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事跟你商量?！苯瓭M慢悠悠看著暢暢玩，“我琢磨，暑假開學，咱們暢暢就該上幼兒園了?！币皇桥滦」媚锇肼凡灏嗖贿m應，隨時就可以送機關幼兒園了，江滿沉吟道：“我想找點事做?！?/br>
    “不是說好了到暑假嗎，咱又不缺錢，生活不成問題，到暑假了暢暢上幼兒園再說?！?/br>
    “不想等。我們暢暢省事，我帶著她也不耽誤?！苯瓭M抱怨道，“你說我自從來了，整天在家閑著，別人都當我是吃閑飯的?！?/br>
    比如她買菜碰上韓大姐，看她買的有點多，一路上就跟她嘮叨，說暢暢mama呀，你們家一個月生活開支得不少吧，整天魚呀rou呀的，小姚就算工資不低，可你們年紀輕輕總得攢點錢，也不能這么花呀。

    言下之意，江滿同志你敗家。

    不光敗家，你這是不體貼男人養家的辛苦。

    對此江滿想說，他們家要是光指望姚志華那點工資，就這么花，早該餓死了。

    再說如今一家人在藍城安定下來了，她總這么在家呆著也不好，這不是缺不缺錢的事。

    “那你想做什么”姚志華問，“給你找個班上”

    “不想上班，上班是不可能的?！苯瓭M搖頭。

    接到姚志華譴責的目光，想想這哥們整天上班，在單位里陪笑臉、當新人，寫材料挨累，忙笑道，“我這人不適合上班?！?/br>
    她說：“我想開個店，做點什么小生意，有個事情干。我們都搬來兩個多月了，要不是要帶暢暢，你總說穩定下來再說，我這店都該開起來了。這兩天你上班不在家，我自己就去考察過了，我想在機關幼兒園那條街租個店面，那地方靠幼兒園和實小近，生意肯定好做，還方便接送暢暢?！?/br>
    姚志華沉吟一會兒，停了停：“其實我也有個事情想跟你說?！?/br>
    “昂”江滿道，“那你說呀”

    不遠處沙灘上，暢暢看樣子找到了小玩伴，跟兩個五六歲的孩子蹲在沙灘上，湊在一起也不知研究什么。

    一對爹媽留意看著，便停下來，兩人沒穿泳衣，濕的沙灘也不好隨便坐，就蹲在那兒小聲說話。

    “什么事，怎么又不說了”

    “我覺得……”姚志華猶豫一下，“我不太適合這種機關工作?！?/br>
    他看看江滿，自己嘖了一聲搖頭自嘲：“我知道，這話讓別人聽見，該罵我矯情了，罵我不知好歹，別人有背景、托關系也不一定能一下子進市人事局，進了市局也很難直接進局辦，像我這樣，起.點有了，學歷也有，認真熬幾年，別的不說，提干升職一點問題沒有，好好混，將來混個局科、處級之類的不難?！?/br>
    要是他夠野心夠努力，指不定還能爬得更高。

    “可是我真覺得我不適合這種工作和生活。兩個月下來就厭了，要是就這么過一輩子，想想都沒意思?！?/br>
    他撿了個石子丟出去，一肚子吐槽發泄：“整天寫那些沒營養的材料，他們知不知道，我寫的東西都是很值錢的啊，要付我稿費，要印刷成鉛字，讓成千上萬讀者看的?！?/br>
    然后看著她，“媳婦哎，我這話也就敢跟你說說?！?/br>
    “那你打算怎么辦辭職”這么一想，江滿頓時就有點興奮了。

    八十年代初啊，大學畢業，辭職下?！菜剖呛芏嗌虡I大佬、傳奇級人物介紹的開頭啊。

    “辭職”姚志華詫異的表情，“直接辭職不干了胡說八道吧你”

    “……！”江滿，“不然呢你不是不喜歡現在的工作嗎，辭個職而已，你專職當作家爬格子，都不會混差了的?！?/br>
    江滿腦子立刻又開始飛速轉動，現在他當作家，體制下雖說不會暴富，可也名利雙收，社會地位高，養家糊口綽綽有余。再等個十年八年，經濟體制搞活了，社會更開放了，商業模式一運作……不跟你吹，她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姚大作家做紅了，也弄個福布斯作家排行榜什么的。

    想想都帶感。

    奈何身邊的男人不上道，一開口：“你說，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學，辛辛苦苦讀了四年，畢業分配了，我還沒工作幾個月呢，直接辭職”姚志華道，“那我上的什么大學呀，你想沒想過，人家得怎么說我呀，人家就不罵我不知好歹了，該罵我腦子有問題了?！?/br>
    “你這人……”江滿頓了頓，算了，倆人腦子就不在一個次元上。

    八十年代初，姚志華一個本科大學生，分配到政府機關單位，想想他說的也才符合這個年代。

    “那你還能怎么辦”江滿問。

    “你看現在，我們家生活上反正也不愁?！币χ救A頓了頓說，“我想回滬城，我還是更喜歡高校的環境。我可以考研究生?！?/br>
    江滿愣了愣，她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忙問：“現在可以考研究生”

