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福先把杯子接過去，問：“你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熱一下吧?！?/br>
    張抗抗搖搖頭，“我下午和你永紅阿姨喝了一下午的茶，還吃了點心，一點也不餓，不吃了?！?/br>
    三福便說：“不吃怎么行，我去給你熱?！?/br>
    張抗抗立刻拉了三福一把，“好孩子，我一會兒自己熱，你先坐吧，媽有話和你說?！?/br>
    張抗抗說完，拉著三福坐在床上，順手拿起她在寫的作業看了一遍，問：“有沒有什么不會的？”

    三福搖搖頭，“沒有?！?/br>
    張抗抗對三福學習上的事一直很上心，知道她最喜歡學習了，不用管，自覺性很高，便說：“你有不會的就來問我，我輔導你小學的作業應該還是可以的?！?/br>
    “我知道，媽?！比Ｐα诵?。

    張抗抗看著三福，沒想到當初那個沒有什么表情不愛講話的小姑娘如今也長成了大姑娘了，張抗抗便拉起三福的手說：“三福，你已經十一歲了，是吧?！?/br>
    三福點點頭，“嗯?！?/br>
    “好孩子?！睆埧箍箍粗f，“我生五福那年你才五歲，還那么小?！?/br>
    張抗抗說著話，拿手一比，看著三福說，“就這么高?！?/br>
    三福也跟著笑了。

    “然后你馬上就要上初中了。其實我也沒想過時間能過的這么快?！?/br>
    “三福，在你們五個之間，你的學習是最不讓我擔心的。而且你不但成績好，畫畫也特別好，你很有天賦，也很愿意努力，從來沒有說仗著自己聰明，有過一點懈怠，而且在我看來，你卻又是最努力的那一個?！?/br>
    張抗抗看向三福，誠心道：“所以，我想問你最后一遍，你真的是不想去市里讀初中嗎？”

    三福一雙眼睛看向張抗抗，她眼型細長，眼角微微上挑，有種丹鳳眼的形態，上眼瞼卻又比一般的丹鳳眼圓一些，也大一些，那雙眼睛就顯得更加和別人不一樣，透著說不出的靈動。

    三福眼珠一轉，從張抗抗身上滑過，又看向了地面。

    過了許久她才低聲道：“媽，我不想去市里讀書。我想和大哥二哥他們在一起?！?/br>
    “可是這里沒有美術課?！睆埧箍箍粗Ｕf，“我們縣里的初中沒有開設美術課。我去問過了，市里有?！?/br>
    三福愣了一下，立刻問：“市里有美術課嗎？”

    “有?！睆埧箍拐f。

    三福臉上閃過一絲猶疑，卻又立刻道：“那我也不想上，我想離家近一點，也想和哥哥們在一起?！?/br>
    “你真的不想去上？”張抗抗看著三福，又問了一遍，“其實，我問過你們老師，你們老師說以你的成績，肯定可以考上市里的初中?！?/br>
    三福抬起了頭，朝張抗抗搖搖頭，“媽，我還是上縣里的就好?！?/br>
    張抗抗見實在勸不過三福，便只能道：“那好吧，可是只要你想改，在報名之前就不晚，好嗎？”

    三福點點頭，“我知道了，媽?！?/br>
    張抗抗撫摸著三福的頭發，自從她六年前剪了短發之后，她的頭發再也沒有留長過。上了學之后，張抗抗有問她要不要留頭發，尤其是冬天，頭發長一些還是比短了暖和?？扇２煌?，一年四季都是留著短發，而且每次張抗抗給她剪的時候，她都有越剪越想更短的想法。

    張抗抗問過三福為什么不想留長頭發，扎上辮子多好看啊。

    三福毫不在乎的對張抗抗說：“長頭發太麻煩了。有每天梳頭扎頭發的時間，可以做很多的事?！?/br>
    張抗抗撫摸過三福柔軟的發絲，笑著問：“馬上就要考初中了，頭發留起來吧?！?/br>
    三福立刻搖搖頭，“媽，我還是喜歡短發?！?/br>
    張抗抗還沒說什么，就聽到五福站在門口說：“我說你跑哪里去了，又來我三姐這里了?！?/br>
    張抗抗笑著看五福，“我來看看你三姐學習的怎么樣了?！?/br>
    “我三姐的學習不用看，我們老師都說了，三姐是我們全校第一，如果可以和別的學校比一比，她肯定能考全鎮第一，全縣第一?！蔽甯Ａ⒖陶f。

