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駐軍領導表情不變,眼角瞄了他老伙計一眼,心里呵呵呵,嘴里繼續:“牙口挺不錯的,很年輕,正是壯的時候,能干能賺錢有職位還有房子,養老婆孩子絕對沒問題!” 張小月和傅光一路跑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她爺爺一臉牙疼的表情,伸手拉著指導員起來,駐軍領導跟個賣牲口的老農民一樣,賣力的在她爺爺面前推銷皮白狐貍眼看起來模樣還不錯的指導員。 傅光一臉的夸張表情,對著指導員快速的眨了眨眼,夸贊,厲害了哥,這么快就求婚了??! 指導員回頭撇他,乖,別鬧,以后要叫爹! 第146章 八十年代 首都大院里一處紅磚小二樓。 “媽,弟弟娶妻的事你怎么看?”女人說話的時候眼睛是看向他媽的,眼角卻是撇向他爸的,一身端莊氣質顯示出了良好的家教。 老太太在泡茶,用鑷子捏住幾片綠色的茶葉,放在瓷白青花的薄胎茶杯里,倒上熱水沖上一水,倒掉,又泡了第二水,這才端著好看的茶杯不緊不慢的走到老爺子跟前。 一身合身的旗袍,盤起的頭發,臉盤干凈潔白,五官以眼睛尤為突出,一雙狐貍眼兒又大又圓,笑起來的時候眼神還帶著一絲嫵媚。 “老了,老了,頭發都白了,還cao那么多的心干嘛?!崩咸巡璞旁诶蠣斪用媲暗牟鑾咨?,手腕緩緩的抬起指尖輕觸自己的頭發,聲音喜怒難辨。 老爺子沒端那杯茶,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煙,抽了一根叼在嘴里,中年女人立馬湊過身去,擦了火柴給她爸點著了火柴。 說話的聲音帶著哽咽,“那個女人沒死,我弟背了十幾年的人命不過是人家金蟬脫殼臥底去了,她倒是好,回來的風風光光,我弟呢,蹉跎了十幾年了連個老婆都討不上,好容易才解開心結有個喜歡的女人?!?/br> 張國慶因為策略失誤背了人命案這事,是老太太心頭的一根刺,老太太一聲不吭,眼淚一滴一滴的從眼眶里掉下,大滴大滴的掉,沒有哭聲,沒有抱怨,就這么無聲的掉淚,讓人看著就很心酸。 她好好的兒子,就要結婚了,結果出任務的時候,出了事死了人,兒子的前途毀了,定下來的兒媳跑了,甚至因為這事,父子決裂十幾年不見一面,她想兒子想到夜里睡不著,卻只能干挺著怕讓她男人想起,又氣她兒子放手不管,都被發配到山里頭了,在放手不管哪就更糟糕了。 “爸、媽我回來了!”遠遠的一個女聲急不可耐的響起。 “聽說三弟要回來了是不是???”一個模樣和老太太有幾分想象的女人走路帶風沖了過來。 “二妹,端莊些,你看你都多大都人了,走個路風風火火沒個女人樣!”中年女人端出個大姐的樣子來,板著個臉訓斥她的meimei,雖然嘴里嚴厲的訓斥,但眼角依然瞟向她爸的臉色,顯然是訓給她爸看的。 她們母親共生了三個孩子,二女一子,從小她和她meimei就很寵她們唯一的弟弟,弟弟出事之后,爸爸遷怒,不但對她們的母親繃著個臉,對著她們姐妹倆格外的嚴格。 “怕什么?怕別人又說我們家教不好,沒人管嗎?我弟弟都被他們嘲笑了十幾年了,結果呢?一群瞎眼的就會誣賴人,現在真相大白了,又說風涼話,誰叫張國慶命不好呢,光有一個好出生有什么用,命不好白搭!” 二姐的嘴巴就跟機關槍一樣,噠噠噠的就是一梭,原因是她太氣了,冷笑了一聲,沖著她往常害怕的爸爸喊,“你不是常說你兒子不爭氣,沒本事嘛,你知道你女婿今天告訴我什么?” 十幾年的委屈一下子全爆發了的女人傷害值是很高的,也不管她爸接受不接受的了,直接放了出來,“國慶當年受那么大的委屈,就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全是打著一副為他好的爛好心給害的!” “二妹,你在瞎說什么!”