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藍光打在金屬上又被折射了出去,最終消泯在了一處巖壁上。 看到那道變換了軌跡的光,路俏愣了一下。 很多年前方啟航曾經提出人們可以用獲得的飛船殘骸來制作鎧甲抵御藍色的死亡光線,可惜試驗之后人們發現飛船上的金屬雖然能讓人不被藍光傷害到,也能夠將藍光折射到別的方向,對于以整隊方式出戰的鐵骨戰隊來說,這樣的鎧甲并不是防御的武器而是極大提高了誤傷和誤殺概率的黑科技。 但是今天不一樣。 對于一個沒有戰友的人來說,誤傷和誤殺都是不存在的。 路俏握著手里的藤蔓和巨爪,手臂上的紋路殷紅如血,在又一道藍色光線襲來的時候,路俏的身體已經帶了和空嗒一樣的金屬光澤。 她把自己和空嗒的材質同化了。 這種變化有利有弊,好處是她可以不再懼怕藍光的侵擾,壞處是因為變得和那些金屬材質一樣,她承受物理傷害的能力大幅度降低了。 世事總不能兩全其美,路俏吐了兩個泡泡就把巨爪背在身后充當保護,迎著不斷射來的藍色光線沖了過去。 藍色的光像是一個又一個長了美麗翅膀的蝴蝶,它們翩躚而至撞到了路俏的身上,像是打了個招呼又輕輕飛開,最終身后的光柱小時,他們歸于無盡的幽暗,帶著迷離又妖嬈的幻影。 路俏又一次的飛速靠近讓空嗒驚慌失措,面對不畏藍光的超強人類,它只能用藤蔓將無數巨爪和獠牙砸向路俏,以這樣的方式阻止她的靠近。 因為物理防護能力下降,曾經的救世主不敢再迎接那些堅硬的攻擊,她躲避了幾下之后,發現空嗒這樣的抽打也是別有深意的,那些囊泡和幼體的殘骸在它蓄意的攪弄下被海水翻卷起來變成了一道屏障。 各種碎屑、海藻、泥沙甚至魚的骨骼都在翻滾著,嚴嚴實實地擋住了路俏前行的道路。 在這樣的屏障之外,還有虎視眈眈的襲擊者們。 路俏的手中只有藤蔓和巨大的金屬爪子。 貿貿然地沖進混亂中很有可能被空嗒伏擊,可是如果等這些混亂平息,空嗒大概早就拖著自己的“meimei”們逃之夭夭了。 路俏把手上的那截藤蔓卷到了自己的腰上,她接觸了身體的同化狀態,以最堅硬的自己作為圓心,順著藤蔓的方向轉著圈兒地滾了過去。 隨著滾動的動作,她一個又一個地徒手捏爆了藤蔓上的囊泡,銀色的液體在她的手上淋漓,它遠比海水更加濃稠和沉重,在深海中讓這種金屬的生物也有了人流血犧牲一般的悲壯感。 成熟體的空嗒只能以自己控制的巨爪為武器,砍斷了自己的的藤蔓,否則,路俏就能以這種滾動的方式直接發現她它們用來汲取地下營養的根系。 腰間盤著粗重的斷藤,眼前是渾濁的海水,各種碎屑依然漂浮著。 路俏掙斷了藤蔓,她把藤蔓段中最長的一截挑出來“握”在手中開始掄動。 隨著圓周式的攪動,路俏身邊的水開始呈現出一個漩渦的狀態。 她自己就是這個漩渦的中心。 借助著由掄動產生的旋轉,她高速旋轉著繼續往海底追擊,那些碎屑更在離心力的作用下上浮,彼消此漲,路俏終于再次看到了空嗒。 臨時舍棄了根系,拖著自己一串半meimei沿著海溝飛速劃動的空嗒才不過成熟了不到一天,可它顯然是已經被這個人類打出了心理陰影,那些徒手撕裂的畫面簡直讓她膽寒,除了逃命,她沒有別的選擇。 可憐的孩子逃亡之旅一點也不愉快,因為它的另一條金屬藤蔓又被抓住了,這次它還沒來得及壯士斷腕,一股巨力揮動了一下那條藤蔓,就讓它們全體都在海底玩了一次“載沉載浮”。 在這樣的讓人無力的巨大波動中,空嗒的一條藤蔓被完整截斷。 兩只手各拿著一長一短的藤蔓,路俏已經開始把它們兩個當鞭子使,空嗒的種種攻擊都被她抵擋或者抽飛,只有她自己,不斷地徹底破壞那些空嗒的囊泡,也漸漸靠近了成熟體的空嗒。 因為沒有吸食到足夠的生命力,這個剛剛誕生的空嗒根本不能產出各個級別的攻擊設計,所以他的保命技能非常稀少在深海中依然打不過曾被人們稱為女武神的路俏,終于,它被路俏逼在了一處。 “你的身上有mama的味道?!?/br> 一個稚嫩的聲音突然在路俏的腦海中響起,就像當初的納緹突然開口說話一樣讓人感覺到極其的驚奇。 路俏的回答是繼續逼近,順便抽飛兩個怪模怪樣的巨大黑蝦。 “我知道你是誰,你是殺死了mama的人?!?/br> 空嗒的記憶一向以特殊的方式傳承,路俏沒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可是不管怎么回事,都不會耽誤她干掉這個世界上最后的空嗒。 “你為什么要殺我?” “你好強大?!?/br> 路俏一直沉默,小空嗒這一套都是當年納緹玩剩下的,無論是高官厚祿還是長生不老,納緹都說出來過,照樣還是被她殺死了。 她手中較短的藤蔓被她用一只手慢慢捏的尖細,無論是長度還是鋒利度都已經足以用來刺穿這個剛剛成年的空嗒。 “我的mama給我留下了訊息,用我們的晶石,能夠讓僵化的鐵骨戰士恢復健康?!?/br> 女孩兒的聲音是那么的無辜又可憐,說到最后那句話的時候她似乎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使命,語氣都是輕松和愉悅的,似乎已經篤定,這句話就是她的保命符。 路俏依舊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停下步伐。 “真的,你的身上有mama的味道,你現在的強大是因為你已經是和mama一體……我能讓更多的鐵骨戰士活過來,你一定要相信我~” 路俏笑了,嘴一張開,一串泡泡咕嚕咕嚕地飛了出來。 在這個笑容中,她手中被捏成了□□形狀的藤蔓狠狠地刺入了空嗒的核心部位,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空嗒劇烈地掙扎著,路俏小心地閃避也還是被它在劇痛中混亂襲來的武器擊中,可她的手沒有一絲松懈。 “我……真的,你殺了我,他們就再也不能恢復了?!?/br> 這是空嗒的遺言。 稚嫩可愛的聲音在路俏的腦海中支離破碎,最后的尾音顫抖又尖利,像是警告也像是不祥的詛咒。 這場戰斗的最后,只有一個慣常沉默的女人在思考,她從不相信敵人,也從不把世間安危放上衡量的天平。 從來最重,絕無妥協。 她絕不會讓這個世界再次被危機籠罩,無論是為了誰。 只是心里太疼太疼,這種疼是那么的熟悉,總是出現在她看似痛快實則痛苦的一次又一次選擇中。 她又一次舍棄了自己的戰友,這樣的痛苦差點讓她難以支撐自己受傷的身體。 在女人垂頭捂著胸口翻看空嗒藤蔓根系的時候,一只被驚擾了休眠的巨大海怪慢慢地探出了頭。 第49章 屋外屋內 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這個冬天的雪已經一場又一場洋洋灑灑的落在了大地上。天氣是越來越冷了,現在的人們必須穿著棉衣縮著脖子揣著手行走在枝頭空落的樹下。 大爺們下棋早就有了更好的選擇——小區的棋牌室里有暖氣和限量供應的瓜子,可是他們說他們舍不得路俏家門口的那個漂亮的石頭棋盤,所以,干脆你拿一個架子,我拿幾床被子,把棋盤周圍建成了一個厚厚的暖亭。 暖亭的外面就是那個主人一直沒有歸來的灰色房子。 這一天,踩著薄薄的一層雪,陳大媽給自己下棋的老伴送來了厚厚的棉毯子。刑大爺的一條腿曾經受過傷,今天的天氣預報說是不冷,偏偏過了中午頭風就打著轉兒地往人的骨頭縫子里鉆。 大冷天的,陳大媽真是生怕他坐在外面下棋腿會凍著。與棉毯子還有一壺nongnong的姜茶,看棋的下棋的人每人來一杯,熱勁兒順著喉嚨往下走,人也就不覺得那么冷了。 邢老爺子皺了一下眉頭,老寧頭嘴巴損得要命,自從看見這個毯子就一直說這東西蓋在他腿上就好像是他穿了一條破棉布裙子一樣。 今天他本是看著天氣不錯可以趁機不拿,沒想到還是被自己的老伴兒追來了這里 既然送來了,那就肯定要穿上的,在外人面前陳大媽一向非常保護刑大爺的面子,所以表面上來看,她不過是送姜湯為主送棉被為輔,事實上嘛,大家都懂的。 老爺子面不改色地慢慢給自己圍上了棉毯子。毯子放在家里暖氣上烘了半天,熱乎乎的,包在了腿上確實舒服的很。他呼出了一口氣,把車往前推了四步? “將軍?!眲倓傔€想嘲笑他穿了棉裙的寧老頭兒瞬間蔫兒了,兩只眼睛盯著棋盤尋么著活路。 陳大媽掀起棉布簾子看著暖亭外面那棟白灰色的建筑,嘆了一口氣:“老刑,你說小路到底什么時候能回來呀?” 贏了一把棋也不見得色的刑大爺拍了拍自己老伴的手。那一副盡在不言中的溫存差點閃瞎了對面寧老爺子的五十年老近視眼。 