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張領娣突然十分羨慕張抗抗這樣的生活,一個人過的實在太舒服了,沒有拘束,她家不管什么時候,只要有她婆婆在,張領娣覺得這一輩子她估計都沒有機會說出隨便吃這三個字了。 張領娣看著張抗抗走了,也閑不住,想著幫她把家里收拾一下。 張抗抗和趙永紅坐上最早的那班車,很快就到了張萍萍家。 張抗抗找了一個小胡同,胡同口種兩棵大槐樹,張抗抗和趙永紅躲在那里,正好能看到張萍萍家,而他們卻看不見她。 張抗抗和趙永紅找兩塊大石頭,往上面一坐,張抗抗便一直往張萍萍家門口看。 趙永紅問:“咱們這么等,能等到不能?” “既然我姐不在,他們肯定是把她藏哪里了,我覺得,他們怎么著也得每天去看一次。昨天我們來的時候,我家她婆婆不在家,估計就是去看一眼我姐了,怕她跑了?!?/br> 趙永紅點點頭,“至少也得送一次飯吧?!?/br> 張抗抗并不覺得他們會給張萍萍送什么飯,估計一個窩頭就打發一天了。 張抗抗就坐在那里等,一直等到過了中午頭了,才看見范娥從里面出來。 張抗抗立刻對趙永紅說:“你在這里盯著,我去跟著她?!?/br> 趙永紅嗯了一聲,讓張抗抗注意安全。 張抗抗從張領娣那里知道張萍萍自結婚后就幾乎和她們姐妹斷了聯系,范娥也就在張萍萍結婚時見過張抗抗一次,后來就再也沒見過。張抗抗覺得范娥應該認不出她來,所以在后面跟著,范娥也沒有發現。 張抗抗跟著范娥走了很久,一邊走一邊轉頭記著回去的路,張抗抗只能說幸好自己的方向感很好,否則這么繞來繞去的,她怕找不回去。 張抗抗跟著范娥,見范娥也不知道拿了一個什么,用報紙包著,一直走到人跡荒至的地方,應該是到了縣郊了,然后一轉身,進了一個破落的農家院。 張抗抗遠遠的看著,只見那范娥從兜里掏出一把鑰匙,把大門上掛著的鎖打開,進去后立刻把門又關上了。 張抗抗還以為要等多久,可沒想到范娥進去后不到一分鐘就出來。 再出來她手里的報紙沒了,又反手把門鎖上,一身輕松的離開了。 張抗抗眼看著范娥走了,立刻跑了過去,這大門雖然鎖著,可院落早就破敗不堪,外面的圍墻塌了不少,形同虛設。張抗抗都不用翻,直接跨了過去。 張抗抗剛走到門口,就聽到有人□□的聲音。 張抗抗連忙推門進去,就看見那屋里只擺了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 張抗抗趕緊跑過去,就看見張萍萍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張抗抗之所以能認出張萍萍,那是因為張萍萍嘴角旁邊的那顆痣,如果沒有那顆痣,張抗抗絕對沒辦法把自己記憶里的張萍萍和這個躺在床上的女人重疊在一起。 在原主的記憶里,張萍萍是被張鶴軒和趙曼冬當做掌上明珠一樣寵大的孩子。 她總愛稍稍抬起一點下巴以顯示她和別人的不同。就算張家破敗了,她依然保持著獨一無二的那種高貴氣質,哪怕身上穿滿了帶補丁的衣服,她整個人也是端著的,是精神奕奕的,是與眾不同的。 張萍萍說不上漂亮,她的容貌更像張鶴軒,眼睛不大,面部線條硬朗,一副拒人千里的疏離。 可床上躺著這個人,已經瘦的皮包骨頭。 張抗抗伸出手,想去握住張萍萍的手,可低頭一看,張萍萍的那只手,心里一陣酸痛。 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手,就連打漁張最窮,日子過的最苦的農家女也比張萍萍手上的rou多。 張抗抗甚至不敢去碰她姐,好似一碰她,張萍萍整個人就會立刻散架了一般。 張萍萍好像聽到又有人回來了,她睜不開眼睛,嘴里發出嗚嗚嗚的聲音,好像是在求來人救救她。 張抗抗突然就明白了,剛剛她在門口聽到的□□聲,一定就是張萍萍求范娥救她的聲音。 可范娥只是來看她一眼就走了。 張抗抗緊緊攥著拳頭,真的想一拳打死那個老太婆算了。 她看向張萍萍,聲音顫抖道:“大姐,大姐,是我,抗抗?!?/br> 張萍萍好像聽見了,嘴里不再嗚咽了,停了許久,突然整個人開始顫抖了起來。 張抗抗見她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想睜開眼,想和張抗抗說話,可她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抗抗立刻拉住她姐的手,道:“姐,我是抗抗,你別激動,我帶你回家?!?/br> 張抗抗一句話說完,就看見張萍萍眼角流下一滴清淚。 張抗抗已經控制不住了,她抹干凈自己臉上的淚,然后對張萍萍說:“姐,你等著我,我去找個車?!?/br> 張抗抗說完就往外跑,翻出墻后就去找車。 沒跑多遠,就看見一個老人推著一個車子往這邊走,一邊走一邊在地上找東西撿。 張抗抗連忙跑過去,說:“大爺,能不能用你的車?” 那老人看著張抗抗,還沒說話,就見張抗抗從兜里掏出一毛錢來,“大爺,我沒帶多少錢,就這一毛錢,我借你的車用一下,送我姐去醫院行嗎?” 老人靠撿垃圾為生,一毛錢對他來說已經很多了,連連說:“行?!?/br> 張抗抗推著車子,老人跟在后面。 張抗抗找一個磚頭去砸鎖,使勁砸幾下,那鎖頭就開了。 張抗抗沖進屋里,把張萍萍抱了出來,問老人知不知道醫院在哪里。 