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
正說著,那個拆墻破屋的女人已經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是的,女人,雖然這個性別的認知讓他們此刻的心里沒有絲毫地降低戒備。 路俏的身上依然帶著灰色的塵土,與丁一鳴這些裝備精良的專業人士相比,顯得越發的邋遢了。 可是,在她的氣勢之下,這種邋遢倒讓她看起來像是個審美特意的王者,丁一鳴的一身制服到讓人覺得性格不夠了。 這個世界上一向強者主導一切的,哪怕是這樣在一個特殊環境下的審美,也能瞬間被扭曲。 她漸漸走進,丁一鳴忍不住舔了一下有點干澀的嘴唇。 在很多年以前剛剛進入特監局的時候,他曾經想過自己什么時候能變成英雄,后來他才知道,英雄是不能變成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一個英雄誕生在何時——需要英雄的場合,總是突如其來到可怕的地步。 就在這一刻,就在此時,丁一鳴想到的是——他曾經“自己與英雄之間只缺了一個機遇”的想法根本是一個笑話,這個女人此時出現在他的面前就是讓他知道,曾經他的臆測與自我安慰不過表明了自己是風暴里勉勵支撐的碎枝爛葉,而英雄,就是讓風暴任意肆虐的源頭。* “源頭”面無表情的走過來,俯下|身看著躺在丁一鳴身前的一個異能者。 另一個人也蹲了下來,把手指放在了異能者的頭上。 丁一鳴他們這時才意識到路俏的身后居然還跟著一個人。 “他的地位比較高,中心地區的指紋鎖他可以解開?!?/br> 讀取了這人的記憶之后,天詠對路俏說。 路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她抬頭看著丁一鳴:“這人你們能接受殘損么?” 那副平淡的樣子就好像在菜市場問賣豬rou的能不能多點瘦rou少點肥rou一樣。 丁一鳴僵著脖子說:“完整的?!?/br> 說話的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的舌頭都捋不直了。 “哦?!甭非畏艞壛税堰@個異能者的一根手指頭切下來當通行證的做法。 可憐的鐵臂壯漢丁一鳴被路俏的一個“哦”字哦出了一身的冷汗。 直到路俏把那人抗在自己肩上,順便因為手上沒有控制力道還抓碎了一大塊的水泥地面。 她帶著那人繼續往這個基地的核心部分走去,天詠在她身后對著這群制服男愉快地揮揮手:“你們快走吧,她已經撞爛了好幾面承重墻了?!?/br> 他的愉快簡直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一口白牙露的簡直不能更明顯。 丁一鳴的戰友松了一口氣,剛剛那個女人靠近他們的時候,他差點沒忍住就掏出武器了,沒掏出來倒不是因為他還記得宋頭兒要求他們配合工作的指令,而是他全部的神經都在警告他——一旦掏了,他就可以論證自己的頭是不是比鋼筋水泥還結實了。 貪生怕死,也是戰士的本能,除非有一天死亡比生的價值更讓人心動。 忍不住后怕的敦實男人拍了拍丁一鳴的肩膀:“嘿,看完了,咱趕緊走吧,人家都說了這邊得塌?!?/br> 丁一鳴還是愣愣地看著路俏離開的方向:“她剛剛問我要不要完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呃……”他戰友頓了一下,“想明白了也不能加獎金,別想了?!?/br> “哦?!?/br> 丁一鳴下意識的一個字回應,又把他們兩個人嚇出了一身汗。 利用那個男人的手指打開識別鎖,路俏把人扔在一邊,如果只剁了手指,這人還能被特監局的人帶走,現在扔在這里,也不知道還能不保住一條命。 剛剛的一路上,路俏又打死了四個巨人,在確認了整個建筑外層都沒有了這種怪物之后她才來到了這里。 在她的口袋里,已經有了五塊龍骨。 金屬制成的大門一層一層地鋸齒狀分離,路俏抬腳隨著門的打開緩緩往里甬道的深處移動著。 似乎還剩幾扇門的樣子,她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甬道口的天詠以及躺在門邊的那個異能者。 就是這一眼,讓天詠突然察覺到了自己jiejie的意圖,他下意識地往前沖了兩步,還沒等靠近路俏,就被她一腳踢飛了十幾米遠。 “等我回來?!币簧砺淦堑呐诉@么說著,兩只手抓著門口已經打開的一道鋸齒門兩邊,緩慢又堅定地把它們又回了閉合的狀態。 天詠沒有連接方來來的痛覺,可是路俏踢到了他的心口處的關鍵位置讓這具身體的心臟搏動驟停,讓他實在無法cao縱著去阻止路俏把自己關在外面。 等你回來? 天詠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地上。 一百年前你是這么說的,于是等死了一個方啟航,等瘋了一個我。 一百年后,你又把我拋下了。 通往核心區域的大門終于徹底打開,無數個巨大的籠子都擺在長長的通道兩側。 那里面形形色|色的怪物都在掙扎不休,帶著金屬光澤的的怪異手臂伸出了籠子,像是一堆茍延殘喘的廢物。 它們就是廢物。 在路俏這個真正的鐵骨戰士眼中。 