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黑野豬威風凜凜的,巡著欄子呢,護著自已那剛產了崽的母豬,誰也不準靠近。 至于別的母豬來了,它也無動于衷,任憑宋齊打著,趕著,喊著,就是不肯配種。 “青山,聽說原來就是你幫著配的種,你幫我配個種吧?”大宋莊的支書宋國慶說。 宋青山剛從拖拉機上下來,冷冷掃了宋國慶一眼,啥也沒說,轉身,進門了。 結果,家里,蘇向晚正在做rou呢。 特別好的五花rou,她全給切成了塊子,拿紅糖裹了,直接就在鍋里燉。 “我宋西嶺可不會告訴爸爸,這是啥哪來的rou”狗蛋特肯定的,就說。 “宋西嶺,你媽究竟哪來的rou?!彼吻嗌絾?。 狗蛋趕忙說:“大宋莊的村支書為了配種提來的呀,爸,你幫人配種了沒?” 宋青山看著蘇向晚呢,蘇向晚也說:“趕緊啊,幫忙給人配種去?!?/br> “不配?!彼吻嗌教馗纱嗟?,就說。 蘇向晚追著他進門了:“人大宋莊給了咱rou,說誰能幫配成功,這rou就給誰呢,你不配,讓我咋吃rou?” 宋青山轉身,就把蘇向晚給堵住了:“小蘇向志,你知道我是誰嗎?” “宋青山啊,驢蛋爸,狗蛋爸,咋啦?”蘇向晚說。 宋青山抿了抿唇,特無奈的說:“三0七團團長幫豬配種,這事兒,你覺得要傳到部隊上,我還能做人嗎?” 好吧,原來是為了這個。 rou都已經吃了,蘇向晚出去一看,那邊野豬死活不肯配種,一群人還在那兒忙碌著呢。大宋莊的村支書沒辦法,最終還是蘇向晚答應他,到時候用村里的公驢,免費幫他們配驢種,這事兒才算完了。 “對了,你們進城,打方高地了嗎,有沒有把他給揍死?”回到家來,蘇向晚就又問宋青山。 宋青山扯了扯唇:“我們是有公職的人,怎么可能動不動就上手打人,我們是文明人,不打人的?!?/br> 確實沒打,但方高地下不了床了是真的,不,應該說,他可能有兩三個月的時間,都得宋大花來伺候了。 而那個傷呢,他還不敢告訴別人。 喜歡家暴的男人,宋青山就給他以牙還牙,他不敢說出去的傷。 “窩囊廢,自己的jiejie給人打了你們都不敢收拾,白長了這么高的個頭,你不打,宋庭秀也不打?”蘇向晚一聽就生氣了。 宋青山笑了笑,沒說話,轉身就出來了。 不過,剛一出來,他就聽說老房里,老太太中風了,腿倒還好,就是手麻腳麻,半邊臉不會動了。 咋辦,那當然是趕緊送醫院啊。 不過,要走的時候,宋青山就發現,自己兜里沒有一分錢。 沒錢,又怎么送老娘去醫院。 蘇向晚看了半天,從兜里掏了五十塊錢出來,給了宋青山。 好吧,估計是給她氣中風的,那她很樂意給這個錢,真的。 老太太在醫院里躺了大概五六天吧,就回來了。 其實也沒啥事兒,這種梗嘛,慢慢的梗,老太太從今往后,就沒有那么利索的手腳,得吃藥不說,還得拄著棍子嘍。 勞改點來了總共三個知青,來了之后,當然是先開會,然后就加入勞動。 而地主家的大院子呢,一人占了一間,這院子里啊,它頓時就熱鬧起來了。 大概再過了兩個月吧,宋青山他們用工地上的殘羹剩飯、骨頭殘渣等物研發出來的有機肥,就由宋青山自己,一車車的拉到小宋莊來了。 因為是示范田嘛,蘇向晚也沒跟大隊和鄉里先匯報,打算把肥施上,讓這一季的谷子和糜子,豆子先豐收了再說。 