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蘇向晚還不知道,宋青山的十塊錢就能照妖的事兒,頗有點兒驚訝:“宋西嶺,你到底咋啦,突然之間就這么不待見陳小麗?” 狗蛋只是慘白著臉苦笑了一下,還甩了一下自己的小板寸腦袋,那模樣兒,要多霸總就有多霸總:“mama,啥事都沒有,你只知道,我是個特聽話的乖孩子就完了?!?/br> 他回頭,寒森森的目光看了陳小麗一眼,挽過驢蛋,倆人腳步邁的,跟大閱兵的時候,走在長安街上似的,倆人皮帶提的又高,小屁股勒的圓圓的,要多搞笑,就有多搞笑。 人常言青黃不接,過完年,就是全國人民都得勒緊褲腰帶的時候了。 這時候,面粉就只有豆子面供應,大米從市面上絕了跡,拿著糧票,你就算擠破供銷社的門也沒用,因為供社里頭沒有米,更沒有面。 至于婦聯所要的,貧困戶們的補貼,丁欠卯糧,更是不知道多久沒有下發過來了。 當然,現在主疏菜還沒有下來,一日三餐,能開門見客的,除了土豆,就還是土豆。 幾個孩子吃土豆把臉都吃綠了,蘇向晚計劃著,今天怎么變一下花樣,做頓好吃點的晚飯呢。 卻沒想到,還沒進院門呢,就聽見院子里有個女同志的聲音:“青山,副統帥要請你去當師長,小老虎更是一直把你當老師的,我就不信你能不聽他們的調令?!?/br> 宋團一條腿上打著石膏,伸直著一條腿,就在院子里的石椅子上坐著。 看他面容,甭提多嚴肅了。 “還有就是,我聽說你家屬的體重至少一百五六,你們倆還有四個孩子是吧,這么多張嘴,你說靠你現在一個團級干部的工作,能養活得了嗎?” 一個穿著六五式綠軍裝的女軍官,背對著蘇向晚,站在院子里,正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呢。 李承澤示意蘇向晚甭動,自己先溜進去轉了一圈兒,然后才跑了出來,悄聲說:“蘇阿姨,這女人我認識,她叫胡敏,是總歌舞團的,她爸是個大校?!?/br> 蘇向晚在一瞬間就想到了,這位應該是林立國派來的說客。 571,那事兒是從5月份開始的。而林立國的計劃,又屬于布雷,爆炸,遠程布彈這方面的,全是宋團的專業長項,但然,針對的,也只有他們方面所謂的,統帥一個人。 顯然,林立國非要用宋團不可,這是把說客給送來了。 胡敏說了半天,見宋青山一動不動,只能說:“我先回招待所,青山,副統帥惹不起,老虎更是你的好學生,你自己好考慮一下,成嗎?!?/br> 巧了,等她轉過身,蘇向晚一看,哎喲,這人自己認識啊,她不就是,在信用社門口跟自己搭話的那個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蘇向晚往后閑了閑,站到杏樹后頭,沒跟這個女人打招呼。 這女人一身軍裝,意氣風發,當然,走路的姿態也特別高,根本不會左右四顧,要不然的話,總得看見蘇向晚挺面熟吧。 她徑自,卻是走到隔壁李逸帆家去了。 “爸,你今天咋還拄上拐啦?”驢蛋性子耿直,見宋青山還拄個拐,大喇喇的問。 李承澤和狗蛋倆幾乎是同時捂上他的嘴,宋青山也是噓的一聲,全家上下,如臨大敵。 驢蛋究竟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給狗蛋和李承澤一扛,就給扛進小臥室,做作業去了。 “林立國派來的說客吧,這女的真是總政的,林立國憑啥就覺得,她能勸得動你?”蘇向晚在廚房里削土豆的時候,問。 宋團一條腿打著石膏呢,拄著拐走了進來,說:“我當時不是說過,我從軍法能出來,有兩個女同志幫過我,一個是侯清躍,一個就是胡敏,她父親是冬風市的科研人員,幫我做了證?!?/br> 原來是有私恩啊。 “怎么,你倆之間關系還比較親密,是不是屬于紅顏知已的那種?”