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楚宴也騎了幾圈馬,最后一圈,他沖蘇寶招了招手,見爹爹想帶著他騎,蘇寶還有些舍不得丟下自己的小白馬,掙扎了一會兒,才朝楚宴伸出小手,楚宴將他抱到了馬上,帶著他飛奔了出去。 風刮著面頰,舒服極了,從高處往下看,周圍的風景也說不出的好看,蘇寶忍不住笑出了聲,還拉了一下韁繩喊了一聲,“駕!” 他聲音清脆動聽,飄蕩在空中,久久不散。 天快黑時,楚宴才帶著蘇寶回府。小家伙仍然意猶未盡的,眼底滿是不舍,不過天都快黑了,蘇寶也沒鬧騰,乖乖跟著他回了府。 入府時,便有小廝上前稟告,說太妃娘娘放心不下小主子,就來了府里,正在凌霄堂等著他們。 楚宴便帶著蘇寶直接去了凌霄堂。 陸太妃身著木蘭青雙繡緞裳,烏黑的發高高挽了起來,露出修長的脖頸,頭上斜插著羊脂白玉簪,楚宴帶著蘇寶走進來時,她正坐在太師椅上品茶,她五官妍麗,低垂著眼睫,抿了一口才放下杯盞,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優雅。 瞧到她,蘇寶眼睛亮了一下,說來也奇怪,明明只是見了幾次,蘇寶卻很喜歡她,瞧到她便飛快跑了過去,陸太妃臉上溢出一抹笑,將蘇寶小小的身體攬到了懷里,蘇寶乖巧地靠在她懷中,眼底的雀躍仍舊沒有消散。 楚宴道:“天都要黑了,母妃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 “我聽侍衛說你帶他去了馬場,我想著你們應該會多玩會兒,就晚來了會兒,左右我也無事,何時過來都行?!?/br> 說完還拉著蘇寶問了一下,出去玩的可開心? 蘇寶乖巧地點頭,小臉上滿是笑意,還道:“父王讓我選了一個小馬駒?!?/br> 見蘇寶笑得可愛,陸太妃臉上也露出一抹笑,只覺得府里有個孩子真好,連楚宴都有人情味兒了,以前他怎么可能帶著孩子去騎馬? 楚宴卻道:“不是派人跟您說了他沒燙到,不必多跑了?” “我放心不下,就過來瞧瞧,正好是小寶的生辰,我還從未給小家伙慶過生,過來說句生辰吉樂也是好的,不來總覺得有些遺憾?!?/br> 說著還拉起蘇寶的手,仔細瞧了一眼,見他確實沒事才放心。 陸太妃是用過晚膳才來的,又坐了會兒,想到蘇寶肯定餓了,便道:“你們倆快用飯吧,我不好出來太久,就先回宮了?!?/br> 先皇已經去世了,身為太妃,她的一言一行,自然備受關注,她這次出宮是特意找皇上尋的恩旨,以蘇寶生辰時受了驚嚇為由出來的,她畢竟是太妃,哪怕來的是景王府,也不好待太久。 楚宴起身送了送她,蘇寶也想送,陸太妃卻道:“哪用得著你送?上午來了那么多客人,下午又跑到那么遠的地兒,肯定早累了,你休息會兒吧?!?/br> 以她的脾性,平日里也不會讓楚宴送,清楚母妃是有話同他說,楚宴對蘇寶道:“你乖乖在這兒等著,我去讓丫鬟備飯,等吃過飯,再送你回奉水苑?!?/br> 蘇寶帶著小馬駒溜達了好久,也確實累了,便沒再堅持。 路上陸太妃叮囑楚宴道:“小寶是你唯一的子嗣,既然入了王府,就應該受收應有的重視,你以往凡事不上心也就算了,事關孩子,還是要多謹慎些,這次的事,務必嚴查才行?!?/br> 就算她不說,楚宴也是想嚴查的,他的孩子還輪不到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既然動了手,就得做好應有的準備。 “母妃放心?!?/br> 他一向桀驁不馴,最不服管教,平日里她若是念叨的多了,他一準兒沒耐心聽,怕他不耐煩,陸太妃溫聲道:“你也別嫌我叨嘮,你府上沒有女主人,凡事你就得上點心,他這么小一個孩子,總不能來了王府,連最基本的安全問題都無法保證?!?/br> 楚宴微微頷首。 