    “當然可以啊，跟高考一起恢復的?！币χ救A便介紹了下，早兩年研究生雖然恢復招生，很多都是面試或者學校自己搞，現在則有了比較正式的統一考試。

    “那你怎么不考！你畢業前就該考?！苯瓭M埋怨。

    不是姚志華不考，而是這個年代研究生遠沒有那么吃香，考研不光不熱，簡直算是個冷門選擇。

    那時的人，最牛的讀中專，早早畢業直接就分配工作了，然后才是讀高中，大中專院校國家包分配，大學生都是金飯碗，本科畢業到了工作單位，就算是高知識分子了，早畢業早工作，早拿工資還早三年工齡，這么一來，誰還考什么研啊。

    當然也不是完全就那么容易，研究生當時畢竟是國家培養高層次人才的路徑，往往考研就意味著繼續做科研學術之類的。

    兩口子前后一說，一商量，江滿重重往姚志華肩膀上一拍：“考！”

    然后豪氣干云地：“其實我跟你說，能回滬城我就不想呆在這個藍城，咱們暢暢逛個動物園吧，也就看到幾只掉了毛的老孔雀。當然也不是這兒不好，對我來說我更喜歡滬城的環境，將來小孩上學讀書，生活，發展，條件肯定不一樣，我肯定更愿意讓她去大城市?！?/br>
    而對于姚志華來說，考研，再讀三年研究生，回到大城市，大概就會從事高校老師之類的工作，搞搞學術，爬爬格子，工作生活相對單純穩定。

    大約是因為在滬城讀的大學，他潛意識中考研也是選擇回滬城。

    “考沒問題，考個研究生我覺得手到擒來?！碑吘宫F在考研競爭力沒那么大，他要說回去，母校幾個教授肯定支持他，姚志華苦笑一下，“可是不光是考的事兒，這三年工資沒了不說，我現在已經是畢業分配工作了，檔案已經在藍城人事局了，首先還得單位放人才行?！?/br>
    “還有個問題，按照國家政策，我這樣大學畢業的機關單位工作人員，工作滿七年，你和暢暢就能農轉非，我現在去讀研究生，又得等三年，三年后具體情況還不知道怎么樣呢?！?/br>
    江滿：“這個你別管，都不是問題。我們不缺錢，你多賺點稿費都比工資多。我和暢暢戶口問題也沒那么急，你要是去滬城讀研究生，頂多找找關系，給我們暢暢入學進了好學校，除了小孩上學，戶口在我眼里沒多么重要?！?/br>
    她一揮手：“至于單位放不放人，交給我，我給你解決?！?/br>
    “江滿同志，我知道你能忽悠?！币χ救A看她那興致勃勃的樣子，不禁笑道，“局長不是小鬼子，現在還覺得挺重視提拔我呢，可不一定聽你忽悠?！?/br>
    “這你就別管了?！苯瓭M故弄玄虛地抬起下巴，“反正你負責考，我負責讓你們局長簽字?！?/br>
    姚志華回去就給滬城那邊打電話。這時也沒有全國網上報考系統什么的，正趕在暑假畢業、研究生招生前夕，老教授一聽說他打算殺回來，親自跑去幫他把名報上了。

    然后他拾起書本，一邊上班一邊復習。其實姚志華大學里成績本來就不錯，也有一股子對學術的鉆勁兒，專業課都不是問題，政治科目也不是問題，別說他還在單位寫了兩個多月的公文材料。最擔心的就是英語。

    于是考試前的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就把工夫都花在英語上，拼命背單詞，啞巴英語，哪里不會江滿還可以指點他一下，江滿是口語比較好一些，單詞也未必記得準。

    眼看著這段時間姚志華，白天上班、晚上發奮圖強，來藍城兩個多月養出來的rou都瘦回去了。

    江滿算是明白為什么他能在高中畢業十年后考上大學了，當時還考了全縣第一。一方面，他有些東西就一直沒丟下，二來這哥們是真能拼啊。

    于是江滿每天帶著暢暢，也不急著開什么店了，反正估計還得搬走，便每天弄點兒吃的喝的，靠港口近，魚呀蝦呀換著吃。

    “今天吃什么”姚志華下班一進門就問。

    “水煮海螺，清蒸鱸魚，炒個空心菜，吃米飯?！?/br>
    姚志華嘖了一聲，一臉滿足地跑去洗手。吃著飯，拿著手里的大海螺殼問：“海螺英語怎么說”

    “ch?！苯瓭M頭也沒抬地答了一聲，把弄出來的海螺rou蘸了下調料，送到暢暢碗里。

    來到新地方之后，她生活得隨意多了，別人問她，她就跟人說中學畢業，反正大家原本都不認識她。

    姚志華吃了幾口飯，嘴里嘀咕一遍，再想想：“海螺，開，開，開什么來著”