蘇向晚記得宋團是有幾個紅顏知己的。 “你想我們親密,還是不親密?”宋團一臉正氣,滴水不漏:“該交待的,我不是都跟你交待過?” 宋團吧,屬于表面上看起來穩妥,忠厚,高大英俊,特可靠的那種。 但實際上那小肝兒黑著呢。 宋西嶺遇到個難纏的小姑娘,蘇向晚都沒轍,人宋團一句話,就把宋西嶺給拗過來了。 不得不說,他啥都知道,啥都懂,只不過在蘇向晚面前也要裝點糊涂。 “那你怎么辦,就打算這么裝病,糊弄過去?”蘇向晚說。 宋團說:“北京當然要去,而且是非去不可,這個國家,不能任由著林立國他們胡鬧了?!?/br> 蘇向晚遂說:“我不是說了嗎?他非死不可,不過是一段時間的事情而已?!?/br> 宋團于是不說話了,蘇向晚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林立國的事情,屬于歷史事件,上帝欲上誰滅亡,就先讓誰瘋狂,林立國現在哈巴狗似的叫歡著呢,但是,十月必死無疑,這個蘇向晚是知道的啊。 恰這時候,白天一直在隔壁的小吱吱溜進來了,搖著蘇向晚的手說:“mama,大貓貓家去了個女的,她說你是肥婆?!?/br> 蘇向晚差點給氣的跳起來:“啥意思,什么叫個肥婆?” 吱吱撇著嘴搖頭,聲音小小的:“是一個女軍官,正在跟大貓貓說話?!?/br> 蘇向晚心說,我這小爆脾氣,誰他媽的敢罵我是肥婆? 她提著菜刀,氣勢洶洶沖出門去,就見李承澤抱著轟成半顆的杏樹叉子,騎在墻頭上,正在豎著耳朵的,偷聽呢。 而且,他還在招手,示意蘇向晚過去。 蘇向晚踩著大山的狗窩也爬了上去,拍了李承澤一把:“你咋又在這兒偷聽人說話,我不是說過,偷聽不是君子風范?” 李承澤笑的兩只眼睛賊亮:“你來聽嘛,真的,特別有意思?!?/br> 土司衙門這種干部家屬院,都是兩大一小的房子,帶個洗澡間,廁所在外面上公用的。家里來客人,天氣的熱時候,一般都是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招待。 那個胡敏,從宋青山這兒出去,到了隔壁,恰李逸帆回來了,倆人就在石桌子旁坐著呢。 “你甭跟我說青山的家屬長的多漂亮,怎么,楊貴妃嗎?連內褲都要穿最大號的,啥東西都是侯清躍幫她帶,要的裙子就像麻袋一樣寬,我能不清楚嗎?”胡敏正在說。 李逸帆是個嚴謹的人,一句話都不說,只靜靜的聽著。 她對于稍微順眼的人,還愿意罵兩句,不順眼的,則一句都不說話。 “還有,林副統帥的命令,不論你聽不聽,立刻,讓婦聯的人把你們全縣十八到二十歲的姑娘給我集合起來,我要從中選一個最漂亮的姑娘出來?!焙粲谑怯终f。 李逸帆的父親身在要職,對于政治當然非常敏感。 她知道,如今如日中天的林副統帥肯定有異心。但是,畢竟那是當權者的事情,輪不到她cao心。 而且,林副統帥啊,真的她要不聽話,估計一個電話,她父親,乃至谷北的父親都要接受調查。 所以,李逸帆說:“這樣吧,明天,我就讓婦聯的人帶你去選人,今天晚上你住哪兒?” “你們家可以嗎?”這個胡敏還頗有點兒自信呢:“我現在就想見見宋團的家屬,要知道,當初宋團要不是有她那么個脫累,估計都不用坐一年的牢呢。這個肥婆,可把宋團給害了呀?!?/br> 李承澤轉過身,笑著問蘇向晚:“蘇阿姨,咋辦,咱現在就過去,溜它一圈兒,臊臊這個女的?” 蘇向晚聽了一圈兒,大概明白了。 這個胡敏,三十出頭,大抵對于宋團有點暗戀的意思。 還恰好,對宋青山有點恩惠。 她來,除了要趕著宋團去上海之外,還要大張旗鼓的,讓婦聯幫她選一姑娘,明面上,說是要加入總政歌舞團,但肯定,事情沒那么簡單。 “過去干啥?”蘇向晚問李承澤。 李承澤騎在墻上,貓著腰,兩只比劃著:“比美呀,你能把她碾成渣渣?!?