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周懷玉看一眼蔡恨竹,眼睛瞇一下,停下了腳步,問:“怎么?我不能來?” 蔡恨竹連忙笑道:“爸,你看你說的,我的意思是我都沒準備,你要提前告訴我,我不是可以準備點你喜歡的菜?” 周懷玉沒回話,只是看了眼蔡恨竹就往屋里走。 蔡恨竹連忙看向周長海,使勁兒翻一個白眼,嫌周長海沒有提前和她說。 周長海拉著蔡恨竹小聲道:“我也提前不清楚。這是聽人說咱爸住的那里這幾天了一直停水停電,我就下了班回去看一眼,結果才知道,停了兩天了都,我才把他接過來?!?/br> 蔡恨竹沒說什么,用力甩開周長海拉著她的手,立刻跟了過去。 周懷玉一進屋就一左一右被兩個孩子挽住了胳膊。雖然周懷玉不喜歡蔡恨竹,可這孫子孫女他喜歡,再怎么著也是他周家的子嗣。尤其是周星,這可是周懷玉的大寶貝孫女,又聽話又懂事,做事大氣眼界開闊,以至于周懷玉經常會懷疑,這周星是不是周長海和蔡恨竹的親閨女,完全改了門風。 周懷玉笑呵呵的被兩個孩子包圍著,轉頭就問了周星幾句學業上的事。 周蔡在一旁專等著他爺爺問他了,可左等右等,老爺子只和周星說話,壓根都不看他,周蔡就不耐煩了。 他往后坐一坐,使勁的給周星使眼色,意思是讓她趕緊閉嘴,他有話要說,可周星就當沒看見,不理他。 周蔡氣呼呼的站了起來,就看見他媽蔡恨竹給周懷玉泡了一杯茶,正端過來,周蔡立刻接過去,放在周懷玉面前,說聲:“爺爺,喝茶?!?/br> 周懷玉這才抬眼睛看周蔡一眼,然后輕輕點一下頭,算是應了。 周蔡見他爺爺又要轉頭和周星說話,就立刻說:“爺爺,我想當兵?!?/br> 周懷玉聽見了,轉頭看一下周蔡,又看一眼在一旁死命拉著周蔡的蔡恨竹,知道這小子說的話肯定他媽第一個反對,便擺一下手:“你的事和你媽說去?!?/br> 周蔡不高興了,道:“我就不是你的孫子了?我的事不能和你說?” 周長海換了衣服,從樓上下來,手里還拿著周星放暑假前剛發的獎狀和周蔡的畢業證,想給周懷玉看呢,聽到周蔡對著周懷玉叫,氣的差點就想把他的畢業證撇他臉上。 周長海立刻從樓上下來,對著周蔡道:“你怎么和你爺爺說話呢?” 周蔡氣性大,不服氣道:“就是,爺爺就只喜歡周星,孫子也是喜歡另一個?!?/br> 周蔡決口不提周勵的名字,這話一出,讓周懷玉惱了。 周懷玉本和周星說著話,聽見周蔡這么說,便往后坐了坐,后背靠在沙發背脊上,眼睛看向周蔡,說:“什么另一個孫子?他是你大哥,你這沒禮貌的樣子是誰教出來的?” 周懷玉說完,目光移到周長海身上,最后落在蔡恨竹那邊。 蔡恨竹立刻佯裝打周蔡一下,道:“你好好說話,別惹你爺爺生氣?!?/br> 周蔡更不服氣了,“我就是想當兵。為啥爺爺能幫著周勵辦,就不能幫我辦?我知道前幾天你們一直說的事,就嫌周勵不回信了,你們想讓他去參軍,讓他先在打漁張報上名,可他就是不給你們回信。他不回信就是不想去唄,我想去啊,我去不就行了?” 周蔡一口氣說完,看向家里所有人。 周懷玉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給這個孫子上一課了。于是指一下周蔡,說:“你,站那兒去?!?/br> 周蔡愣住了,看著周懷玉指的地方,那是沙發正前面的空地,也是正對著周懷玉的地方,這種場景周蔡見過,只是沒嘗試過,那時候還是在周懷玉自己家,周勵不知道犯了什么錯,周懷玉就讓他去前面站著。 周蔡小心臟有點兒顫,偷偷摸摸看一眼他媽,在蔡恨竹不停的給他使眼色后,終于挪了過去。 周懷玉看一眼周長海,又看一眼蔡恨竹,見兩個人都站著,周懷玉也不說讓他們坐,就板著一張臉看向周蔡。 蔡恨竹知道這老爺子的意思,他的意思很簡單,意思就是,你們不會教育,我幫你們教育,你們都站在這里板正兒的給我看著。 可是三個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周懷玉依舊一句話都沒說。 周長海和蔡恨竹還好,至少兩人還能動一下,可周蔡不敢動啊,他爺爺緊緊盯著他,他是一動也不敢動的。 周蔡恨死自己了,干什么早不說晚不說偏偏在他爺爺來的時候說,應該先過他媽那一關,真不行去求他姥爺,至于他爺爺,從一開始就不喜歡他們這一家,怎么會幫他呢? 