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節
宋青山正準備下車呢,宋西嶺一把把他給摁住了:“您老坐著,車我開?!?/br> 下了車,宋西嶺把勒的自己有點難受的襯衣扣子解開,松了西裝扣子,甩甩兩條細長的大長腿,一搖手腕,手腕上那塊西鐵城還是牟芳芳寄給他的呢。 當然,眼看著他下車的牟芳芳,可沒認出這個精瘦,文靜,內斂,帥氣到讓人睜不開眼睛的大小伙子,會是給她拋棄的,在沙漠里挖蚯蚓的男朋友宋西嶺。 還在那兒東張西望,等著韓谷東呢。 第204章 上繳國家 “谷東,快進來啊,今天外婆給你做了一桌子的菜?!鄙蚍蛉嗣χ泻艄葨|呢:“澳洲龍蝦,沒見過吧,今天這東西全憑你一人吃飽?!?/br> 牟芳芳拉桌椅,不理小北崗,只把谷東放在桌子前頭,還忙著在替他從蝦殼里往外剝rou:“夠不夠吃,要不夠,廚房里還有?!?/br> “我又不是飯桶,我外公呢?”谷東又不傻,一眼就看出來,對方這是拿他當傻子戲耍呢。 沈老原來不論怎么樣,現在就一只有脖子能轉一下的老病人,當然,大院里的護士和醫生每天上門,還得給他診治,每天兩小時的按摩,就是防止他要長褥瘡。 比起上回見,老爺子已經老成一具骷髏了,當然,要不是天天打點滴營養液,也活不到現在。 家里本來有保姆,但保姆的手法重,一碰老爺子就要大叫,所以替他換衣服,收拾著擦身體,全是沈星原的活兒。 谷東進門,握過老爺子的手,才叫了一聲外公,老爺子兩只原本混濁的眼睛刷的轉過來,嘴巴囁嚅著,似乎是在說著什么似的。 “湊近了聽啊,這是你外公,他是為了等你才熬這么久?!鄙蛐窃林蠣斪拥纳眢w,瞪了谷東一眼:“人老了就這么可憐,韓谷東,多生幾個孩子吧,甭把自己鬧成你外公這樣?!?/br> 原本,谷東對于這個外公,是真的沒什么感情。 但是今天看他老成這個樣子,又瘦成這個樣子,再想想,自己身為他唯一最親,最疼愛的大孫子,什么都沒替他做過,孩子咬著牙就湊了過去,在沈老的額頭上吻了吻:“外公,有什么事你就說?!?/br> 老爺子兩只眼睛直呆呆的盯著谷東,喉嚨里嘶著:“死!死!” 沈星原褪了老爺子的衣服,出去了。老爺子短暫的又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但一直握著谷東的手。 別人可能不懂老爺子的意思,但是谷東懂,老爺子活到現在,只能被人利用剩余價值,躺在床上靠營養液維持生命,作為一個曾經的紅軍老戰士,他不想這樣活著,他一心求死,可是別人幫不了他,他希望谷東來幫他。 外頭,南溪和北崗倆望著一大桌子的菜,正在流口水呢,尤其是小北崗,看一會兒,就要把頭抵到蘇向晚的懷里:“mama,想吃?!?/br> “你的牙倒了,忘了嘛,不信咬一口我的指頭試試,酸不酸?!碧K向晚說。 北崗試著咬了一下,牙好酸,又把小腦袋埋到蘇向晚的懷里了。 沈夫人切好了水果,讓牟芳芳端過來,自己也過來了。 恰好這時候門鈴一響,保姆開門,沈三強沈司令員還帶著幾個沈老的下屬就進來了,正好最近各個軍分區的領導們都在閱兵村,是一塊兒過來的。 沈三強倒還記得蘇向晚,見面就來握手,他一握手,一幫各大軍分區的領導們全過來握手。 這幫人進了門,照例要去看看老爺子。 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的老爺子,現在是沈夫人最大的靠山,她那一套簡直堪稱聲情并茂,總之就是,她照顧老爺子有多辛苦,老爺子有多擔心她,有多放不下她,以及,正好輕工部的那位也來了,沈夫人抓起輕工部那位的手就哭了半天,側耳私語,應該就是在說母乳化奶粉的生產指標。 輕工部的那位不說話,一直在點頭。 沈夫人掩不住臉上的喜色,顯然,她認為奶粉生產指標,自己已經囊中在握了。 “三強,招呼大家一起吃飯啊?!鄙蚍蛉嗣β抵f。 沈三強說:“伯母,飯我們就不吃了,訓練任務重,我們現在就得走?!彼€說:“聽說谷東好吃,讓孩子多吃一點?!?/br> “那也行,宋青山家庭條件不好,谷東在他家就沒吃飽過肚子,我做的菜多,正好今天讓谷東一次吃個飽飯,孩子也真是夠可憐的,他外公的退休金拿著,十幾年在宋青山家沒吃飽過一頓飯,你們說這孩子可憐不可憐?!