陸太妃又叮囑道:“小寶如今已經四歲了,也到了啟蒙的年齡,他又難得這么聰慧,更得好好教才行,清楚你不耐煩cao心這些事,我已經讓人找了幾個夫子,你到時見見,選一個合適的出來教導他?!?/br> 楚宴點頭,將陸太妃送上馬車,才回凌霄堂,其實他將蘇寶留下來用晚飯,還有個原因,打算一會兒再給他個生辰禮物。他只是隨口留的人,都沒想到他會真留下,畢竟這小東西最擅長自個跑回去。 此時,丫鬟已經傳好了飯,蘇寶正乖巧地坐在飯桌前等他,蘇寶沒有回去自然是有原因的,前段時間,他一直想在楚宴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結果總因為各種事沒能成功。 蘇寶覺得今日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讓爹爹更喜歡他。只喜歡他,自然不行,娘親那么苦,也要讓他好好對待娘親才行,所以蘇寶打算趁一起用飯時,跟爹爹說一下娘親的優點。 可是他坐在餐桌前,皺著小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一會兒要怎么夸娘親,夸她漂亮?現在明明很丑,夸她溫柔?她明明時常暴走,不是讓他念書,就是不許他發脾氣,這不許那不許,天天煩死啦。 反倒是爹爹還會帶著他出去玩。這一次的賽馬場之行讓蘇寶對楚宴好感倍增,要是讓爹爹管教一下娘親,讓她不要總是管著他就好了。 楚宴看了他一眼,見小家伙愁眉苦臉的,頗有些好笑,他走過去擼了一把他的小腦袋,“想什么呢?這么專注!” 蘇寶脫口而出,“想讓你好好管管娘親!” 說完,他就連忙捂住了嘴巴,心虛地四處看了一眼,見丫鬟都被爹爹屏退了,沒人聽到他的話,蘇寶才大大松口氣。 楚宴的神情有些古怪,想到蘇寶還小,他微微繃起的神情才稍微放松了些,他在蘇寶一旁坐了下來,邊指揮著蘇寶給他拿筷子,邊道:“想讓我管教她什么?” 第36章 登門問罪! 蘇寶卻不愿意說了,總覺得被娘親知道后,會是他被好好管教,見他緊閉著嘴巴,什么也不肯說了,還一副警惕的小模樣,楚宴有些好笑,“怎么?還怕我告狀不成?” 反正蘇寶是不說了。想到白天,爹娘一同教訓自己的場景,他覺得很有可能,在讓爹爹徹底偏向他前,他還是小心為妙。 四歲大的孩子鬼精鬼精的。楚宴并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吃過飯,便將蘇寶喊到了書房,將皇上賞的文房四寶給了他,還給了他一塊上等的翡翠玉環,又道:“過幾日府里要來幾個夫子,到時你自己選一個喜歡的,以后讓他教你學問?!?/br> 蘇寶的小臉頓時皺成一團,剛剛還覺得爹爹好,會帶他玩,也不管他學習,才剛這么覺得,他竟然就找了個人來管教他。 “為什么要給我找夫子?” 楚宴懶得哄孩子,悠悠道:“有意見找你娘去,你看看她會不會同意,不讓你跟著夫子學習?!?/br> 蘇寶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以前娘親就說過等他四歲時就給他請個夫子,誰料娘親還沒開始張羅,爹爹就開始張羅了。 真是天下烏鴉一般黑! 蘇寶氣呼呼回了奉水苑,見到娘親才又高興起來,興奮地跟她說起了小馬駒的事。 他將他的小白馬夸得天下僅有,開心了一會兒才又有些沮喪,跟她說起了爹爹要給他請夫子的事,蘇皖笑道:“你都要五歲了,是該請個夫子了?!?/br> 他就知道娘親會這么說,蘇寶鼓了鼓腮,開始討價還價,“那我明天后天都不背書了,等夫子來了我再好好學好不好?” 重生了一次,蘇皖最希望他能開心些,見他如此軟聲相求,便允了,蘇寶又開心了起來,在床上蹦了幾下。 孩子的快樂來得如此單純,望著他洋溢著喜悅的小臉,蘇皖臉上也染了笑。 陸府,陸佳惜的閨房內,卻一片低氣壓。 見她一下午心情都不是很好,她的貼身丫鬟桃枝鼓起勇氣勸道:“姑娘快別難受了,雖然沒能燙到蘇寶,不過那丫鬟既然已經被放了出來,就說明景王府的人肯定沒有懷疑什么。