大姐瞪眼,怒斥著她二妹,這回可不是再暗搓搓的護著了,而是真生氣了,再有什么事發生也不能對著爸爸發火,太沒規矩了! “我哪有瞎說?”二姐紅著眼叫,來之前,就打發警衛到門口守著去了,家里除了他們一家沒外人,一腔的委屈傾訴發泄,“都是他的私心,非要讓國慶娶玲子,你想護著別人你自己親自護,干嘛犧牲我弟弟”。 二姐委屈的眼淚都掉下來了,她和二弟年歲相差不大,打小一起玩感情特別深,她就這一個弟弟疼的不得了,結果她疼都來不及的弟弟,被她爸給坑死了,因為她爸的固執犧牲了她弟弟的婚姻不說,還害了他的前程,毀了他的一輩子。 “十幾年了,十幾年了”二姐竭斯底里沖著她爸狂叫,“十幾年前你那看上的好兒媳腳踏兩只船,翻了一只船,讓人逼著解除婚約嫁人,偏偏你這個死老頭硬是壓著要給人cao辦婚事,連婚期都給定好了,讓人無法張口,逼的人沒辦法,為了不讓她的丑事捅破,就讓我弟弟出事,光明正大的另嫁,都是你眼瞎!” “還有這種事!”老太太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怎么會這樣!”大姐一臉的不可置信搖著頭不敢相信。 老爺子抽著煙,吐出的煙圈四處升騰煙霧繚繞,挺直的脊背不在像以前那樣挺直,看起來彎曲了不少,他兒子又不傻,從小被人喊狐貍長大的兒子,怎么可能沒腦子,不過是沒想到背后被人捅刀還是即將要和他結婚的妻子,這一刀捅的很深,當時差點就死了不少人,還是他兒子聰明發現不對,立刻做出急策。 可惜受傷的人救回命,沒受傷的人卻不允許功敗垂成,沒死人是不行的,事態不夠嚴峻怎么辦,另想一轍,讓人金蟬脫殼裝死,可惜等他查到的時候,人已經出國當臥底了,為了保障臥底的安全,臥底一般都是單線聯系,再回來已是十幾年之后,什么真相都不重要了,他兒子已經被蹉跎了。 二姐差不多四十歲的人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我弟是什么命啊,家里安排的未婚妻懷了別人的孩子,自己喜歡的女人又是懷了別人的孩子,我們還不能說不同意,能娶妻就不錯了,要是不同意,弟弟他一輩子單身怎么辦?” 眼淚嘩啦啦的流,二姐是真心疼她弟弟,心肝肺都疼死了,她弟弟長的多好啊,當年誰不說是她弟一表人才儀表堂堂,要不是當年那一出,她弟弟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十幾年的厭惡女人,厭惡到最后,找了個女人還是二婚棄婦懷著大肚子的,她委屈得眼里都哭不完。 “讓他娶那個女人?!崩蠣斪油鲁鲎詈蟮难廴?,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以后國慶的事,我都不會再管,他想娶誰由著他娶?!?/br> 老爺子站起來就走,一向風光的背影看起來有些蕭瑟的氣息,他有多疼兒子沒人知道,連生了兩個女兒,他母親氣的都跳腳,他都能隱藏得住脾氣,卻隱藏不住自己心中的焦灼,因為那段求而不得的求子渴望,他比任何人都喜歡他這個得來不易的兒子。 長的好看,又聰明,他怎么可能不疼,可也就是他所謂的疼愛,希望門當戶對助他前程萬里的心害苦了他唯一的兒子,尤其是當他查到他兒子所受的委屈之后,更是因為對手兩家聯姻地位在他之上,他無力報仇之后,他更恨。 這一次,他不臉面的放手,不管大院同僚的嘲笑,就當是他對他心愛兒子的補償。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他怕他那個性氣高又死掘的兒子再遭受打擊之后,毀終生,哪怕是那個女人的孩子不是他兒子的,至少他兒子有個蠢婆娘陪著,不至于孤單一生。 老爺子走了之后,老太太緩緩的收了眼淚,大姐也收了眼淚,也就二姐哭脫了相收不住聲還坐在那哭。 “行了,別哭了,眼睛都哭腫了,回頭出門的時候難看?!崩咸荒樝訔?,拿著手帕給自己揉了揉眼,緩了緩呼吸。 二姐就是哭,“我難受,我就是難受,我弟多好啊,娶一個二婚離婚的,肚子里還帶著人家的娃,一結婚就喜當爹?!?/br> 大姐慢悠悠的收拾了收拾自己的發型,從包里掏出一面小鏡子也拿著一個手帕給自己擦擦眼,“我覺得挺好,聽說了懷了雙胎呢,是個能生的,尤其是第一胎生的那個女兒據說是個天才少女?!?/br> 老太太收拾好自己之后,笑了,“二姐別哭了,去把山上別墅收拾出來,給弟弟娶媳婦用?!?/br> 二姐哭著打嗝,啊了一聲,“娘要把你的嫁妝給弟弟???” 老太太滿眼的開心,“是個能生的,得放在山上好好養著?!?/br> 大姐笑瞇瞇看著親妹子道:“二妹,你回去就打電話,讓國慶把親家也接來,就說爸爸同意了,婚禮他想怎么辦我們都支持他?!?/br> 二姐兒傻眼:“為什么又是我???” 老太太一臉的理所當然,“因為演戲演全套啊,你怕你爸看不出來我們合伙誆他?” 大姐雖然模樣長的像爸,但氣質和老太太如出一轍,“我娘給我的嫁妝里有一個兩層雕花閣樓,我一次都沒住過,送給我侄女當見面禮吧?!?/br> 二姐兒只覺得腦門一個晴天霹靂。 “為什么???那閣樓我求了媽好多次給我當嫁妝,媽都不給我,我求了大姐十幾年,大姐也不給我,為什么一眨眼就要送人??!” 二姐兒拒不承認她被她親媽親姐劈了個外焦里嫩,鬧妖抓狂的要咬人的模樣。 大姐兒一副理所當然,“你蠢啊,人家閨女有多聰明你不知道?人家自個養娘養弟弟都沒問題,你初見面不好好討好她,還指望她把親媽嫁給你弟弟?” 老太太斜眼看她閨女,眼神和她大女兒如出一轍。 二姐兒:“……” 第147章 八十年代 青山峻嶺連綿起伏的山頭上,一家黃泥土坯建成的農家院子里,張美麗坐在木頭打造的凳子上,靠在正屋敞開的木門上曬太陽,腦袋微微的低著,雙手放在鼓起的小腹上緩緩的摸著。 屋外天氣晴朗,萬里無云,是個好天氣,指導員發現張美麗懷了雙胎當即就求婚失敗之后,一股作氣閃電般的一系列安排,得到家中父母姐妹支持,迅速的請駐軍領導當媒人,再次鄭重的拎著禮物上門求親。 一聲客氣的招呼,三個身材高大清一色筆挺軍裝的男人,手拎禮物笑容可掬的從農家大院的門口魚貫而入,駐軍領導一點兒領導的氣息都沒有,此時充當媒人的他格外的盡職的大嗓門喊道,“叔叔嬸嬸,我們又來了?!?/br> 膚色黝黑,皮膚粗糙,一臉胡子茬,極為普通的農家漢子臉,穿了一身軍裝也不像領導,一身正正板板的軍服穿在他身上也掩蓋不住他一張憨憨的臉龐,農家漢子的厚實氣息。 老太太在廚房,老爺子坐在院子里繡花,張小月蹲在院子里喂雞,乍一看到這么多人出現,幾人同時扭頭看去,臉上的神色復雜。 老太太手在圍裙上擦著走出了廚房,笑容連三分都沒有:“來了就來了,這么客氣干嘛,還帶這么多東西,都拿回去吧?!?/br> 老爺子沉著臉默默的把針線收了起來,緩緩的站起身,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迎著走了過去。 張小月雞也不喂了,懷里抱著的貓兒也扔到了一邊,朝著爺爺奶奶走去。 三人從院子里不同的地方匯聚在一起,各自立在院中央,迎面攔住幾人前進的腳步。 說實話,老爺子和老太太對指導員沒意見,沒覺得人家不好,相反,反而因為指導員的條件太好了而心生抵觸,單身未婚,職位不低,模樣長的也不錯,配他家閨女足足有余,老爺子并不反對他閨女再嫁,他擔心是他閨女肚子里的孩子,給人又怕別人嫌棄,又舍不得給,那是他老張家的根。 老太太是純屬心里膈應,之前的女婿對她很尊敬,對小月也好,感情都是處出來的,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尤其是這個小伙子名字也叫張國慶,一模一樣一字不差,你說讓人心里膈應不膈應。 