周蔡這想著,身子輕輕一歪。 周懷玉正喝著茶,面前的周蔡歪一下,他立刻就發現了,這才清了清嗓子說:“就你這樣的毅力,還想去當兵?你統共站了幾分鐘就不行了?” 周蔡咬咬牙沒敢說話。 周懷玉繼續說,“軍人的第一要務就是服從命令,你呢,你對長輩不尊敬,自己的哥哥也不叫,總是那個人那個人的,你有一點紀律性嗎?” 周懷玉搖搖頭,繼續道:“你這樣子,部隊不會收你。反正我第一個就把你刷下去,再說你年齡不是還不夠嗎?” 周蔡瞄他媽一眼,見蔡恨竹給他使眼色讓他繼續聽下去,立刻又收回了目光。 周懷玉不想多說,就對著周長海道:“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銉蓚€兒子,怎么就差的這么多?養不教父之過啊?!?/br> 周長海立刻低下了頭,只聽得周懷玉嘆口氣繼續說,“那時候周勵才多大啊,我讓他跟我在我家住,他不愿意,非要去找他媽,我就讓他在我面前站著,那小子站了多久你知道嗎?” 周長海想到周勵后免不了嘴角帶上了笑意,說:“站到我都睡醒一覺了,他還站著呢,最后我沒辦法了,讓他去找華若時,他的膝蓋已經不會彎了?!?/br> 周懷玉越說越興奮,“那才是我周懷玉的孫子,帶種!” 周蔡聽著,眉頭皺的更深了。 只看見他爺爺站了起來,走到自己面前,拿手指了一下自己說:“你啊,別說站一夜,你就是能站個一小時,我也親自送你去部隊!” 周懷玉說完,喊一聲周星,“大孫女,走,扶爺爺上樓。在這里看著就生氣?!?/br> 周懷玉說完,周星立刻從沙發上跳了起來,趕緊去扶她爺爺。 剩下的人等周懷玉上樓后,才徹底放松了下來。周長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一邊揉著小腿一邊說:“我的媽,我都要抽筋了?!?/br> 蔡恨竹氣的兩只眼睛都要冒火了,瞪著周長海問:“你爸那話是什么意思,他怎么這樣啊,總拿周勵和我兒子比,那周勵有什么好的,一天天混不吝的,到處惹事,還打過老師,我就真不知道他哪里好了!還說什么養不教,父之過。他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我蔡恨竹不如華若會教孩子?” 周長海就想去捂住蔡恨竹的嘴,連連道:“我的姑奶奶,你別喊了,讓我爸聽見了,這個家就不要過了?!?/br> 蔡恨竹再生氣,聽了周長海的話也不敢大聲嚷嚷了,轉頭瞪向周蔡,恨鐵不成鋼啊,氣死了要。 周蔡不敢說要去當兵的事了,可他更不想去上班,他還年輕,他不想就這么一輩子坐在那個辦公室里過下去,哪怕讓他去下鄉呢。 周蔡便小聲說一句:“要不,我下鄉吧?!?/br> 蔡恨竹就差抽周蔡一巴掌了,此刻她的腦袋都要被氣炸了,當初如果不是為了不讓周蔡下鄉當知青,她怎么可能接受周勵,讓周勵進了自己家的戶口呢! 蔡恨竹氣不打一出來,指著周蔡道:“你給我滾上去,別讓我看見你,快滾!” 周蔡見他媽都惱了,只能抱頭鼠竄,快點逃了。 周星把她爺爺扶了上去,又問了點周勵的近況,周懷玉多多少少的和她說了一些,就讓周星下樓把水給他端上來。 周星從樓上下來,見她爸媽都坐在沙發上生氣呢誰也不理誰,趕緊把周懷玉的杯子拿起來,又倒滿了水,這才偷偷上了樓。 上去給周懷玉倒了水,周星走到自己房間,坐在書桌前,想了許久,便翻出紙筆,寫了一封信。 等周勵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正是大福和二福新學期開學的第一天。 大福依然是頂著光頭去的學校,因為都是打漁張的孩子,這一個暑假,他的小伙伴早就知道他推了光頭,所以進到校園的時候也就沒那么新奇,至少沒有人好奇的去摸一下。 二福也是,二福照例穿的整整齊齊的,新學期新氣象嘛,二福向來在形象上,不輸給任何人。 他今天要穿的衣服早在前兩天都準備好了,其實也沒什么要準備的,他能穿出來的也就那么兩身衣服,二福就撿一個比較新一點的,早早的洗干凈,曬干,又壓在枕頭下,壓的平平的,一連壓了好幾天,今天才穿上了。 可和以往不一樣的是,這次他們開學,張抗抗竟然來送他們了。 