    “你三姐這么厲害??？”張抗抗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問五福。

    “那當然了?！蔽甯ｒ湴恋?。

    “那你以后可要向你三姐學習了?！睆埧箍拐f，“小姑娘不但要愛漂亮，也要愛學習才行?！?/br>
    五福想了想，說：“對了，我們老師還說了，說我三姐的名字起的好，所以學習才那么棒的?！?/br>
    張抗抗笑了，“是嗎?！?/br>
    然后拉著五福就往外走說：“走了，回去睡覺了，別耽誤你三姐學習了?！?/br>
    五福死死扒著門框不動，對著張抗抗說：“媽，明天星期天不上學，可以睡懶覺?！?/br>
    張抗抗立刻看向五福：“你又想和你三姐睡？”

    五福手就不松開啊，一雙眼睛死死瞧著張抗抗，眼皮眨都不帶眨的，說：“媽，我求求你了，讓我在這里睡吧，行嗎？”

    張抗抗見五福不撒手，只能看向三福，三福抿嘴笑道：“媽，讓她跟著我睡吧，沒事，我也不學了。正好休息一下?！?/br>
    五福立刻叫起來，“三姐最好了?！?/br>
    突然隔壁墻上一陣亂砸，砸的墻咚咚咚的響，然后四福在隔壁喊：“三姐，別讓她跟你睡，讓她跟著娘睡去?！?/br>
    四福沒聽到三?；卦?，又用力砸了砸墻壁喊：“娘，她們兩個晚上一說就是一夜，根本不讓人睡，我在這屋都被她們吵的睡不著，娘，你把三福帶走吧?！?/br>
    五福立刻叫起來：“你別娘、娘的好不好，我們都叫媽，就你一個人叫娘。我就要跟著三姐睡，你把墻砸爛了，我也不走?！?/br>
    張抗抗頭大的看著這三個孩子，感覺自己快要爆炸了，就說：“你們自己商量吧，我把大門鎖好去。還有，三福，記得晚上把門插好?！?/br>
    “我知道，媽，你快休息去吧?！比Ｕf。

    張抗抗這一走，關了門回來，想起四福的話，說三福五福兩個人只要在一起睡，就會有說不完的話。張抗抗還是第一次聽說，也想知道她們兩個天天在一起，到底有什么說不完的話，就走到三福房間門口，想提醒她們別睡太晚，有要說的，就白天再說。

    這走到窗戶處，張抗抗還沒說話，就聽見里面五福的聲音傳了出來。

    “三姐三姐，你再給我講講爸爸的事唄?！?/br>
    “給你說了多少次，那是周叔叔，周叔叔，不是爸爸?！?/br>
    “好吧，那就講講周叔叔行嗎？”

    “不是都講完了嗎？”

    “沒有，怎么會講完了，你再給我講講你們一起玩籃球的事，好不好？”

    ……

    兩個小姑娘晚上也不知道聊了多久，早起吃早飯的時候，兩個人還沒有起來，四福吵著要去把她倆叫醒，讓張抗抗給攔著了，說讓她們再睡一會兒，反正不上學。

    兩個小姑娘沒醒呢，二福和大福倒是回來了。

    張抗抗見他們兩個回來了，就說：“我不是剛去學?？戳四銈?，你們怎么回來了？”

    大福指指二福：“不回來不行，媽，你問他吧?！?/br>
    張抗抗看著大福，就覺得不太好，大福很少這么生氣，這一會兒鐵著個臉一聲也不吭的看著二福。

    張抗抗就問：“怎么了，這是？”

