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謝時雨腦海中不期然閃過一雙琥鉑色的眸子,純粹、明亮、冷若冰霜,瞳孔的顏色在陽光下漸漸透明,明明是將死之人,抬眼看她的時候,眸中一瞬間生出奪目光彩,執著的超乎尋常,那是對生的強烈渴望,迫切的求生欲令她感到震撼,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 這兩個人,一個求死,一個求生。盡管目的不同,但有一點,執著堅定的樣子都令人深深的動容。 上官顏見她表情松動,接連開口:“我已經厭倦這樣日復一日的昏昏沉沉了,哪怕是清醒的時候,我也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會不會就這么把往事都忘了,如果連我也把他忘了,這個世上,還會有誰記得他呢?死不是最可怕的,被人遺忘才是。謝姑娘,就讓我帶著對夫君永恒的思念離開這個世界吧。這是我最好的結局?!?/br> 謝時雨認真看了她許久,終于開口:“好,我答應你?!?/br> …… 三日之后,一個晴朗無云的日子里,上官顏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她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清冷的面容難得染上了幾分明艷,一個人平靜的靠在躺椅里,眼神悠悠落在青翠連綿的遠山上,露出了一個來到黃泉谷以來最輕松,最自在的笑容。從谷外炊煙裊裊的村寨里,不時地傳來幾聲狗吠雞鳴,薄薄的暮色松松斜斜地籠罩下來,在她靜美安然的臉龐上投下一道光影,看起來平靜又安詳。 都說人死的那一刻,會回憶起一生中最美好的畫面。上官顏閉著眼睛,腦海中就出現了吳詢的臉,他坐在素閑居滿地的紅燭里望她,眼中含笑,燭光映著他的臉,靜謐又溫柔。他笑著向她伸出自己的手,輕聲說了一句,你回來了。 上官顏眼眶微熱,抓緊了那只手,夫君,讓你久等了。 人的命是站在一座孤懸于時空之界的橋上,憑欄遠眺,江河奔騰,一面洶涌而來,一面漸行漸遠漸無音。吳崢于她,是短暫相遇后的分離,或許曾經有過美好的回憶,但隨著時間長河遠去,這份感情漸漸消失。吳詢于她是洶涌的江水,攜著滔天之勢而來,是她在橋上邂逅的緣分,是命里的僥幸。 最后的那一刻,她感覺自己輕盈的像只蝴蝶,向著天空的方向振翅而飛,她知道,那片天空的盡頭一定是天堂,那里有吳詢,那是她此生的歸宿。 夕陽西下,遠處山巒披上晚霞的彩衣,像是無聲的哀悼。上官顏面帶著微笑死去,見證她死亡的除了天和地,就只有黃泉谷的謝時雨?;蛟S真的如師傅謝蘊所說,這片山崖之巔,是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在這里迎接死亡,不會再有恐懼和害怕。如果真的有天堂,就讓她和她的夫君在那里相會吧。 “帶吳崢上山吧,把我房中那把鐵劍還給他,這診金我是不能收了?!敝x時雨轉過身,有些遺憾地吩咐小僮。 …… 夜幕降臨,風聲四起,謝時雨坐在竹舍中整理藥材,一道凌厲劍光突然穿透薄薄的窗戶紙,準確地刺向她的頰邊,削斷了耳廓后一縷碎發,牢牢釘在了她背后的墻上。 “阿顏為什么死了!是不是你害死了她!” 謝時雨看向來人,惋惜的表達了自己的遺憾:“是我醫術不精,沒能救得了上官姑娘,害她情毒發作,力竭而亡?!?/br> “力竭而亡……”吳崢怔怔地聽著,雙眼漸漸泛紅。像是終于接受了上官顏的死,他喃喃問了一句,“她走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 謝時雨拔出插在墻上的劍,放在吳崢手中,淡淡地道:“情毒發作是什么樣子,你應該見過不少?!?/br> 吳崢猛地一痛,抬起紅通通的眼睛:“也好,她終于解脫了,再沒有人逼著她活了?!?/br> 果然如上官顏所料,不能將她自盡的消息告訴吳崢,他可以接受她不治而亡,卻不能接受她自尋死路。愛上吳詢,為了吳詢求死,這是吳崢永遠不能接受的。 上官顏臨死前求她隱瞞這件事,何嘗不是明白吳崢心中可笑的執念。至于他還愛不愛上官顏,這個問題,上官顏不想知道,謝時雨也不想知道。 