當年景頌月一手打造鐵骨戰士,最初的試驗品除了路俏之外還有十八名愿意赴死的宮女,除了路俏和另一個宮女之外,其余的的人要么死在了割開血rou縫入龍骨的失血中,要么死在了與龍骨融合的劇痛中,要么就是死在了生出外骨骼的過程里。 而那個宮女,在看見自己的手臂上多出了一把骨刀之后就自殺了。 因為龍骨的稀有,景頌月也曾經下令讓人實驗過把那些失敗者身上的龍骨取下來重新使用。 最終造就了三個血rou膨脹成巨人的怪物。 那之后,就再也沒有人動過二次使用龍骨的主意。 直到今天。 她的背上還背著的自己的長弓,只是箭囊里面里面已經沒有了箭。 路俏跳到了就近的一個籠子上面,她的手穿過籠子頂端的空隙一把抓住了里面那個怪物的腦袋。 伴隨著碎裂的悶響和液體噴濺的聲音,她拿到了第六塊龍骨。 殺死了怪物,她把籠子也拆了,那些質地堅硬又不是很重的金屬管子原本是籠子的一部分,在她的手里又被還原成了細長的形狀。 正合適被她當成箭來使用。 似乎是剛剛殺死怪物又拆卸籠子的聲音太大,有人聽到了響動,警報聲突然響起,悉悉索索鎖鏈拉動的聲音響起,這些籠子都在被緩緩打開。 年輕的女人故技重施跳到了籠子上面,用來拉動籠子的鎖鏈韌性極強,她拽了兩下才拽斷。 看著那些密密麻麻的籠子,路俏嘆了一口氣。 在昏暗又詭譎的光線下,她的臉上開始顯出了金屬的無機質藍灰色,手指也是一樣。 隨著她身體顏色的變化,她的重量也在增加,一腳踩在籠子上,已經足以讓那個將籠子拖離地面的鐵鏈被她生生墜斷。 如果天詠在這里,他會覺得現在路俏的臉上的顏色是那么的眼熟。 因為它們曾經霸占過這個星球的天空。 是的,路俏把自己的身體變成了和空嗒一樣的,因為空嗒的金屬外殼是她見過的密度最高的物體。 “真沒想到有一天我還要用體重來取勝?!?/br> 這么在心里默想著,她從一個籠子上跳到另一個籠子上,靠自己強大的重量把所有的鐵鏈壓斷,甚至那些籠子都承受不住她的重量,有幾個怪物就是在這樣避無可避的狹小空間里被她生生壓死了。 如果角度不錯,還可以用已經被她改變了質地的金屬棍或插死或射死那些籠子里的怪物們。 這些事情不過發生在須臾之間,等到這個基地里隱藏著的野心家們發現他們一直沒有等到入侵者的哀嚎聲之時,路俏已經開始了她今天做的最多的工作。 ——摳出那些龍骨。 伴隨著碎片的漸漸增多,一個巨大的背甲在她的眼前開始成型。 “崔焱!” 看著這個背甲,有人又砸穿了一面承重墻。 …… “去年不是說發現了一個鐵骨戰士遺骸么?為什么到了現在還沒有消息?!?/br> 章宿把手里的資料扔在了九科一群人的面前,如果不是天詠聯系了他,他都不知道在他放任別人做大好一舉殲滅的時候居然出現了這么大的紕漏。 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教授聽見他的話臉色都蒼白了下來。 章宿笑了:“還真是咬人的狗不會叫,你們勾結了自由藍劍是想做什么?” 在章宿甩出的資料上,第一張就是一份檔案的復印件。 “崔焱,清世軍左翼隊長,為護衛路喬戰死。其弟崔淼,因曾觸犯軍紀被路喬處以死刑?!?/br> 第73章 梨子醋 “你今天又違抗軍令了”。 男人逆著風艱難地爬上山坡,深秋的都城以西,那風凜冽到似乎能隨時割破人的臉,卷起的砂礫砸在他散發著冷意的盔甲上,發出了一聲聲的脆響。 這里是一個離大營不遠的山坡,在山坡的頂端,那一大團奇怪的東西就窩在那里,只有走近了人們才能看清,那形狀凌亂的一團白色,是由骨骼組成的翅膀。 翅膀層層疊疊地堆在那個女人的后面,讓人完全看不見她的身形。 風在山坡下呼嘯而過,那處理在半山腰的大營,于碧空灰山之間顯得格外威武雄壯。 在路喬腳下的山谷中也建起了新的營地,那些營地的帳篷是綠色的,外面被軍人們團團地合圍,在秋天的肅殺中,像是被即將剿滅的最后一絲生機。 那綠色營地每個月都會入住五百人,初一到十五,那些人從各地被州府差兵送到此處,登記造冊。在每個月的二十日,就由那個大營中的士兵負責把這五百個人送上他們應有的歸路。 正是因為不肯去送這一批的五百人,身為參將的路喬被將軍狠狠地申飭了一頓,直言,若非她是寧州公主的心腹,這等美事絕對輪不到她的頭上。 男人的手上隨意地提著一個羊皮做的水袋,水袋的樣子做的很精巧,上面被人畫了日落飲馬傍交河的圖案。在飲水的木塞下面還掛著一個淺紫色的穗子,穗子上,墜了一枚瑩白剔透的玉珠。 熟悉這個男人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的水袋里裝的,并不是水,也不是酒,而是醋。 醋也不是什么濃味重口的陳醋,而是以冰糖、雪梨加陳醋一起封壇釀造,在喝的時候只需兌入一點蜂蜜水的梨子醋。這樣酸甜可口的東西就是這個男人一日也離不了的最喜歡。 曾經有人問他為什么偏偏愛喝這么娘們兒的東西,他笑而不答,只是晃了晃手里的水囊: “你要不要也嘗一點?” 他的同袍多是都城中中高門子弟,又怎么會看得上他手里這一點兒又酸、又甜、又不帶爺們兒氣的小東西呢? 所以這么多年,只有那個來了之后就單獨住在帳篷里的女參將毫不避諱地接了過來往嘴里倒了一口。 又倒了一口…… 嘩嘩啦啦喝掉了大半囊的果醋之后她還擦了擦嘴說:“我在南方喝過幾次果酒,這樣的果醋倒是少見,味道還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