鄙蚍蛉舜筘葚莸恼f。 一幫前來參加閱兵軍訓的高級將領們,誰不知道宋青山,又有誰不認識宋青山,這話要早說,蘇向晚還有辯解的余地,但是沈夫人的高明就在于,她這話是送客的時候說的。 而且她還在現場,時間來不及反駁不說,直接等于公開刑處。 沈夫人這一招可真叫高明,一語之間,就給蘇向晚安了一個虐待谷東,貪圖沈老家財的罪名來。 但蘇向晚是能吃人悶虧的人嗎? 拿起一只杯子,砰的一把,她直接把一個杯子扔到大門上,哐啷一聲,就把保姆開開的門給砸著關上了。 “蘇向晚,你這是干啥?” “沈夫人,合著我們今天來,是來受你奚落的呀?!碧K向晚說。 沈夫人也有自己的道理:“喲,收養了李云龍的大外孫,房子珠寶,軍功章全拿了,收養了我們家谷東,連我家沈老的幾個退休金都刮走了。大家看看,這個叫牟芳芳,是日籍,但特別愛咱們中國,人一畢業就要回來報效咱們國家的。當初蘇向晚收養了倆男孩子,為啥不收養牟芳芳,就是因為芳芳背后沒勢力,他們貪圖完人家的財產就要把人家姑娘一腳踢開的緣故?!?/br> 正好牟芳芳也在,真金不怕火煉的小姑娘,那叫一個會捧哏:“沈阿姨,那些金條和大洋,全是我自愿給蘇阿姨的,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怪怨她?!?/br> 本來沈三強帶來的這幫人,因為蘇向晚看起來挺大方,也挺漂亮,還對她印象不錯,這一聽,好多人假裝勸架,其實是看熱鬧,而且,不義之財,沒人喜歡別人獨吞,所以,輕工部的那位說:“青山收養了幾個孩子,這事兒咱們都知道,但是拿別人家姑娘的財產,恐怕不地道吧?” 沈夫人一副家丑不可外揚的樣子:“大家忙就散了吧,家里的事兒我處理?!?/br> 這是生怕大家再多呆會兒,她想炒的事情,得給炒糊了。 蘇向晚又不是不知道沈夫人要做妖,又不是沒準備,她來的時候拎了一只挺重的箱子,就在現場,嘩啦一聲把箱子一翻,沈家客廳里擠了十幾個高級軍官,當然,誰都見過點東西,可沒見過這么多的東西。 嘩啦啦的,帶著些黯淡的,全是金條,砸在沙發上,發著悶噸噸的響聲。 再就是一箱袁大頭,這東西倒不是說它本身值錢,但在收藏界,一直水漲船高,一枚現在都要賣好多錢的。 “這就是牟芳芳家的東西,青山的意思是把它上繳國家,但我看著她確實特別可憐,無依無靠,父母都是漢jian,才刻意留了下來,想等她十八歲大學畢業的時候交給她,可是你們問問牟芳芳,這么些年,除了十八歲那年,她寄給我過一張照片之外,還聯絡過我們嗎?”蘇向晚一手就指上了牟芳芳。 牟芳芳只知道自己家有東西,但是可沒想到,會有這么的金條和袁大頭,當然,這些東西要是變賣了,估計她都能在北京直接買套房。 但還有更叫她難過的呢。 “這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金條總計一百根,袁大頭是一整箱子,古董我都沒帶來,原封不動,還在箱子里裝著呢?!碧K向晚這一句,惹的在場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氣。 這時候牟芳芳就有點怪怨自己。 是的,蘇向晚當初雖然沒反對,但并不支持她和宋西嶺好,所以她一直覺得,蘇向晚是把她父親給的東西全貪了才對,說不定她都已經花銷完了。 誰能想到,過了十多年,她還能把這些東西拿出來? “一個日本漢jian在中國的土地上擄來的東西,是我婦人之仁,想要把東西給牟芳芳,但是,正確的做法,就是應該把它捐獻給國家?!碧K向晚啪的一聲把箱子扔在地上,轉頭就喊:“韓谷東,在秦州,我有讓你餓過肚子嗎?” 說起這個,沈夫人來勁了:“那不是餓不餓的問題,谷東在你們家就沒吃飽過,這事兒星火天天寫信,三強你不知道?” 真是百口莫辯啊,給人養孩子養了十多年,花了多少錢,最終卻要叫這幫不相干的人嚼舌根子。 這要別人,估計早都氣的發抖了。 不過蘇向晚可不會發抖,她轉而卻是問北崗:“想不想吃飯飯” 北崗哪能不想,餐廳擺了一桌子的飯,哪一樣不想吃,只等著蘇向晚讓他開動呢。 不過孩子也有他的禮貌:“叔叔們,大家一起吃吧?!?