又過了一日,謝時雨將上官顏火化,骨灰撒在黃泉谷山腳下,為她和吳詢立了個衣冠冢。這應該是上官顏的心愿,生生世世,都和吳詢牽連糾纏,不分彼此。 …… 烏鳳崖頂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謝時雨知道這平靜只是暫時的,因為師傅定下的三月之期已到,再過不久就是新任谷主的繼位儀式。謝蘊,葉度還有出谷的各位同門弟子都要回來,這其中包括曾是她競爭對手的大師兄玄漸。 其實她一直不太明白玄漸為什么要回來,因為他離谷時擲地有聲的話語和決絕的表情都像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會再回來了。當不成谷主的玄漸根本沒打算屈居于謝時雨手下,這對他來說是恥辱的。聽師姐梁淺說,是小師叔葉度專程去晉國請的玄漸,其實玄漸能不能來對她來說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相反的,她認為玄漸還是不來的好,因為以他的性子,難保不會在繼位儀式上給她惹出什么亂子。 事實證明謝時雨想的不錯,玄漸的到來,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她的未來。她沒想到,有生之年,自己會再一次見到那個人。 有著一雙琥珀色眼睛的男人。 第17章 四月初五這天,谷主繼位儀式在烏鳳崖頂如期舉行。 禮臺搭在御機宮內露天大殿的正中央,高于地面約莫五尺,四周是玉做的臺階,上面堆滿了谷中各種藥草,禮臺中央放著一張黑石椅,那是黃泉谷上一代谷主謝蘊的位子。兩邊是觀禮臺,最前方的位置放著十一把椅子,留給谷主親傳的十一位弟子。后方空出的位置則留給其他弟子以及前來觀禮的谷外人士。 不算是太大的排場,以黃泉谷天下第一谷的名聲,這樣的陣仗顯得十分樸素??粗戧懤m續入座的觀禮人群,藏身在殿內石柱后的梁淺面上劃過幾分遺憾。 “我說將禮臺搭在山下,弄的隆重一些,你偏偏不讓,這么小的臺子怎么能體現出師妹貴為谷主的氣度來?” 梁淺身后,謝時雨淡淡開口:“黃泉谷一向以樸素著稱,我也只是遵從師傅的教誨?!闭苏陆?,“再說氣度這個東西,也不是靠場面撐出來的。一個儀式而已,師姐不必太較真了?!?/br> 樸素?抬頭看看這金碧輝煌、閃瞎人眼的御機宮,哪里當得起樸素二字。梁淺原先也只是怕謝時雨緊張,特地在儀式開始前找她說說話,現在看來是她杞人憂天了,師妹淡定得很。 梁淺看了看天色,“時辰差不多了,我也該入座了,你在這里待好了,一會兒記得從禮臺左側上啊?!迸牧伺闹x時雨的肩膀,匆匆跑向觀禮臺。 謝時雨看了一眼觀禮臺上出現的男子,才不是時辰到了,而是小師叔葉度到了。見了梁淺,葉度那張線條柔和的娃娃臉上,立即換上了深沉模樣,嚴肅而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同他往日的嬉皮笑臉大相徑庭。 也是奇怪,在任何女人面前都能展顏歡笑的葉度在梁淺面前,卻是這樣的一本正經,就像個真正的長輩一樣。 師姐這么好,真不知道葉度是怎么想的。 “喲,這不是咱們今天的主角嘛?怎么一個人縮在這么個陰暗的角落里?!?/br> 謝時雨正感慨著,身后就傳來一個熟悉的陰陽怪氣的男聲。 她緩緩轉身,施了一個禮:“大師兄,二師兄?!?/br> 著谷中長長的白色弟子服的玄漸避開了她這一禮:“別,谷主這聲師兄我可當不起。今非昔比,師妹已是一谷之主了,大可不必向我這樣的普通弟子行禮?!毙u特意在普通弟子四字上加重了幾分音調。誰都聽得出來他話語中的奚落。 謝時雨只對著一旁的浦深點了點頭,默默朝殿外走去。 “站??!”玄漸有點氣急敗壞:“都這個時候了,你還上哪兒去?” 謝時雨停下腳步,面色幾分不解:“我是谷主,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還用對你一個普通弟子解釋嗎?” 玄漸氣笑了:“還沒當上谷主呢,這就開始擺谷主的譜了?我可是聽說,你剛剛治死了個人,這樣的醫術若是當上黃泉谷的谷主,怕不是要惹天下人恥笑?!?/br> 謝時雨盯著玄漸那張一開一合的小小的嘴巴愣神,曾聽看相的人說過,男人口小,做事包容性不夠,心胸自然偏窄,一點小事也會啾啾唧唧,一生很難做成大事。