    暢暢：“ch?！?/br>
    暢暢：“爸爸你怎么還沒學會呀?！?/br>
    “……”姚志華咳嗽一聲，一本正經忽悠小孩，“那個，爸爸是大人，大人記性沒有小孩好，小孩最聰明了，小孩學什么都快，看我們暢暢一學就會?！?/br>
    “哦?！睍硶滁c點頭，吃兩口米飯，再問：“那爸爸小時候聰明嗎”

    姚志華：“爸爸小時候當然聰明，最聰明了，所以才能生出來你這么聰明的寶貝閨女?！?/br>
    小姑娘想了想，自己點點小腦袋：“嗯，爸爸小時候，肯定沒有mama聰明?！?/br>
    姚志華：“……”

    第81章大事件

    姚志華掩飾地咳嗽兩聲：“下周我請假去滬城, 連來帶去，大概要一星期左右, 考完試我就回來，你們娘兒倆自己在家好好的?！?/br>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 他先沒說明, 是以事假的理由請假去滬城，參加研究生考試。江滿了然點點頭：“知道了, 你走你的?！?/br>
    他一走，江滿帶著暢暢, 每天除了弄點吃吃喝喝，便閑得去樓下跟鄰居們聊大天。

    晚飯后散步遇上劉副局長的老婆張大姐，關切問了一句：“小江啊，你們家小姚這幾天請假干嘛去了，沒什么事兒吧？”

    “沒?！苯瓭M說，“去滬城一趟，說是學校有啥事兒?！?/br>
    張大姐搞婦聯工作的，特別喜歡關心人, 繼續問道：“大學都畢業了，回學校還有什么事兒??？”

    “不太清楚。他們教授打電話叫去的，不知道什么事兒?！苯瓭M道，“反正他們教授老想著把他弄回去搞學術, 說他可以給人民群眾寫出更多更好的文學作品?！?/br>
    張大姐便接了一句：“對對對, 我們家老劉還說呢, 小姚是個很有才華的青年作家?！?/br>
    “姚志華也說呢, 說整個局里，就劉副局長最能理解他了?！苯瓭M笑。

    遇上周局長的老婆，姓王，是個老師。江滿領著暢暢散步遇上了，主動打個招呼。王老師過來逗逗暢暢，江滿就跟人家聊上了。

    “王大姐，你說現在小孩幾歲上學好??？六歲還是七歲呢，我們家暢暢六月底生的，要是六歲上學是不是有點小了？”

    “那是小了，肯定班里頂小的?！蓖趵蠋熆粗鴷硶?，“你們暢暢這才幾歲呀，幼兒園都還沒上，小江你真重視教育，這就盤算上小學的事兒了?！?/br>
    “那是，快四歲了，我盤算給她上幼兒園呢?！边@年代幼兒園也沒有規定年限，反正就是玩，江滿說，上兩年幼兒園就入學小學，怕她太小了跟不上。

    王老師：“那不一定，年齡小也不一定跟不上，年齡小不是關鍵，小孩聰明好管就行。我以前也教過六歲上學的孩子，人家那小孩聰明，比好多大的都強多了……”

    王老師果然對這個話題很有心得，剛吃過晚飯也沒啥事，搖著蒲扇在樓下院子里乘涼，就旁征博引，經驗說法，跟江滿聊了半天孩子上學的事兒。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王大姐您果然是搞教育的?！苯瓭M真心恭維道，“看您家里孩子也爭氣，等趕明兒您有了孫子孫女，肯定都能教育得特別好?！?/br>
    “哪里哪里?！蓖趵蠋熜Φ瞄_懷。

    江滿話題一轉問：“我聽說您兒子找對象了？打算啥時候結婚呢？”

    然后兩人就從兒子找對象聊起，聊到兒媳婦，一路聊到結婚新三大件，縫紉機，收錄機，黑白電視機。

    這年代誰家有臺電視機就是土豪了。

    “王大姐，您買個黑白電視機也不少錢呢，干嘛不買個彩色的，我瞧著，黑白的過幾年怕要落后了?！?/br>
    “不好買啊，國產的也一千多呢，有票也得等個小半年，進口的就更別說了，還得托關系、有渠道?！蓖趵蠋煹?。

    東拉西扯聊了半天，臨走時江滿忽然說：“王大姐，其實您真要打算買彩電，我倒是有個路子，進口的，日本索尼，14寸您看行不？我估摸著也就一千來塊錢?！?/br>
    王老師睜大眼：“真的假的？進口的不可能這么便宜?！?/br>
    江滿笑笑：“王大姐，我拿這事忽悠您干嘛呀，您不信那就算了?！?/br>
    王老師一把拉住她：“真的假的？哎小江你別忙走，你跟我仔細說說?！?/br>
    “是這樣的?！苯瓭M說，“我家有個親戚，是在滬城跟日本人做進出口生意的，他能拿到，而且不用等那么久。他呢倒不是做家電進口的，是做出口的，所以您要是要，就一臺的話不難辦，讓日本客商以自用的名義帶過來，手續就簡便了，很快的，跟日本國內一個價?！?/br>
    “哎呀，小江你還有這樣管用的親戚呀?！蓖趵蠋燁D了頓，“這……能行嗎？那人家真能弄來，一轉手就得賺不少錢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