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張曉還算有自知之明,想想她爹說的話,也覺得怕。她在外面還可以裝一裝,在家里可是一分鐘也裝不下去的。周勵如果知道她這個性格……她也怕啊。 “那,那也不能讓他們去那小寡婦家住啊?!睆垥蕴貏e忌諱周勵和那小寡婦見面,她可聽過他們之間的事兒。 “你可放心吧,那正平家的生孩子那會兒,我就在跟前,他們倆啊,以前壓根就沒見過對方。再說了,咱們打漁張哪家哪戶沒有待嫁的閨女,把他們三個派到哪兒去都不如放在這一家?!?/br> 張曉眼睛轉一轉:“他們真的不認識?” “我還騙我親閨女?”張來福說,“這周勵從帝都來的,你覺得他家會接受一個寡婦,還是帶著五個孩子的寡婦進門?這別說是在城里,就在咱鄉下,也沒這個理。所以說,你可放心吧?!?/br> 張曉這才松口氣,很明顯,被張來福說動了。 說到張來福的這倆孩子,張曉最像她爹,一股子的精明,會打小算盤,眼睛轉一轉就一堆的點子出來。 張來福瞅他閨女一眼,問:“行了吧,能讓爹吃飯了嗎?” 張曉立刻松開握著筷子的手,滿臉堆著笑,臉都要湊到爹碗前了,問:“爹,你看香油夠不,我再給你加點香油?” 馮坤被周勵和趙永紅架著回到倉庫,馮坤坐著換衣服,一脫背心,疼的嗷嗷叫。 周勵坐在門口看著馮坤疼的齜牙咧嘴的,問道:“你們咋就打起來了?” “還不是因為他們在那里嘀咕著說趙永紅,說她……”馮坤臉一紅,手擺一下道,“算了,反正不是什么好話。我在一旁聽著,越聽越生氣,就過去給他一拳?!?/br> 周勵聽著,給馮坤豎起一個大拇指,笑著沖他點頭。 “你還笑呢,疼死我了?!瘪T坤不滿道。 “那你賴誰,我看你騎人身上打的時候沒覺得疼啊?!敝軇钚Φ?,“不過,你這可以啊,沒想到你還挺能打呢?!?/br> 馮坤被夸了,咧嘴笑一下,說:“還不是天天被你拽著跑步跑出來的,還跟著你打球也打了大半年了吧,當時我看那小子的腦袋,怎么看都像個球。我就想了,就像平時那樣拍,你教我的,啪啪啪?!?/br> 馮坤說著抬起胳膊一比劃,立刻疼的又咧起了嘴。 趙永紅端著一盆水走到門口,放在地上對周勵說:“我燒了一鍋水,你端給馮坤吧,這是開水放涼的,可以擦擦傷口。一會兒我再去給他弄點藥去?!?/br> 周勵看那水盆里的水,笑著一擺手:“洗洗就成了,哪里還用的著藥啊?!?/br> 轉頭問馮坤:“是不是,馮坤?” 馮坤本想讓周勵去給他找點什么藥酒抹一抹呢,誰知道周勵這么一說,他倒不好意思讓他去要了,想著趙永紅在外面呢,立刻說:“就是,這一點傷算什么,男子漢大丈夫的?!?/br> 周勵笑著看向趙永紅,趙永紅嘆口氣,說一句什么,轉身進了廚房。 馮坤立刻問道:“她說啥?” 周勵正色道:“說你男子漢,大豆腐?!?/br> 然后又豎起大拇指道:“真的?!?/br> 趙永紅回到廚房后,把之前做好的野菜粥熱一熱,然后端著送到倉庫門口,遞給周勵就說:“給,吃吧?!?/br> 周勵抬抬頭,說:“你給馮坤送進去吧?!?/br> 趙永紅立刻把碗往門口地上一擺,道:“愛吃不吃?!?/br> 說完扭頭就走了。 周勵轉頭看向馮坤,馮坤正拿手指著周勵說:“你呀?!?/br> 周勵把碗端到馮坤跟前說:“剛剛還緊張的不行呢,怎么這會子倒生起氣來了?!?/br> 馮坤端著碗喝一口野菜粥:“你懂什么,她不是生氣?!?/br> “那是什么?”周勵不解。 馮坤聳聳肩,“我也不知道。算了,吃吧。一會兒不是還要開會?” 