原先她還不信,現在她依舊不信,因為玄漸不止氣量狹小,還得加上一條,不可理喻。除了醫術精湛,玄漸身上她是找不出一點好來。 “方才你親口承認我的谷主身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即便是天下人恥笑,你一個谷中弟子也得維護我的名聲,而不是出言侮辱?!?/br> 玄漸張了張嘴,剛想反擊,就被謝時雨打斷:“對了,我其實并不在意這些虛名,你也不必拿名聲來壓我,看得慣就去老實坐著,看不慣也別起來,憋著。我可沒時間應付你這樣的,”頓了頓,她找了個合適的詞,“糊涂蟲?!?/br> 玄漸怒了,身為貴族還從沒有人敢這么對他說話:“你!謝時雨你說什么!你給我站??!” “師兄息怒,師妹只是一時氣話,她還小,師兄千萬擔待著點……” “你看看她那個樣子,滿口妄言,刁鉆刻薄,哪里有谷主的樣子?” 身后傳來老好人浦深苦口婆心的勸慰。貴族也有貴族的好處,至少以玄漸的教養,還罵不出難聽的話來,這些話,至少還不夠傷到她的程度。同她罵人的話比起來,玄漸還是小兒科了些。 不過浦深師兄有一點說的不對,她今年十六,已經不小了。而今天的另一個主人公,養了她十六年的謝蘊至今沒有露面,謝時雨很是懷疑他根本把今天給忘了,以謝蘊的記性,還真不是不可能。 她走到負責迎送客人上山的小僮身邊詢問:“你們看到谷主從這里上來了嗎?” 小僮搖搖頭,謝時雨皺了皺眉,這個老頭子,真是令人頭疼。他不出現,儀式根本沒法舉行。她繼續待在崖邊,向下觀望。上山的鐵索吊籃響起了鏈條摩擦發出的刺啦聲,又有人上山了。 今天來的人還不少。謝時雨知道他們大多是沖著謝蘊來的,醫圣的名聲在七國廣為流傳,不管到了哪里,謝蘊都是各國君主的座上賓。高位之人,最注重的就是身體安康,這才是征戰天下的本錢。沒有健康的體魄,再大的野心都撐不起一個君王逐鹿天下的理想。 謝蘊常年行蹤成謎,很少有人能找到他,只有今天這樣的日子,他才有可能回到谷中,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那些有求于他,或者只是為了防患于未然而討好他的人,都卯足了心思來到黃泉谷,爭取那幾個僅有的觀禮名額。聽梁淺說,光是王公貴族,就來了不少,也只有黃泉谷這樣的地方,才能讓平時針鋒相對的各國上層們暫時放下恩怨。 不比梁淺出身貴族,謝時雨認得出身份的貴人寥寥,除開下山歷練的那一年,她幾乎就沒出過谷,見過最多的人除了師傅謝蘊就是谷中弟子。所以當這一批又一批上山的貴人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僅是微微欠身相迎,這些人在她眼里,和谷外村寨里的村民們沒什么不同。 送走了又一批前來觀禮的人群后,謝時雨暗自嘆了口氣,謝蘊還是沒有出現,她都等的不耐煩了。 鎖鏈聲響,謝時雨打算最后再等一次,這次若還不是謝蘊,她就要回去了。 刺啦聲小了許多,和之前不同,鐵索吊籃上似乎沒載有那么多人,謝時雨往下望了望,只能看到一頂深棕色的笠帽。這次居然只有一個人,還真是少見。 吊籃漸漸向上到達崖頂,頭戴笠帽的高挑男子走了下來,身姿挺拔,行走間步履如風,明明不疾不徐,卻給人一種壓迫感,不沉重,卻深刻。雙手垂在身側,沒有多余的動作,手指修長勻稱,骨節明晰,指甲修理的很平整,干干凈凈,沒有一絲雜質。 應該是個生的不錯的男人。謝時雨輕易得出結論,笠帽雖遮住了他的臉,卻露出來一截下巴,很白,很細膩,摸上去的感覺不知道怎么樣。 又不是謝蘊。她欠了欠身,打算離開。 “姑娘留步?!?/br> 連聲音也很好聽,月照清泉,金石擊玉,腦海中一下子浮出這樣的畫面,就是有點熟悉,好像在哪里聽過。 謝時雨回頭看他。 “不知谷主可在?” 又是找師傅的,可惜,她也想知道謝蘊的下落。 她看一眼男子被笠帽遮住的臉,搖搖頭:“醫圣行蹤成謎,連谷中弟子也不知。公子找他有事?”換成平時,她是不會多問這一句的,但是面對眼前這個男子,她不知怎么的,很想多說一句。 在謝時雨看不到的地方,笠帽下的唇角微揚,男子上前幾步,拉近了同她的距離:“我不找醫圣前輩,我找的是,黃泉谷谷主?!?