這一個舉動,不但大福二福都不習慣,就連學校的老師和孩子們也都跑出來看,確認一下是不是大福二福的那個后娘。 直到大家親眼確認是張抗抗后,又見她抱著一個小的,身邊還帶著四福和三福,一家全出動來送大福二福來了,就連大福的老師也都出來看了。 大福的老師是個胖胖的婦女,姓喬,單看這個姓就能知道,不是打漁張的人。 喬老師一個人帶兩個班,正好跨兩個年級教大福和二福,她這教了兩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張抗抗。 喬老師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看見張抗抗朝她這邊看過來,忙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便帶著孩子回了教室。 張抗抗見人都進教室了,便帶著三福和四?;丶?,一行人回到家,張抗抗把五福放到臥室,讓三福幫忙看著,就去了后院。 她一早起來做飯,又去送大福和二福,還沒來得及喂羊和雞,這把五福放下就往后院去。 張抗抗一到后院就傻眼了,院子角落里放著兩個大竹筐,里面放著剛割的草,都是那種寬大葉子、水分多的。 不用問,是大福和二福割的。 這時四福跑過來,緊緊抱住張抗抗的大腿,抬著臉對她娘說:“娘,雞和羊都喂過了?!?/br> “你們什么時候喂的啊?!睆埧箍剐χ鴨査母?。 四福想了想,說:“你做飯的時候?!?/br> 張抗抗摸一把四福的小腦袋,心下滿滿的欣慰,不知道什么時候,這四個孩子突然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從前些天起,大福和二福就把割草喂羊喂雞的活全給包了,每天張抗抗還沒起來,兩個人就從床上爬起來去割草了。張抗抗做好早飯時,兩個人回來,一人背一個筐子,筐子里是足夠羊和雞吃的草。 然后兩人順手再把雞和羊都給喂了。 張抗抗就覺得這些孩子好像是一夜之間都長大了一般。 原本張抗抗想著,他們去上學了,肯定不會再割草喂羊和雞了,所以送完他們那兩個,張抗抗就趕緊往家趕,這羊和雞雖然不大,但卻是這個家最重要的口糧來源。 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把草都割回來了,還喂完了! 張抗抗長長舒了一口氣,心里就一直在想,這幾個娃崽子們,怎么就這么可愛呢。 張抗抗和四福一起回到屋里,看著三福在堂屋坐著畫畫,又教給三福怎么畫,五福白天依然在睡覺,張抗抗偷閑把以前的衣服又拿了出來,想著既然沒有人要,那不如自己改一下,都給孩子們改成小衣服拉倒了。 張抗抗正拿剪子比劃著,就聽到大門口有人叫,“這里是張抗抗家嗎?” 張抗抗連忙應一聲,“是?!?/br> 張抗抗還沒走到門口,已經有三個女人推門進來了。 張抗抗看著面生,就問一句:“你們是?” 打前面站著的一個中年婦女立刻說:“我們是聽說你這里可以剪運動頭,特意來的?!?/br> 張抗抗連忙哦了一聲,說:“那快坐吧?!?/br> 張抗抗說著,打量一下來的這三個人,發現她們雖然穿的樸素,但衣服特別干凈,又沒有補丁,而且都很新,張抗抗就知道,肯定不是一般的家庭。 打頭的那個中年婦女招呼后面跟著的一個中年婦女,還有一個和張抗抗差不多同齡的女人說:“先坐吧?!?/br> 張抗抗便問了:“你們誰剪啊?!?/br> 那胖胖的中年女人立刻說:“我侄女剪?!?/br> 她說著,順手拉一□□邊的年輕女人,道:“就是她?!?/br> 那女人年齡不大,嘴邊帶著點笑,看到張抗抗在看她,也看向張抗抗,說:“嗯,是我要剪?!?/br> 張抗抗點點頭,說:“可以,你的臉型很好看,剪什么發型都好看?!?/br> 那女人立刻就笑了,轉頭看一眼她身邊的女人。 她身邊的那個中年女人自來了就沒有說一句話,張抗抗看著她們的模樣、身型也一點都不同,想著估計不是這女人的家人,也就沒多問。 張抗抗去燒水,讓她們略歇著點腳,水不一會兒就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