這次雖然失手了,以后有的是機會?!?/br> “你懂什么?”陸佳惜冷淡地掃了她一眼,“景王不是一般人,既然將她抓了起來,定然審出了什么,我沒讓你親自出面,就是怕她被抓后,牽連到我們。定金都給了,可恨的是她竟然這般無用,連個孩子都燙不到,枉費我花了那么多心思,為了弄到蝕骨粉,還損失一大筆銀子?!?/br> 蝕骨粉并不好買,幾經周折,她才買到手,誰料竟白白浪費了,她今日之所以這么惱,并非只是恨這丫鬟沒能成事,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跟譚妙有關,景王現身宴會上的事,她自然也聽說了。 她之前費盡心思才去了景王府一趟,甚至不惜扭到腳,都沒能見到景王的面,卻白白便宜了譚妙,她越想越氣不順,一貫冷淡的神情都有些維持不住,偏偏腳還腫著,每次如廁時,哪怕有丫鬟扶著,也會疼上一陣。 傷筋動骨需要養一百天才行,她得錯失多少良機,陸佳惜現在極其后悔,好端端的扭什么腳,罪也受了,好處還一樣沒撈到。 不過最重要的是不能讓楚宴查到自己頭上,她道:“之前交代給你的事,沒出紕漏吧?” 桃枝恭敬道:“都按主子的要求辦的,接頭的人我找的是一個街頭乞丐,將他打扮干凈才去見的那丫鬟,他們根本不知道背后之人是誰,主子就放心吧?!?/br> “乞丐那兒你沒暴露底細吧?” 桃枝搖頭,“沒有,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依照您的意思辦的,出門時,只有自己,連春枝都沒有告訴,找小乞丐時,也全程帶著面紗,那小乞丐不過十七八歲,沒什么心眼,又是個時常挨餓的,隨便給點銀子,就照奴婢吩咐的辦了,回府時,奴婢也繞了好幾圈,確定身后沒人,才入的府,姑娘盡管放心吧?!?/br> 陸佳惜神色這才好看了些,“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不過這次損失了不少銀子,得想法弄一些才行,不然過幾日李音的生辰禮物我都送不起了?!?/br> 想著這些陸佳惜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又糟糕了起來,只覺得最近什么都不順,她雖然是家中的嫡次女,一個月卻只有五兩月銀,只夠買一些胭脂水粉的,娘親跟jiejie倒是時常補貼她一些,但是她們才剛給過她銀子,若是再找她們要,那一大筆銀子的去處,她們肯定要過問一番,她自然不能說,所以也沒法再找她們要了。 陸佳惜看了一眼自己的首飾,突然計上心頭。 她在思考著賣首飾時,卻不知道他們口中的小乞兒不僅知道桃枝是陸府的人,還一直留意著那丫鬟的事。 他雖然有心勒索桃枝,卻也清楚陸府家大業大,不是他能勒索的,便直將目標放在了那丫鬟身上。 因是桃枝親自找的接頭人,他對兩人的交易自然清楚,今日他一直留意著景王府的事。 見那丫鬟失手后,他便清楚陸府的人肯定不會再給他們錢了,想到經他手付給了那丫鬟二百兩的定金,這小乞兒心中就忍不住撲騰撲騰亂跳,覺得這二百兩銀子合該是自己的,反正她沒有辦成事。 見她被景王府的人放出來后,他就尾隨在了她身后。 從景王府回飄香閣,走近道的話,需穿過幾條小巷,再拐到正街上就行,走到沒人的一個小巷時,這小乞兒就追上她,攔住了她的去路,惡狠狠威脅道:“事情沒辦成,就將那二百兩還回來!” 隨后……他就被人捉住了。 侍衛直接將他帶回了景王府,瞧到景王時,這小乞兒就腿軟地跪了下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甭管什么,先認錯。 街上的乞丐們,為了填飽肚子,就沒有他們做不來的事,所以一個個都機靈得很,早在桃枝找上他時,他就留了個心眼,特意記住了桃枝是哪個府上的丫鬟。 