老人往車上一看,心疼道:“這做的什么孽啊,這是要餓死人了?” 張抗抗把張萍萍送到醫院,請護士幫忙照顧著,就趕緊往回跑。 趙永紅見張抗抗來了,就問:“怎么樣,找到了嗎?” 張抗抗氣的發抖,和趙永紅簡單說了幾句,然后問趙永紅怎么樣了。 趙永紅實話實說,說范娥走了不就,侯普也騎車走了,大門鎖上了,不一會兒范娥回來了,就沒有再出來。 張抗抗想了想,說:“咱們繼續等?!?/br> 兩人等到傍晚太陽落山了,才看見侯普騎著自行車回來。 再進去,就沒有動靜了。 趙永紅問張抗抗:“還等嗎?” 張抗抗說:“等?!?/br> 其實張抗抗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只是昨天看到那屋里的情景,她就覺得,肯定有什么東西值得她繼續等。 她不可能就這么放過這一家玩意兒。 張抗抗和趙永紅坐在那里等了許久,直到天快黑透了,終于把侯普等出了門。 “跟不跟?”趙永紅問。 張抗抗搖搖頭,“不跟。等著吧?!?/br> 果然,不到五分鐘,那侯普又回來了,可這次,他自行車后面坐了一個女人。 張抗抗看著那女人,果然,她沒猜錯。 女人從車上下來,右手搭在腰上,笑著和侯普說話。 趙永紅轉頭看向張抗抗說:“她是不是懷孕了?” 張抗抗心中一凌,“你從哪里看出來的?!?/br> “她一直用手托著腰。這不是孕婦才這么走路嗎?”趙永紅道。 張抗抗冷笑一下,見兩人進去后把門關上了,張抗抗就說:“咱走?!?/br> “去哪兒?”趙永紅問。 “去他家?!睆埧箍箤w永紅說:“你在大門外聽著,如果聽到我叫,或者許久不出來,你就去找公安?!?/br> 趙永紅點點頭,看著張抗抗道:“早知道讓周勵也來了。你一個人,我怕不安全?!?/br> “沒事?!睆埧箍拐f,“制住那老妖婆,我還是可以的。至于侯普,我有辦法讓他出不來?!?/br> 張抗抗繞到院墻后面,扒著看了一會兒,見侯普和那女人進了屋,張抗抗立刻翻墻跳了進去。 她進去后先把大門打開,然后悄悄走到侯普那屋,從兜里掏出那個大鎖頭,把門咔嚓一聲鎖上了。 門一鎖,里面的人就聽見了,侯普立刻問:“誰?” 范娥也從堂屋出來,一出來見院子里站一個女人,嚇了一跳,連連后退幾步,問:“你,你是誰啊,怎么進來的?” 張抗抗看著那老妖婆,就想先給她一拳。 可張抗抗知道,自己絕對不能失去理智,她姐還在醫院,家里的孩子也需要她,而且張萍萍治療費和以后的生活費也要有人出! 侯普使勁拉著門,怎么拉,那門都拉不開,范娥往門上一看,一個大鎖頭鎖死了。 范娥就叫:“你,你到底是誰!你快出去,要不我就叫人了?!?/br> 說著她就去撈掃帚,張抗抗見她撲過來,一把搶走了掃帚扔她腳邊。 張抗抗冷笑一聲,“你叫啊,我還怕你不叫呢,我是張抗抗,我來找我姐張萍萍,你叫吧?!?/br> 范娥聽到是張萍萍的家人,雙腿都軟了。 侯普在里面聽見了,立刻說:“你姐,你姐不在家,還沒下班呢,你去工廠找吧?!?/br> “是嗎?”張抗抗笑道,從窗戶里往里指一下藏在窗簾后面女人,說:“我還以為她是我姐呢,原來不是啊。侯普,這女人是誰啊,藏著也不能只顧藏頭,腳還在外面露著呢?!?/br> 張抗抗說完,那女人索性不躲了,掀開窗簾就走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床上。 張抗抗就想進去手撕了那一對狗男女,使勁壓住自己心里的火,然后就聽見侯普說:“她,她是我同事。有事來找我。你別瞎說?!?/br> 張抗抗就說了,“哦,一個懷孕了的同事大晚上的進了你的屋。不錯。很好?!?/br> 侯普知道張抗抗已經發現了,索性破罐破摔,問:“你想怎么樣?” 張抗抗說:“不想怎么樣,這既然是你的同事,那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也和你沒關系。我張抗抗不敢說別的,就讓她的孩子沒了,倒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我知道能說,別走夜路,晚上出門,會被打死?!?/br> “你敢!”侯普叫道。 范娥立刻說:“你小點聲,別喊別喊,讓人聽見了,你就完了?!?/br> 張抗抗笑道:“你們也知道要完啊,我打聽清楚了,侯華輝現在是縣里的一個干部吧,還有侯普的工作,你們可以啊,頂著為人民服務的帽子,干點子這么缺德流氓的事?!?/br> 張抗抗繼續說:“這沒離婚就和人同居,還大了肚子,好像叫什么罪,流氓罪是不是?說是要下監獄的,或者直接發配到哪個山旮旯里?!?/br> 張抗抗說完,看著范娥說:“你以為沒人治得了你們?我朋友就在外面,只要我喊一聲,她就把周圍所有人都叫來,大家一起做個見證。然后,你們這流氓罪,就算是坐實了吧?!?/br> 范娥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連求饒:“千萬別,千萬別,有話咱好好說。好好說?!?/br> 張抗抗也不想和他們糾纏,就說:“侯普,給你這張紙,你按個手印。你按完了,我立刻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