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看著被摁在墻上已經四肢抽搐的那個人,章宿又想到了可以讓他暫時不死的理由。 “我們可以從他的嘴里多獲得一些情報,現在對方的動向我們一無所知,尤其是異能者們的異動……” 路俏手上的力道松了兩分。 方啟航終于得以喘息,直直地看著路俏,他略有僵硬的臉抽動了片刻卻沒有露出笑容,那雙和路俏輪廓相似的眼睛里有無限溫柔,沒有恐懼,哪怕路俏的手依然隨時可能捏碎他的喉嚨。 在路俏的身后一陣紅色的光芒閃過,接著陡然一陣巨風吹亂了這個房間里的一切,剛剛被她用方啟航的身體撞出的碎亂石塊滿地滾動。 作為這風的源頭,女人笑了,。 “你不該是這樣的人?!?/br> 方啟航應該溫和理智、胸懷寬廣,于少年時蓬勃進取,青年時意氣風發,中年時沉穩堅定,老年時睿智堅強……在那個退休干部區里看著老人們下棋玩鳥的時候,她偶爾會去想方啟航的暮年是怎樣的。 他該是坐在樹下的木椅上看著莽撞的年輕人,回想起自己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候,時光雕琢的臉龐和目光都比任何人更加溫柔。 因為路俏這句話,男人的情緒激動了起來: “我應該是什么樣的人重要么?我保護不了自己的妻子,看著她被送到了自己做的武器里也成為了一件武器,那之后我經歷了什么?所有人……” 方啟航直直地看著路俏,目光貪婪而渴求: ”所有人都想忘記你,那些人用他們的筆、他們的聲音把我生生變成了人類的另一枚勛章,用來抵消你的存在!你知道么,我失去了你整整一年的那天,我真的想找個人去兩句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可是當我從房子里走出來,我看見全部的人都在對著我歡呼!對啊,他們藏身于洞xue之中,如走獸般活著,戰戰兢兢躲避著空嗒的攻擊,然后,殺死他們的空嗒沒了,拯救他們的英雄也沒了,剩下的都是和他們一樣卑微無能的凡人,于是他們就歡呼了!” 輾轉百年,他終于變成了路俏的同類,這個世界上其他的鐵骨戰士都成為了僵硬的尸體,只剩下他了……可是命運卻終究不肯放過他,人算不如天算,他從來沒有想到天詠會是路俏的親弟弟。 “這不公平,同樣的一場戰爭,我付出了自己的一切,我失去了你,可他們連讓我紀念你都不肯,你醒來之后他們監視你傷害你,你的犧牲只是為了救這樣的一群人,值得么?” “我印象中的方啟航,不是一個會一葉障目的人?!?/br> 世人有壞,自然有好,重回人世的這段時間,路俏自認,雖然經歷了種種摧心之痛,可是她看見了更多更好的東西。 “一葉障目?遮住我眼睛的那片葉子叫路喬?!蹦腥松钋榭羁畹?。 路俏不為所動。 “天詠在哪里?” 方啟航笑而不答。 “景頌月是怎么讓異能者鬧事的?” 方啟航依然不話。 路俏回過頭來看著章宿:“拒絕提供有效信息,我們還是殺了他吧?!?/br> 如果不是現在的氣氛不對,光看著路俏認真的樣子,章宿都想要笑出聲來。 “我這里有藥,能幫他真話?!?/br> 著,他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了幾個的瓶子。 “這一瓶只要讓人聞一下,就能立刻放松精神,問什么都會,我不確定對他會不會有用,先試試吧?!?/br> 路俏保持著卡住方啟航脖子的姿勢垂了一下眼睛,對著章宿點了點頭。 男人默默走上前,手里心地給藥瓶打開蓋子。 女人看著他手上的動作,看著他走到自己身前,看著他把藥水潑到自己的臉上。 “對不起,路俏,他創造了我們,我不能看著他去死?!?/br> 趁著路俏用手揮開藥液的瞬間,方啟航擺脫桎梏展開骨翅,保護自己的身體,同時往房間的另一端沖去。 章宿的藥水是能夠麻痹人的神經的,只要一點就能讓一個人動彈不得,這樣一整瓶灑在了路俏的身上,她卻連一點遲滯都沒有。 反倒是章宿的話讓她頓了一下。 “你應該更信我的?!彼?。 章宿目光一閃。 天詠所在的地方自然有無數用來攻擊敵人的機關,方啟航在墻上隨便摁了幾下,天花板上就出現了幾架光子槍。 “方啟航,你要用這些東西殺我么?” 他身后,女人已經沖了過來,堅硬的骨翅也擋不住她巨大的力道,感覺到自己的翅膀快要被撕下來了,方啟航奮力扇動雙翼。 一陣劇痛襲來,終于飛到了天花板上的男人看見自己號稱無堅不摧的骨翅被人生生掰了一截下去。 光子槍對著地面一頓亂射,整個房間的地面頃刻間被摧毀,濺起的煙塵碎石充斥著整個房間。 于無盡塵埃中,那個可怕的女人再次出現在了方啟航的眼前。 以無人可阻擋的速度抓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狠狠地摜在了墻面上。 “你的戰斗技巧連天詠的百分之一都不如?!?/br> 平平的語氣里,似乎有點惋惜。 