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沒來得及盤炕,家里只支了兩張床,一模一樣的單人架子床。 狗蛋只等蘇向晚鋪好了一張,把吱吱往上一拉,倆人一起就躺在上面了:“媽,這張床是我和吱吱的,你們誰也不準睡?!?/br> 蘇向晚沒說話,再去鋪另一張。 一米見寬的床,這么小,她心說,今天晚上怎么住人啊。 而且吧,大灶還用不了,今天他們全家吃的都是部隊上的官兵們帶來的干糧,而部隊官兵在外的干糧呢,是雜面窩窩加上豆子,再就是清水,吃倒是能吃飽人,但是真不好吃。 不過,畢竟全家人都忙的四腳朝天,孩子們有豆子吃就不錯了,對吧。 蘇向晚自己呢,是真咽不下去豆子,眼看都要十二點了,把部隊官兵們留下來的雜糧窩窩切碎,用豬油一燴,端著,就在廚房里吃呢。 “睡覺?!弊У母f五千八似的,宋青山指著蓋在院子最角角上的洗澡間,就說:“蘇向晚,我倒要看看,啥叫個自己動?!?/br> 第36章 金換來啦 蘇向晚吧,上輩子很多單身女青年一樣,葷話飚的滿天飛,看秀整天品評肌rou,但其實就是個睜眼瞎。 那邊,狗蛋和驢蛋倆聽說能跟香噴噴的小姨睡,雖然只是擠一張一米二的小床,但也樂壞了,嘰嘰喳喳的,不肯睡呢。 吱吱一直是跟著mama睡的,這會兒還在吱吱呀呀的哭著。 宋青山果真人五人六的等著呢。 蘇向晚給自己燒了一鍋子水,讓宋青山提到洗澡間,雖然說水少吧,也沒個浴缸啥的,沒法泡澡,但總歸比在勞改點的時候,要洗個澡,還得把孩子全哄睡了,或者說是把他們全趕出去的強吧。 尤其是自打幾個知青來了之后,總是在院子里轉悠,勞改點那門縫子,寬的都能擠進人來,她都好幾天沒洗澡了? “就不要我給你搓背?”宋青山問說。 他最近因為媳婦對自己太好,真的是又飄又蕩,還像黃河水,有點浪打浪。 蘇向晚白了他一眼,一把,就把門給關上了。 宋青山先躺到了床上,心情一澎湃,嘴里哼的都是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 就聽突然外頭有人敲門,最近老太太一梗又一梗的,宋青山一直怕老太太要突然梗過去,心里其實也提心吊膽的。 本來激動的跟什么似的,但老太太的梗,就跟國歌具有一樣的效力,他剛才的興奮和激情勁兒,這會兒全沒了。 結果外面來的居然是宋大爺。 “向晚,青山已經睡啦?”老大爺問說。 蘇向晚趕忙就問:“爸,是不是老太太的病又不好了,要不要我拿錢?” 宋大爺嘆了口氣,說:“是這么個情況,你也知道,大花最近在跟方高地鬧離婚,我怕她一個人那個婚離不下來,我想去城里看看她,順便,再把你媽給帶上,給她瞧瞧病?!?/br> 卻原來,宋大爺是為了借錢而來的。 宋青山猛的一個仰臥起坐,就翻坐起來了。 當然,妻子孩子在他死后的這兩年受的虐待他自己是知道的。 但是,老娘得了病,時不時的要錢,他卻給不出來,心里是真不好過。 而且吧,宋青山還怕一點,怕父親這樣張嘴借錢,借不到,心里難受,臉上也不好過。 更何況,父親那么含辛茹苦的把他們給養大,除了干活就是干活,原來老太太二嫁,帶來倆大的,他當時還是個大小伙子,二話沒說就給養大了,現在兒子們成年了,又還添了孫子,一天苦死累活,就沒有消停過一在。 他不像是個人,反而像是老房里養的一頭牲口,每天默默無聞的干著,做的多,吃的少,孩子來了,就養,孩子大了,走了,他似乎也沒什么悲傷。 當然,現在還有金貴和宋福呢,一樣沒有爹靠著,還是得他養。 