張小月純屬本能反應,走到她爺爺奶奶身邊,幾人迎面而立看著對方幾人,將求親的幾人截在院子中央,沒迎進屋里,此時寬闊的院子里成里兩方對峙的戰場。 駐軍領導打頭,以當自個為媒人的姿態一來就拉著老爺子坐在院子里拉呱,“叔,有個好消息告訴您,來來來,叔請坐,我們坐下聊?!?/br> 老爺子面無表情,建國同志渾身熱情洋溢的不得了,以一副讓人不好拒絕的姿態拉著老爺子就往院子里的石桌子上坐。 指導員笑得一臉羞澀,眼神溫和又乖巧,像個小女生一樣乖乖的靠近著老太太。 張小月一臉呆,喂,你貴庚三十多了吧,這樣裝乖! 指導員一雙狐貍眼兒努力的睜著又大又圓,眼睛眨巴眨巴,“嬸嬸好,嬸嬸我媽讓我代她向您問好……” 張小月和她奶奶都是一臉呆然的看著羞澀的笑著的指導員。 還別說,別看人三十多的男人,這長的嫩,眼睛好看,裝起乖來還真讓人討厭不起來。 傅光一如既往的笑容燦爛,挺拔的身姿無比靠近著張小月,一張俊臉湊過去就差貼在張小月臉上,擠眉弄眼表情活潑。 張小月頭一次看著傅光臉一板。 她又不眼瞎,人家招式亮著呢,她成了傅光一對一的攻略對象了。 隨便掃掃在場的幾人,駐軍領導一臉憨厚的老實頭模樣一對一專門攻克老爺子,張國慶攻笑得跟個狐貍精似的一對一攻克老太太。 這配置,還真看得起他們。 驀然升起了抗拒之心,小時候第一次見到張爸爸時的情景印上了心頭,又矮又小的小團子一臉呆萌的仰起臉,奶聲奶氣,“叔叔,我不白吃你家米飯的,你養我小,我養你老?!?/br> 十五歲的少女眉眼漸漸長開,美艷的大眼,圓潤挺翹的鼻子,性感的紅唇,明明模樣又美艷又性感,卻因靈動的眼神,強大的氣勢,像一個即將繼承王位的公主一樣高高在上的看著你,讓你不敢直視。 這氣場一開,在場眾人無不心驚,這是張小月第一次在人前展露她的氣場。 哪怕年歲最小,在場的人都無一人敢小看她。 指導員一雙狐貍眼看向駐軍領導,眉頭輕輕的動了動,用眼神詢問,“怎么樣沒問題吧?” 駐軍領導回以憨憨的一笑:“放心,包在我身上?!?/br> 駐軍領導一生有一恨。 當年他曾經有一個機會提醒他兄弟小心身后的女人。 可惜,當年的他職位太低和張國慶不對等,一直都被以貌取人,所有的人都在他粗獷的長相下認為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草根出生的他并不被派系所看好,偏偏他天生動物本能極強,躲過不少危機建了不少功,引起了別人的妒忌,也得到了狐貍男的青眼。 在他微末之時張國慶就當他是兄弟,對他極為信任,也因此建國同志才在感覺到指導員危險的時候,提醒他避開了禍事。 可惜,禍事能避開,禍水卻很難避開,尤其是愛人背后捅刀這種,他當初就感覺到不妥,但人家就要結婚了,那個時候還職位不顯的建國同志總不好對比他官職大很多的上級說,“喂,兄弟,你未婚妻不像好人,你要小心?!?/br> 一般來說,夫妻同心,七十年代離婚的極少,夫妻都是同一根繩子上的螞蚱,定了婚也算是一家人了,楊建國當年就那么猶豫一下,沒好意思說,后面的悲劇就發生了。 明明他有機會說的,為什么要猶豫呢! 十幾年的時間,每每看著張國慶視女人如毒蛇,建國同志就無比痛恨當年的自己,為什么就不信他兄弟會相信他,為什么要猶豫! 十幾年的懊悔,十幾年的嘆息,在張國慶決定要娶張美麗之時,建國同志就決定這忙他是幫定了。 為了他兄弟,他還就拼上了,說什么也要讓他老伙計娶上媳婦。 除了指導員沒有人知道他最大的本事不是戰斗能力,也不是管理能力,而是他天生的動物本能,張國慶收集的資料一一放在他跟前,他就能憑著動物的本能感覺到不易被人察覺的在人心里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