光子槍依然在對整個地面進行無差別的覆蓋式攻擊,方啟航用翅膀支撐自己的身體,讓自己一直處在攻擊范圍之外,可是路俏又一次從煙塵里出現,像是扔一個皮球一樣地把他往地上扔。 “有強大的智慧卻不知道使用,一心追求身體的強壯卻沒有與之相配的能力……” 遙遠的大西南,通過密道進入靈寨禁地的卿微突然嘆了口氣。 “為愛癡狂這種劇本,不可能迷惑所有人。真正相愛的人,看見對方的時候是會有所感覺的?!?/br> 茉莉花的香氣絲絲縷縷地散發開來,卿微看看自己右手,喃喃自語: “唉?難道我又該開坑了么?”? 第129章 不再少年 “你不是他?!?/br> 整個地下彌散的塵埃像是一座籠子, 把所有人都關在了其中,方啟航看著路俏的嘴唇離自己很近, 也很遠。 “你不是他?!?/br> 路俏又說了一遍。 手掌更加用力了。 方啟航的一呼一吸都變得無比艱難,堅硬的、本該堅不可摧的身體在路俏的面前一無是處。 “我……是……” “不是?!?/br> 路俏隔開方啟航一只抓過來的手, 在光子炮的掃射到來之前, 拖著方啟航換了個地方。 “正直真誠勇敢善良還有遠超旁人的智慧,這些都屬于真正的方啟航,你沒有,從一開始, 你就沒有這些?!?/br> 方啟航不會不顧及章宿的性命直接開啟光子炮, 無論他經歷過怎樣的磨難, 無論他變得有多么偏執, 他都不會的。他也不會讓自己顯得愚蠢, 他有人類最聰明的大腦, 他說過是他的智慧讓他選擇了善良與堅持——道德的盡頭, 是一個天才對這個世界的衡量。 這些都不是眼前這人能模仿出來的。 聽了路俏的話, 那人吃力地露出了一個笑容:“你可以說服你自己我不是你想要找的人,然后心安理得地殺死我?!?/br> 這是一場在rou體搏斗之外的較量, 過去與現在, 紀念與遺忘,深情……對著深情。 復蘇的記憶里,藏著愛情, 它不是一點又一點支離的碎片, 而是不會被時間改變的信任。 路俏的嗓子有些啞, 她盯著面前人的眼睛說:“為什么南宮,要叫南宮二?既然有二,那一在哪里?” 她的問題很簡單,只是似乎不該在這個時候問出來。 被她掐著脖子的人卻在那一瞬間,目光游移。 “方啟航想永遠記住我,所以他復制了他自己的記憶在你們的大腦里,他應該只是想有人記住而已。他那么驕傲的人,不需要別人替他來愛?!?/br> 一百多年的兩端,是他們的相遇與離別,對于路俏來說這離別太早,對于方啟航來說,這離別太晚,晚到他做了一件又一件的記憶紀念品,等著有朝一日能看見的路俏知道——他這些年里對她的感情只有更深,沒有動搖。 而眼前這個人,不過是一封被篡改的情書。 景頌月想要毀掉路俏的一切,便送了她這么一場面目全非的“愛情”。 …… 方來來趕到學校的時候,正好碰上了傳說中的“異能者暴|動”。 學校門口賣rou夾饃的大爺和賣涼皮的阿姨,一個雙手變成了刀,一個能讓地上突然長出藤蔓,聯合著學校里賣牛rou板面現在能噴火的食堂師傅占領了一個教室,還抓住了四五十個學生。 按照慣例,面對異能者的事情,應該是特監局負責,可是全國特監局總共才多少人,這幾天一天之內就有上千件案子,雖然說到現在都沒鬧出什么人命,也足以讓這些人疲于奔命。 這樣三個異能者劫持一班學生的事情,特監局來了兩個人,還有一隊警察配合他們。 “報告,對方用火把鐵門焊住了,我們如果想要強攻,只能通過玻璃窗?!?/br> “玻璃窗前站滿了學生,狙擊手無法行動?!?/br> 如何對待這些異能者,是目前各個方面都十分為難的問題,他們一直沒有傷及人命,按說罪不至死,有關部門也絕不肯將矛盾升級,引發真正的流血沖突,可是心存顧忌,就等于事態難以解決。 “把情況匯報給上面,看看有沒有什么指示?!?/br> 指示?能有什么指示?不過是那幾句話而已:“對方沒殺人,我們不開|槍?!?/br> “盡量讓異能者解決異能者的問題?!?/br> “別讓事情復雜化?!?/br> 是是是,你們說的都對,條條框框列了一堆,卻沒有解決一個事情的根本辦法。 “他們要求什么?” “那個廚子說學校一直沒給他繳納五險一金,要求學校給他補上。賣rou夾饃和賣涼皮的都是抗議學校這些年對他們的驅趕,要求學校給他們一塊地方讓他們正經做買賣?!?/br> 這些問題也算問題? 后面的要求算是脅迫了,前面那位的要求很正當啊,去勞動部門舉報就是了,怎么就鬧到要折騰這么大陣仗的地步? “學校那邊已經同意了牛rou板面廚子的要求,賣rou夾饃和賣涼皮的要求還在扯皮,除了這兩條之外,他們還有一個要求——將學校的兩名學生方來來和孟雅言送到官亭路十八號?!?/br> 這條才應該是最重要的吧? 為什么現在才說? 在特監局面前只能退到后面的警察方面負責人看著自己在前面傳遞消息的下屬。 “這兩個學生,立刻保護起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