他對于生活的感受,只有孩子會餓著嗎,凍著嗎,一年又一年,孩子長大了嗎,能出去自己謀生了嗎? 他就是一頭默默無聞的老黃牛。 在床上坐了片刻,宋青山就聽蘇向晚說:“爸,你就說吧,要多少?!边@意思,估計是答應愿意給那么一點兒的。 宋青山于是又躺下了。 宋大爺說:“具體我也不好說,你看著給吧,給倆藥錢就行了?!?/br> 蘇向晚原本呢,有四千多塊錢的存款,不過,蓋房子就花了二百買地基,買中藥的種子又花了不少,再加上,她有三千塊是存的定期,那是取不出來的,而零散的放在家里的呢,總共用一百多塊錢。 她轉身進來的時候,見墻壁都還光禿禿的屋子里,僅有的一張小床上,宋青山側朝著里面,睡的穩著呢。 在地上翻了半天,從小吱吱的一只肚兜里翻出錢來,蘇向晚想了半天,還是數了一百塊錢出來,轉身出門就給了宋大爺:“爸,錢我可以給你,但你只能給醫院,不能給我媽,或者給青玉,方苞玉,我就說個難聽的,您要把這錢給了她們,我往后都不認你,真的,錢花在刀刃上,要你們還有大用,我能給,但我的錢不給她們浪花?!?/br> 宋大爺一輩子在小輩面前,就沒有個威嚴。 當然,這跟他一直以來,關鍵時刻站不出來也有關系。 老大爺緊緊握著一百塊,拉過兒媳婦的手拍了拍,半天,往她手里放了個東西,說:“這個,留著給吱吱?!?/br> 蘇向晚伸開手一看,是一塊看起來不怎么亮的小球,成色應該是玉。 她也沒說啥,就把個小球給收起來了:“爸,那你慢走啊,要不,明天讓青山送你?”蘇向晚又說。 宋大爺擺了擺手:“不用,趙援山在呢,他開著縣醫院的車,讓他接我們去就成了?!?/br> 趙援山,是宋二花的男人,也是縣醫院的大夫。 有他來接,不止蘇向晚不cao心了,躺在屋子里的宋青山也放心不少。 本來吧,蘇向晚是不敢讓老太太進城,怕她要去禍害宋庭秀的工作的。 但是,自打老太太梗了之后,說話就不大利索了,像她現在那樣結結巴巴的說話,就是上訪,蘇向晚估計也沒人愿意聽她的,要進城就去吧,再不去,要真在農村梗成個半身不遂,不還得有人伺候著。 轉身再看一眼新院子,四四方方,就連院子里都是一整兒的鋪的磚,而不是像別人家那樣的土坯院子,下雨天在院子里踩兩腳,兩腳都得沾滿泥巴。 廳屋現在還沒收拾呢,就收拾了倆間偏房。 窗子是木料窗子,門是宋青山直接拉來的,工地上那種兩層板的門,輕薄,但也不結實,不過,兩天時間,能蓋出這么個院子來,夠好的了。 “你給我爸給了多少錢?”只等她進屋,合上了門,宋青山就問。 蘇向晚咬著牙笑呢:“三塊?!?/br> 宋青山的臉慢慢的黑著呢,但也沒說什么,拍了拍枕頭:“睡吧?!?/br> 這還是倆口子頭一回單獨的,一起睡覺,床特別窄,蘇向晚在大炕上滾慣了的,還有點兒不習慣。 宋青山的臉黑的厲害,比唱了一百遍《義勇軍進行區》還來的端莊肅穆。 “行了,三十,我是那么小器的人嘛我?”蘇向晚看他臉黑了,于是又說。 宋青山果然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真的給了三十?” 要說一百,怕他要驕傲。 蘇向晚篤定的說:“三十?!?/br> “謝謝你,真的!”宋青山長長的往外嘆了口氣:“昨天我跟你是犟氣,以后,我保證不碰你就對了?!?/br> 女人的唇嘛,比男人的軟多了,她突然吻過去,宋青山直接跟條金魚似的,兩只眼睛就睜的怒圓了。 “你別告訴我,你沒跟女人接過吻?!碧K向晚松開了唇,發現這男人的唇整個兒在抖,而且是特笨拙的那種。 宋青山抿了抿唇,面不改色:“有,怎么可能沒有?!?