來后,她已經渾身酸軟,再也沒辦法抬起胳膊了。 但還不能休息,顧訓庭腿上的傷更嚴重,等她一路處理著碎片,將他黑色的長褲后,慶幸的發現顧訓庭大腿往上的地方原本扎到的幾片碎片被他自己拔了出來。 松了一口氣,陸晚晚看著那三根穿透了他小腿的鐵刺,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處理了。 陸晚晚十分苦惱,她剛剛看到顧訓庭的小腿已經發黑開始潰爛了,如果就這么放著不管,等到回到小鷺星,說不定除了膝蓋徹底碎掉的右腿,左腿也會廢。 軟軟機械的喵了一聲,“晚晚,你在煩什么?” 像它這樣的仿真管家機器人,哪怕智能發展到了一定水平,也還是不能理解人類的情感,更加不能理解為什么一個人會對另外一個人感到同情。 陸晚晚嘆了口氣,“我想把他腿上的刺取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