兩個人吃完飯也沒見趙永紅回來,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打漁張的人越來越多,都是革委會的成員,管事兒的。最后張來福也來了,來的時候雙手背在后面,看到馮坤后,沖他說一句:“你們啊,這么大人了還打架,也不怕人笑話?!?/br> 說完手伸到前面,手里是一小瓶藥酒,遞給周勵說:“你給他擦一擦,要不然明天不知道要腫成什么樣呢?!?/br> 周勵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人到齊了,張來福就說起了三個人去張抗抗家暫住的事。 這會開的時候,原本在屋子里,可大家都嫌悶熱,然后就出來到院子里說。 周勵和馮坤也在院子里乘涼,正好聽一耳朵。 來開會的大多都是男人,而且都是年長的,聽到張來福說讓三個知青去張抗抗家暫住時,一個個都皺起了眉頭,覺得不靠譜啊這,畢竟兩個人大男人,去一個寡婦家住。 大家都紛紛搖起頭來,也有比較激動的人,聽到這個提議,脖子都氣紅了。 張來福見大家都反對,便說:“如果大家都不同意,那就修知青點吧。明天就開始修,得買磚什么的,朱會計,你算一算大概需要多少錢,給隊里報一下,這錢得隊里出,隊里不夠的話,再勻到各家吧?!?/br> 張來福說完,深深抽一口旱煙,吐出一口煙霧,眼睛隱藏在煙霧后面,偷偷瞅了一遍其他人的表情。 本來大家還都義憤填膺的說不行,堅決不行,可聽到要隊里出錢,不夠的話還得平攤,這下大家都不說話了。 張來福停了一分鐘,見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便說:“大家怎么想?可以說說嘛?!?/br> 張來福說完,就有人表態了,“其實住在張抗抗家也可以,這不是還有一個女同志嘛,再說她一個寡婦,一個人住那么大的院子,也不太好。還不如就讓他們三個去住呢,大家怎么看?” 有人說出來,其他人就有臺階下了,紛紛點起頭,道:“是這個理,反正還有個女同志呢不是?!?/br> “就是就是,她一個人養活那么多的孩子,口糧都是問題,他們知青覺悟高,怎么也不能看著孩子挨餓是不是,省出來幾口就夠孩子們的了。我這一尋思,口糧問題也解決了,不用隊里發愁了不是?” 其中一個人小聲跟旁邊的人議論起來。 趙永紅就在這個檔口經過,聽到兩人說話的聲音,走到周勵身邊,對周勵說:“誒,你的目的被人發現了?!?/br> 周勵挑挑眉,“什么?” “你不就是怕那幾個孩子挨餓才要去人家家住的嗎?”趙永紅看著周勵,歪了歪頭,說:“我實在搞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了,周勵。有時候覺得吧,你挺狠的,就像今天你拿棍子往那里沖的時候,眼睛都是紅的,可把我嚇死了。有時候吧,有覺得,你這人挺有愛心的。對了,你是不是喜歡孩子???” 趙永紅說著話,就看見人家周勵壓根就沒聽,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見革委會門口站著四個孩子,正是張抗抗家的四個娃。 趙永紅看見那四個孩子,免不了又嘆一口氣,說:“這四個孩子也是可憐,沒爹沒娘的,跟著后娘過日子?!?/br> 趙永紅說著,就聽見周勵在一旁低聲道:“你說,真的有好心眼的后娘嗎?” 作者有話要說:張抗抗:有啊,看我,快看我! 今天起,我要化身打字機。 等我!.. 第22章 趙永紅聽了周勵的話,直到晚上她也一直在琢磨那句話,說那句話時,周勵正看著那四個孩子,那眼神莫名有些憂傷。