/br> 對著這么可愛的孩子,一般人都得帶點稚氣,沈三強特從盤子里抓了一塊孩子可能愛吃的糖藕過來,就遞給北崗了:“你吃就好,伯伯們吃過飯了,不吃它?!?/br> 北崗看著糖藕上面還有紅紅綠綠的糖絲兒,也是覺得好看,在大家的注目下,張大嘴巴就咬了一口。 緊接著啊呸一聲:“不好吃,倒牙?!迸镜?,孩子就把那塊糖藕放桌上了。 當然了,不是沈夫人的飯不好吃,而是北崗的牙倒了,但是,既然你不仁,我也不義,蘇向晚抱過北崗,直接就往門口一站:“你要做的飯好吃,孩子才愛吃,愛吃才天天喊餓,不信看看,我兒子正餓著了,怎么不吃你做的飯?” 一把拉開門,蘇向晚說:“諸位要不是我們青山的上級領導,就是他的同僚,要不相信我們夫妻的人品,改天咱們一起去國家博物館,我們捐東西,你們大家看著?!?/br> 這才是正確的送客方法嘛。 幾個高級軍官,大家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輕工部的那位突然說:“嫂子,我們給你敬個禮吧?!?/br> “我當不起,您該有五十了吧,怎么有叫我做嫂子?”蘇向晚笑著說。 這人管著奶粉指標,也是蘇向晚和沈夫人要爭的大財主。 這人刷的敬了個禮,才說:“倒不是我覺得您老,您又年青又漂亮,可是,您值得我叫一聲嫂子,因為您足夠偉大,真的?!?/br> 偉大二字,聽的蘇向晚一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沒掉下來。 刷刷刷的,一幫人都給蘇向晚敬了個禮,這才急匆匆的走了。 從沈老家出來的時候,牟芳芳和沈夫人倆的臉色可不要太好看,一根根金條,蘇向晚是放著慢動作裝進箱子里的。 眼饞嗎,后悔嗎,沒用的,這些東西早沒有還給國家,現在蘇向晚得把它們全部捐出去,干啥不好要喂白眼狼。 從沈家出來,等車的功夫,沈星原問谷東:“你在秦州,真的沒吃飽過嗎?” 谷東平常那么話多一孩子,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吃東西的時候不見他,吵架的時候不見他,到現在該他為自己正名了,他也不說話,只把頭往蘇向晚背上一抵:“離遠點,不要煩我?!?/br> “把你是誰啊,還真當自己是根蔥是怎么著?”沈星原瞪了谷東一眼說。 這車等的時間就有點長了,一個小時過去了,大太陽底下,車不來,再過一個小時,車還是不來。 北崗都餓的揉肚子:“mama,我想吃飯?!?/br> 蘇向晚也著急,心說宋青山父子怎么到現在還不來呢。 正好這時候,牟芳芳背著個精致的小挎包,就從總參大院里出來了。 這姑娘就跟塊橡皮泥似的,看臉色都快氣死了,但涵養足夠好。 遠遠見了蘇向晚一家,還得過來問候一聲:“蘇阿姨,我要回去看我媽,你要不要去?” 蘇向晚笑了笑,沒說話。 于是她又對谷東說:“你外公身體不好,為什么不在家多陪陪他呢,要知道,血緣親是騙不了人的,到最后,對你好的,始終是生養了你的人?!?/br> 這意思是,牟其年倆夫妻在被日本人引渡之后,跟她之間還是藕斷絲連的唄? “對了,芳芳姐,你就不好奇我西嶺哥哥現在是個啥樣子?”谷東眉頭突然一皺,問說。 牟芳芳的那種表情,要怎么形容呢。 恨鐵不成鋼,爛泥扶不上墻,無可奈何,于是,只要提起宋西嶺三個字,她的眼睛里就寫著:可憐又可憎幾個大字。 所以她說:“這個就甭提了,我熱愛中國,我會永遠報效這個國家,但是我和西嶺之間的事情,真的無法對你們解釋?!?/br> 就在這時,轟隆隆的一陣車響聲,一輛除了發動機不響,全車都在晃蕩的爛吉普從街上開了過來,一陣刺耳的剎車聲,車終于停下來了。 車上下來個小伙子,西裝有點亂,襯衣領子半開著,但是,又瘦又高的帥氣,而且嘴里還在說:“小沈同志,你這個火花塞不行了,我們發動了半天,發不起車來……” 宋西嶺一邊說著,一邊搖著自己的手腕,突然抬頭,恰好看見牟芳芳站在自己面前,正在像打量個陌生人似的,在打量他。 “牟芳芳?” “西,宋西嶺?”牟芳芳不可置信的說。 蘇向晚一把就把兒子給搡車上了:“趕緊走吧,我們都餓慘了,這會兒就天大的事情,也甭擋了我們吃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