    四福已經搬來兩個馬扎，一個哥哥一個，說：“二哥這是被大哥押回來的吧?！?/br>
    二福聽了，立刻瞪了四福一眼。

    張抗抗便問大福：“大福，你快說說，怎么了？”

    “我今天去老師辦公室，正好，我們老師和二福他們班主任一個辦公室的，我從旁邊過去，就聽到老師說，問了班里幾個孩子，有一大半不參加中考的?！?/br>
    “我當時沒想那么多，就順嘴問了他老師一句，他老師就說，張和諧是班里第一個說自己不考高中的。我才知道，原來他整天說他會考，肯定報名都是騙我們的?！?/br>
    張大福說完，就看向張抗抗：“媽，眼看著就要中考了，他壓根就沒有考高中的想法，我說他他壓根不聽，就只能把他壓來找你了?！?/br>
    張抗抗聽了也大感意外，看著二福問：“你真的不考高中？”

    二福見事已至此，便說：“我不考，我也沒想著考?！?/br>
    “我知道你的成績，二福，你雖然不像你大哥成績那么好，可你一直都有小聰明，也能找到學習的方法，我知道你如果考高中的話，就算是考不了第一第二，但考試肯定是能過的。你為什么不考？”

    “我不愛學習?！倍嵲拰嵳f，“我不想學習，不喜歡學習，所以，如果我再上下學，也沒什么意思。而且，我也考不上，我這半年以來，幾乎就沒有看過書?！?/br>
    張抗抗聽了，大吃一驚：“你說什么？”

    張二?？聪驈埧箍?，“媽，我知道，我說了你肯定要生氣，可是我真的不想再繼續上學了，我想去工作?！?/br>
    “你要去工作？”張抗抗問。

    “是，我想工作，賺錢?！倍Ｕf。

    “你才十二啊，二福，你怎么能去工作啊，這么小的年齡?！睆埧箍拐f。

    “我不小了，媽。我大姨家的表姐不也沒到十四嗎，她都工作了，我為什么就不行？”二?？粗鴱埧箍沟?。

    “她讀完了高中，是通過正規招工考試上去的，當然可以去工作。你呢，你想怎么樣？”張抗抗問。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讀高中的?！倍＞髲姷?，“我想去工作，現在立刻馬上?！?/br>
    張抗抗看著二福，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便嘆了口氣，說：“先不說了，鍋里有飯，你們先來吃飯吧?！?/br>
    大福和二福去廚房吃飯，三福早就被外面說話的聲音吵醒了，坐在床上從窗戶里看出去，就看見二福走進廚房。

    三福坐在那里一直看著，右手食指用力摳著自己的左手手臂，摳出了一排排的指甲印。

    *

    星期天沒什么事，周懷玉一通電話把周星叫了過去，周星知道她爺爺叫她肯定又是自己在家待煩了，就趕緊跑了過去。

    還沒進家門，周星就開始喊，“爺爺，爺爺，我來了?！?/br>
    周懷玉端著茶杯把門打開，看見周星來了，就說：“你空手來的？”

    周星哦了一聲，“那要怎么來？”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劉媽今天不在?！敝軕延裾f，“她給他大孫子過生日去了?！?/br>
    “你是說了啊，可怎么了？”周星故意問道。

    “你不知道買點菜回來？中午你得給爺爺做午飯啊，星星。要不我叫你來干什么？”

    “爺爺，你叫我來是陪你說話的，肯定不是給你做午飯的，是不是？”周星眼睛轉一圈，說：“劉媽不在不是正好？這樣咱倆就能出去吃好吃的了?！?/br>
    周懷玉早就看出來了，無奈的拿手指了指周星，“你呀?！?/br>
    周星笑著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問：“爺爺，以后我能不能一到周末就來你家啊?！?/br>
    “你來我家干什么？”周懷玉說，“別啊，你天天要去外面吃，我可請不起?！?/br>
    “爺爺?！敝苄强聪蛑軕延窈暗溃骸澳銊e那么摳門好不好，就幾頓飯能把你吃窮了？你不能只對我大哥好，不管我啊。我也是你的親孫女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