/br> 他們之間就隔了一人不到的距離,近到謝時雨能清楚的看到他棕色帽檐上沾染的一絲水光,那是谷中的瀑布。 謝蘊沒教過她男女之防,如果師姐梁淺在這里,估計會讓她退后幾步,拉開同眼前男人過近的距離。但是謝時雨沒有,她不退不進,在原地仰起頭,挑著眉看他:“公子找的人,莫非是我?” 男子頓了頓,伸手取下笠帽,露出一雙淡琥珀色的眼睛:“一別多年,姑娘還記得在下么?” 怎么不記得,她前段日子還想起來的人,沒想到這么快就出現在眼前了。 “是你?!彼悬c意料之外。 “別來無恙?”男子微微偏頭,琥珀色的眼睛在陽光下變得透明,淺色的瞳色柔和了他周身的銳利之氣,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溫和無害的翩翩貴公子。 但謝時雨知道他不是。望著他的眼睛,點點回憶墜落心頭。那是兩年前,遠離黃泉谷的一座深山里,她第一次遇見這個男人,差點丟了自己的小命,那委實稱不上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這就是男主。小天使們假期快樂~ 第18章 入谷三年下山歷練是謝蘊給親傳弟子定下的規矩。謝時雨和其他弟子不一樣,她從小就被謝蘊收養,入谷已經十多年了,跟從謝蘊學醫卻是近幾年的事情。 從謝時雨學會生火做飯照顧自己的時候,謝蘊就時常離谷,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去就是幾個月,謝時雨一年也見不到他幾回。與其說是謝蘊手把手教她醫術,不如說是她自學成才。黃泉谷別的不多,醫書藥經多的幾個屋子也裝不下。她無聊之時,就會撿幾本圖畫多的醫術打發時間,等到謝蘊回來的時候,她已經能給受傷的兔子處理傷口了。 謝蘊渾然不覺,以為她天賦異稟,夸張地抱著她在屋子里上躥下跳:“哈哈哈,我白撿的小丫頭居然是個天縱奇才,我這一身醫術總算有傳人了!” 一,她不是天縱奇才,二,謝蘊那時候已經收了玄漸浦深并梁淺好幾個弟子,并非沒有傳人。但謝時雨知道,謝蘊只聽自己想聽的,根本不管她說什么。 謝時雨就這樣成為黃泉谷的第七位弟子,學醫三年,剛剛過完她十四歲的生辰,便下了山,這是她頭一回下山。從前她去過最遠的地方不過是谷外的村寨。 葉度對此很是擔心,整日對著謝蘊聲淚俱下:“你自己養大的娃兒怎么一點也不心疼,她不像她幾個師兄師姐,從未下過山,又不諳世事,天真單純的像張白紙,外頭人心險惡,她一個小女娃什么也不懂,長這么大,連銀子都沒摸過,一個人出去可怎么活,怕是撐不到三日就要餓死在外面,葬身狼腹……” 彼時,葉度口中白紙一般的小女娃正百無聊賴地拋著一個杏色的荷包,里面裝滿了從大師兄玄漸那里騙來的銀子,一邊拋著,一邊頭也不抬地對著謝蘊道:“午飯我已經燒好了,就在小廚房里擺著,我幾時可以下山?” 謝蘊默默掰開葉度抱著他大腿的雙手,面色淡淡:“什么時候都行,準備好了就下山吧?!?/br> 謝時雨就在葉度的哭泣聲與玄漸的怒罵聲中離開了黃泉谷。 谷外的生活并沒有想象中艱難,餓了吃飯,困了住店,并沒有遇見師姐梁淺話本子上所說的拐賣未成年少女的事件。什么采花賊,飛賊,山賊之流的,她一個也未遇見。搞得她所有自衛的手段,一個也沒使出來。和想象中不同,她的歷練太過普通。 一路向北,她進過村莊,也去過繁華的大城,醫了大病小病無數,還有許多謝蘊不曾教過的病癥,這番經歷可謂寶貴,遠不是在黃泉谷醫治幾只小兔子能比的。 兩個月過去,她來到越國邊境的一個名為源潼的小村莊里,那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傳染者接踵而亡,數口之家,一染此疫,盡數覆沒。她到的時候,村莊里已經尸橫遍野,沒有幾個活口了??拷翠乃G城城主聽說這里染了瘟疫,害怕瘟疫猖獗,會危及到自己的安全,命人圍住源潼,放了火打算屠村。 從客觀來講,除開那幾個還沒死的感染者,放火燒村,絕了后患,沒什么不對的。但是謝時雨是醫者,她此行正是為了救人而來,斷不能看著沒死的人葬身火海。她趁著夜色救出了三個身染瘟疫的村民,其中兩個都在路上死去,最后只剩下一個感染還不深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