都無需審問,他就一一交代了,就算他不交代,暗衛那兒的調查也有了進展,蝕骨粉并沒有那么好尋,尋常人也不會想到買蝕骨粉,京城中會出售蝕骨粉的無非也就兩個地方,一個是七影閣,一個是暗樁。 這兩個地兒都是斂錢之地,七影閣是楚宴私下開的,他讓人查了一下,最近并沒有人去閣內買蝕骨粉,蝕骨粉產自西域,就算有人買,也需要幾日才能將貨調到京城,不是在七影閣買的,便只剩暗樁。 楚宴生就不羈,絲毫沒有皇室成員的架子,結交了不少三教九流的朋友,與暗樁的東家也些交情,便讓他出面幫著查了查,最后就查到了桃枝身上,這種害人的事,陸佳惜也只敢交給心腹來做。 第二日,陸佳惜才剛讓桃枝賣掉一件她的首飾,正高興著時,卻突然有人來稟告,說老爺喊她去正廳,陸佳惜的眉頭頓時蹙了起來,她腳受傷的事,爹爹明明知曉,這個時候喊她去正廳做什么? 她爹的性子跟她祖父像極了,都鐵面無私,不茍言笑,陸佳惜自然是有些怕他的,見他派了人過來,陸佳惜蹙了下眉,“爹爹喊我何事?” “小的也不清楚,只讓姑娘盡快過去?!?/br> 陸佳惜只得讓桃枝備了輪椅,讓她推著她過去,她還不忘給春枝使了個眼色,讓她去打聽一下,爹爹好好地干嘛來喊她。 趕在她來到正廳前,春枝總算回來了,她附在陸佳惜耳旁道:“景王帶著人來了陸府?!?/br> 聽到這話,陸佳惜愣了一下,她下意識摸了一下臉,因是在家,她的妝容一點都不精致,最近也沒有好好打扮,不行不行,她絕對不能這個模樣去見客。 “先將我推回去,我換身衣服再去!” 可是來傳話的年輕人卻道:“姑娘還是盡快過去吧,老爺正等著呢,耽誤了正事就不好了?!?/br> 他是爹爹的心腹,連娘親都要給他幾分面子,陸佳惜雖然惱恨他的阻攔,可是瞧到他嚴肅的神情,心中卻咯噔了一下,他這個態度,某種程度上也代表了爹爹……難道出什么事了? 陸佳惜被喜悅沖昏的理智總算回歸了,這才思考了一下景王為何會來,難道她做的事暴露了,不,絕不可能,桃枝也想到了這一點,一張臉蒼白極了,陸佳惜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閃過一絲決絕。 正廳內。 陸佳惜的爹爹陸征,正臉色難看地等著陸佳惜的到來,他跟楚宴坐在上首,下方跪著的不止是燙傷玉靈的小丫鬟,還有小乞兒和暗樁的一個人。 聽完他們的話,陸征的臉色便沉了下來,陸佳惜是何等品行,他心中自然有數,這丫頭瞧著清清冷冷的,卻十分偏激,跟她jiejie心性截然不同,十三歲時,就因瞧庶姐不順眼,使手段害她摔斷了腿。 當年,查出是她所為后,他著實震驚了一段時間,怕她再惹事端,狠狠罰了她一通,她受不住罰,最后哭得極其可憐,說是被嫉妒蒙了眼睛,也認了錯。 他本以為她學乖了,誰料現在竟然將手伸到了景王府,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做出這等事,簡直是有辱家門! 陸征氣得老臉通紅,見楚宴都為此事親自登門了,他便清楚此事絕不可能善了,他頭皮一陣陣發緊,唯恐一個處理不妥,徹底得罪景王。 陸佳惜猜到景王為何而來后,便讓桃枝暫時出了府,讓春枝將她推來的,一進門她就瞧到了楚宴。 他正坐在上首,一身紫色的衣袍,五官說不出的俊美,換成以往只是瞧上一眼,陸佳惜便要癡了。然而此刻他懷里竟抱著一個孩子,瞧到蘇寶那張小臉時,陸佳惜心中便一陣不痛快,眼睛也瞇了起來。 一個野種而已,景王為何要走到哪兒,將他帶到哪兒?還將他抱在懷里?!就這么寶貝嗎? 陸佳惜差點失去理智,怕盯著蘇寶瞧了兩眼,才收回目光。這才發現,不僅蘇寶來了,他那位奶娘竟然也來了,就站在楚宴身側。 蘇皖還是有些咳嗽,瞥到陸佳惜眼中一閃而過的嫉恨時,又忍不住咳了兩聲,楚宴掃了一眼,隨手將丫鬟給他倒的水,遞給了蘇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