趙永紅形容不出來,可她又覺得她當時沒回答是對的,因為那句話,趙永紅覺得,周勵好像不是在問她,而是在問自己。 三個人收拾自己的行李時,張抗抗那邊也得了消息,張來福和革委會幾個人特意來和她說了,已經決定了,就讓知青暫住在張抗抗家,屋子有漏的地方明天就會來修補,修補好了,就住進來了。 張抗抗待張來福等人走了之后,去小配房里轉了一圈,看看需要修補的地方,見也沒什么好收拾的,便回了自己屋里。 閑著無聊,她翻起大福的那個小本子。 張抗抗看到中間有兩頁畫的都是小動物,那些小動物畫的十分夸張,卻各具特色,讓張抗抗眼前一亮。她上輩子見過那些天天去學畫畫的孩子都沒這畫的好,張抗抗驚訝的不得了,連忙喊一聲正在練習寫名字的大福,“大福,你來,這是你畫的?” 大福搖搖頭,指一下三福:“是三福畫的?!?/br> 大福說完,立刻又說:“你別罵三福,我和她說,讓她以后不要瞎畫了,浪費本子?!?/br> “不不?!睆埧箍惯B忙說,然后招一下手,對三福道:“三福,你來一下?!?/br> 三福正在和四福蹲在地上玩泥巴,聽到張抗抗叫她,先看她大哥一眼,見大福沖她點下頭,才猶豫的走向張抗抗。 張抗抗指著本子問三福:“這是你畫的?” 三福一雙眼睛低著,稍稍抬一下,看一眼張抗抗,立刻移開了目光,道:“是?!?/br> 張抗抗隨手指一下,問:“這是什么?” “牛?!比Uf。 三福畫里,那只牛眼睛又大又亮,占了臉的一半,眼睛里似乎有一點點水光,下面嘴巴畫的也很有特點,好像在撇著。 張抗抗就問了:“你這牛是在傷心嗎?” 三福沒想到張抗抗能看的出來她畫的牛很傷心,驚訝的抬著頭,說:“是。你怎么知道?” “我覺得它,好像在哭。是嗎?”張抗抗問。 三福立刻點起頭,說:“這是花花。它要被賣了,要拖出去殺了,所以它很難過,很傷心?!?/br> 張抗抗簡直不能想象,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小姑娘,竟然對感情如此敏感,而且還能把自己看到的,畫成一幅畫。 張抗抗笑著看向三福說:“三福,你畫的特別好,真的,特別好?!?/br> 三福訝異道:“真的嗎?” 張抗抗點頭:“真的?!?/br> “那,那我以后能不能還用哥哥的本子畫畫?”三福試探的問一句。 “當然了。不過不是用你哥哥的本子畫,我再去給你弄個專門的本子畫畫。好不好?” 三福那張臉立刻有了笑意,那是張抗抗自來到這里,第一次看到的燦爛。 三福差點就叫了起來,可她心里依然怕張抗抗,所以還沒喊,就給硬生生憋了回去。 張抗抗看看那個已經快寫完的小本子,還有那唯一一只小鉛筆頭,再看一眼蹲在院子里地上練習寫字的大福二福,便想著要先給他們買本子和筆才行。 “你要畫畫,大福和二福也要寫字,我得先去給你們買本子?!睆埧箍瓜胫?,站起來就去柜子里,她記得家里還有幾個錢就在柜子里壓著。 大福和二福聽張抗抗說完,立刻跑了進來。 二福在后面小聲道:“家,家里就有紙和筆?!?/br> 張抗抗正翻著柜子,想找一下原主藏起來的錢,這還沒翻到,就聽見二福的話。 張抗抗連忙轉頭問:“有紙筆?在哪里了?” 大福立刻說:“以前你藏起來了,說怕人給搜走了。在柜子下面,挖了個洞,里面都是你的書,還有紙筆?!?/br> “還有你的衣服!”二福也扒著門檻補充一句。 張抗抗聽見,立刻說:“咱們現在就扒出來?!?/br> 大福力氣最大,站在柜子旁邊要幫忙,張抗抗怕砸住他,讓他帶著弟弟meimei站遠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