刑老頭兒另一只手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棉裙子”等著老寧頭兒下棋,他身后還有一個胖乎乎的老爺子舉著大平板電腦在刷著新聞,看到了什么熱點,也不會忘了跟身邊的老伙計們分享一下: “今天兩個新聞很有意思啊,一個是咱國家的深海潛水愛好者在國外出了事故,對方居然允許咱們國家的船去協助營救?!?/br> “不稀奇,上次他們國家自己出了事兒不也請了咱們的飛機么?” “不一樣啊不一樣?!?/br> 搞了多年政治宣傳工作的胖老頭兒搖了搖頭,這事兒太反常了,很明顯國家是在那里采取了什么行動現在去收尾,如果只是這樣,那也不過是件“不馴”的事兒??蛇@次,對方就連外國的船跑到他們海域上游蕩都持有支持的態度,說明這次的問題一定是對方無法解決的大事件了。 這么想著,已經參悟透了官方辭藻的胖老頭兒手上一劃,今天的頭條新聞就映入了眼簾。 “恒星艦拆解獲得巨大突破,救世主傳說或為現實?!?/br> 說的是三年前在北極發掘的恒星級星艦中似乎有了當初星艦如何墜毀的確鑿證據,為了尊重歷史和為英雄證明,官方將在近期公布研究成果以及一直屬于機密的個人歷史檔案。 在新聞的最后,撰稿人并沒有忘記強調一下自己的特殊作用“據本報記者獲得的內部消息稱,有些檔案是紅色的封蠟,相當于是絕密級別的文件?!?/br> 絕密檔案,墜星戰爭,英雄,這三個詞放在了一起,所有人都知道說的是誰。 “難不成這是真的要給路上將正名?” 早就聽到了風聲的胖老人搖了搖頭,仔細又看了一遍才謹慎地說,“我記得前一段時間的主流還是大家參加瀾海戰爭勝利紀念日,媒體除了鼓吹瀾海義士的英勇之外也說了一句‘無論是誰都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br> 所有熟悉墜星戰爭歷史的人都知道,瀾海戰爭除了有參戰鐵骨戰士全數陣亡的慘烈之外之外還牽涉到了舊王朝借助外星入侵者意圖復辟的不堪歷史。 也是在這場戰爭之后,路喬上將因為延誤軍機、放走景頌月而被革去了鐵骨戰隊領導者的職務,又因為她在發現了復辟者們想要渾水摸魚之后的血腥手段,使得她在一百年后還被人們更多地稱為“殺人者喬”。 主流媒體念念不忘路喬的“黑歷史”,何嘗不是另一種否定她曾經拯救世界的方式?! 現在突然轉換了口徑,讓在場的老人精們都沉吟了起來。 “話說,小路叫路俏啊,我一開始還以為她爸媽喜歡路上將非要叫她路喬咧?!背弥闲搪犃诵侣労笏妓鞯目諜n,寧老頭兒一邊說話轉移別人的注意力,另一邊的那只手在棋盤上一掃,老刑就少了一匹馬。 當然,現在人去在意這種沒節cao的小細節,他們都在思考新聞,也有人忍不住說:“別說啊,還真有點像,小路力氣大,路上將的力氣也不小?!?/br> “呵呵……”老人們想起了那些年被人抗在肩頭上的煤氣罐子,被人抱在懷里的還有摔傷老人,被人扔出一條拋物線的彪形大漢。 一個看棋的老人笑著說:“老寧你也真會想,小路雖然不笑的時候挺嚴肅的,但是一笑可甜,哪會是路上將?!?/br> 老寧偷棋成功心里得意,嘴皮上就更沒了能關上閘的:“路上將就不能笑了?我記得英靈塔的那個俯瞰雕像,路上將的臉上可是帶了微笑的,別說啊,那個雕像如果年輕個幾歲和小路就更像了……” “呵呵……”老人們又想起了剛來的時候面無表情的呆呆小路俏,似乎說是受傷了的退役軍人?才十九的女孩子怎么可能一身本事還退役那么早嗎,說是有問題現在看起來除了腦子也沒問題了。 偷了一顆棋子,老寧研究了半天發現,偷了也沒用,自己還是不能給自己解套,于是又信口胡謅著炸彈:“現在沒啥戰爭,小路的本事可都帶著血腥味,前兩天李成鵬那孫子(zei)家的墻還真像是被人用弓箭射穿了?!?/br> 路喬,正是人類歷史上最有名的弓手。 “……”邢老爺子裹了裹腿上的棉毯子,老寧頭兒明明說的是不負責的話,不知道為什么他竟然直覺很合理。 陳大媽又看了一眼亭子外的那棟樓,斬釘截鐵地說:“我可不管小路是誰,她就是砸了天王老子的天花板,那也是小路?!?/br> 作為對自己妻子語言的支持,老刑一把拽住老寧藏著棋子的袖子,從里面掏出了自己的小紅馬。 房子外熱熱鬧鬧,房子里面更是雞飛狗跳。 方來來一大早就砸開了卿微的房門,在過去的十幾天中他一天比一天暴躁,找不到路俏的焦慮和緊張無從排解,最終變成此時砸爛門鎖的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