/br> 想了想,好像沒親過,趕忙又說:“原來你也不讓我親啊?!?/br> 但同時,他再三確認:“你是自愿的吧?” “本來剛才我還挺愿意,這會兒不愿意了?!碧K向晚夠著,要吹燈呢,宋青山一口氣過去,燈都叫他給吹翻了。 再并排躺著,宋青山就顯得比較激動了。 “蘇向晚,兩年沒見,我跟你坦白點兒事情吧。畢竟領袖一直說,夫妻之間是平等的,尤其像我們軍人,常年在外,回到家中,見面之后,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向家屬坦白自己在外的一切,有重大意義的事情,尤其男女之間,一定要坦白?!?/br> 蘇向晚說:“嗯,說吧?!?/br> 宋青山于是又說:“前五年,我跟你說過的,我的履歷保證清白,沒有任何問題,在冬風市的時候,這事兒我也跟你交待過?!?/br> “接下來有問題了?”蘇向晚問。 她心里其實有點兒竊喜,這個年代的男人也太淳樸了,從外面回來,還得匯報工作,別的男人大概不會這么干吧,但宋青山夠刻板,也夠可愛的,一板一眼,真的就跟鋼槍和刺刀似的。 宋青山欲言又止了很久,才說:“在北京的時候,我之所以能出來,有兩個女同志,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一個是我原單位的同事,她給了我證詞,另外還有一個在軍法工作,是她一力推動了這個案子能很快的審下來,前面那個就不說了,同事而已,軍法那個,我臨回家之前抱了我一下,我如果說是禮節性的,應該是在撒謊,但是,我沒有那種意思,你明白吧?!?/br> “她是不是叫侯清躍?侯清華的meimei?”蘇向晚問。 “你怎么知道的?”宋青山的語氣聽起來,頗有幾分吃驚。 蘇向晚勾了勾唇:“宋青山,我知道的關于你的事多著呢,行了吧,趕緊睡吧?!?/br> 侯清躍,侯清華的meimei,在原書中,是宋青山的紅顏知已,將來要給他很多幫助。 交待完畢,宋青山猶豫了很久。 …… “你真沒接過吻?”蘇向晚覺得很吃驚啊,剛才他的狼狽不是裝出來的,他是真狼狽。 宋青山跟從水里面撈出來似的,那種香勁兒,蘇向晚只見他頭一回吃她做的包子的時候才有:“吃起來挺香的?!?/br> 蘇向晚簡直要崩潰了,這叫什么男人啊,孩子生了三個了,連接吻都不會不說,還把接吻叫吃,她心說,你咋不把我給吃了呢? 不過,什么大大大,爽爽爽,那是騙人的。 真實情況是大大大,疼疼疼,這是蘇向晚的泣血之悟。 吱吱從五點就開通哭了,蘇向紅抱著在地上搖啊,轉啊,干脆就是不管用。 狗蛋和驢蛋倆兄弟本來睡的穩著呢,一聽meimei在吱吱哇哇的哭,一起爬了起來,一個碰著一個,一個找奶瓶,一個翻奶粉,一個生蜂窩煤爐子,一個跑到勞改點去提水,頂多不過半個小時,奶粉已經沖好了。 然后,驢蛋砰的一聲,倒頭繼續睡。 狗蛋把吱吱一摟,往驢蛋身上一靠,也睡了。 吱吱在兩哥哥中間,小倉鼠似的,咂巴砸巴著,瞇上眼睛了。 蘇向紅看著倆外甥,才發現自己完全插不上手啊。 當然,也是這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狗蛋也是個特優秀的孩子。 他抱著meimei,打著瞌睡,然后時不時看一眼奶瓶子的樣子,又天真,又像個老父親似的可愛。 宋青山一大早起來,還想談談感想呢,結果就見蘇向晚捂著肚子,看起來臉也蒼白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