/br> 要說比美,蘇向晚心說呵,豈止是碾成渣渣,我都能讓她明天都沒臉見人,但這是比美的事情嗎,我這么美,又這么瘦,還這么年青,根本不需要比呀。 我要打擊的她呀,喘不過氣來。 從大山的窩棚上跳下來,她喝著嗓子問驢蛋:“宋東海,晚上想吃啥?” 驢蛋從窗子里探出個腦袋來:“還不就土豆面條,隨你做,不要再問我啦?!?/br> “不是你嫌我老不關注你,這不,昨天狗蛋,今天,明天承澤,后天吱吱,你們換著點,想吃啥,我就做啥?!碧K向晚說。 驢蛋再往外伸了伸脖子:“那我要吃大鴨子?!?/br> 開春,蘇向晚才買了幾只鴨子回來養,因為買的時候就是半大的鴨子,現在看起來挺大的,過完年缺rou少菜,只有土豆吃,驢蛋現在就想吃家里咯咯叫的鴨子。 “鴨子不行,我給你們做土豆吧?!碧K向晚于是說。 驢蛋嗖的一下,把頭收回去了:“要吃土豆,你可甭叫,吃膩了都?!?/br> 孩子吧,家長要兇,他就乖的不行。 你家長要稍微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就得登鼻子上臉。 “宋西嶺,我今天呀,要把土豆擦成細絲兒,然后再加上甜甜的糜子面兒,和在一起之后呢,攪成糊糊,再把它烙成餅,然后,家里不是還有幾根辣椒嘛,切成細絲兒,拿醬油,醋一炒,給你們就餅子吃?!?/br> 蘇向晚說著,邊挽起袖子來,從廚房的案板下面掏了幾個大土豆出來,正在削皮呢,一抬頭,驢蛋笑嘻嘻的,已經蹲在灶火旁了:“媽,我今天幫你添煤吧?” “我用的是蜂窩子,不用添煤?!碧K向晚一指頭指在他的額頭,把土豆扔過去了:“趕緊削皮,削不干凈打屁股?!?/br> 那不,隔壁的胡敏聽見這邊有個女人的聲音,也猜,是宋團的家屬回來了。 她從自己漂亮的小坤包里取出化妝包,勻勻的給自己補了個妝,這才施施然的起身,過到隔壁來了。 當然,望著鏡子里的自己,胡敏太有自信了,一個估計一百五十斤的肥婆,她這一回打算用氣質,美貌,以及自己這套嶄新的軍裝,把蘇向晚給打擊成個渣渣。 第92章 大老虎 糜子面沙沙的,土豆糯糯的,再拿微油輕輕一煎。 再有點用辣椒絲兒炒成的菜就著吃,驢蛋嘴巴張的比誰都大,吃的時候連聲音都不發,唯恐一眨眼,餅就沒了呢。 李承澤有心思,知道蘇向晚要跟那個胡敏比個誰更漂亮,顧不上吃,兩只眼睛瞪著外頭,卯足了勁兒的看著呢,就想看看,胡敏得受多大的打擊。 但是,他沒想到的是,蘇向晚一不換衣服,二不梳頭,三不洗臉,而且,還在廚房里,忙著洗自己的手,涂雪花膏呢。 “你好歹打扮一下呀,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連妝都沒化,咋成,我幫你洗碗,趕緊打扮打扮,收拾收拾去?!崩畛袧烧f。 蘇向晚一句沒必要還沒說出來呢,胡敏已經進來了:“青山,在家嗎?” 宋青山故意翹著他打了石膏的腿:“胡大姐來啦,快坐下,咱們一起吃飯?!?/br> 胡敏笑嘻嘻的說:“我已經在隔壁吃過了,不過,你家屬呢,叫她出來,咱一起聊聊天吧?!?/br> 蘇向晚把頭發一捋,在李承澤恨不能把她拉回來,再去打扮打扮的眼神中,就出去了。 “胡大姐,快進來,坐下吃飯啊?!碧K向晚笑著說。 怎么說呢,胡敏的眼神就撞見鬼似的,盯著蘇向晚看了半天,才說:“你就是青山的家屬?” “可不,咱倆是不是見過???”蘇向晚笑著,就把胡敏的手給握上了。 要沒有這雙手,胡敏還沒那么震驚,可怕的是,人家是從廚房出來的,可是,手上非但沒有一丁點的油煙不說,還嫩的,能掐出來水兒來,握在手里,那叫一個軟綿綿。 胡敏哪還能坐得下來啊,心里那叫一個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