宋青山在蘇向晚跟前蔫蔫的,在外面脾氣可不算好。 小知青們一開始還鬧著玩呢,因為看蘇向晚年青嘛,雖然聽說她是支書,但也不咋尊重,這時候,宋青山黑著臉訓了幾回,到底一個個的聽話了不少。 而就在蘇向晚以為,宋青山已經接受她不是原身,可以相安無事過日子的時候,沒想到這天夜里,他回來之后,居然給她買了個盒子。 蘇向晚扳開一看,里面裝著枚戒指呢。 不是金的,是銀戒指,給了之后,他躺倒在上炕,就睡下了。 “宋青山,你什么意思啊你?”蘇向晚說。 宋青山兩手握的,跟懷里抱著鋼槍似的呢:“戒指,咱結婚的時候沒買戒指,我給你買了一個?!?/br> “你哪來的錢,你的錢不是都該給我?”蘇向晚反問。 宋青山說:“帶我媽去醫院的時候,你不是給了五十?” 所以,他用剩下的錢,給她買了這個戒指。 蘇向晚把戒指套到了手指頭上,突然就說:“你要想要做,可以的,沒必要憋著自己,真的?!?/br> 宋青山翻坐了起來,也看著蘇向晚呢:“甭鬧了,睡覺吧?!?/br> 好吧,蘇向晚把燈熄了,剛躺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宋青山猛的一下就挪過來了,黑暗中,只是唇的碰觸而已,他聲音挺起來挺粗的:“你就是你,我知道我原來對不起你,你現在想要啥,我只要能力到的,都幫你辦到,但是在外頭千萬注意著點,革命暫時不會消減,只會越來越猛烈,不要亂說話,做事的時候盡量避著點風頭,明白嗎?” 蘇向晚沒說話,當然,她也不敢說話,甚至不敢動。 倒不是因為她怕宋青山打她,或者是強暴她。 她只是聽宋青山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挺悲傷的,可以想象,要叫他承認她是別人,那就證明,他的妻子真的已經因為頂不住苦難而死了,他又怎么能接受。 好吧,她只能說,原身在那邊過的挺好的,但要宋青山不愿意承認,那就算了吧。 事實上,漸漸的,她也覺得自己跟原身就是一個人呢。 畢竟蘇小南塑造原身,就是按照她來塑造的。 大概她唯一比原身理智的地方,就是從來沒有為了愛那么癡狂過吧。 這一天的傍晚,狗蛋捧著一塊小油渣,坐在外面,遙遙望著清水河畔,一口口的,就吃著油渣呢。 這本身是個天性孤寂的孩子,雖然現在日子好過了,這都連著半年沒挨過打了。 而且,他也有新的朋友了,跟熊蛋啊,還有最近動完手術,正在炕上躺著的野蛋啊,都成了朋友,但他總還是每天都會抽點時間,望著他的小河,望著他的阿舍,陪伴他的阿舍。 不過,暮光下,他似乎隱隱約約的,好像看見三叔從自家院子后面溜了過去。 沒有樹的北方,又是平原,就一個人都不好躲藏的。 他還沒看真切呢,突然就見暮沉沉的夜光下,有輛老自行車嘎達嘎達的駛了過來。 “蘇向晚家嗎?有你家的掛號信?!编]遞員高聲說。 狗蛋認得這個郵遞員,這是趙家莊人,叫趙轱轆,他趕忙就跑過去了:“轱轆叔叔,誰給我媽寫的信啊?!?/br> 郵遞員一看:“縣城衛生院,趕緊,給你媽送去?!?/br> 狗蛋搖著份信進來,看mama正在蒸糜子面窩窩,輕輕的就把信給撕開了:“mama快看,你的信,衛生院寄來的?!?/br> 蘇向晚一聽衛生院,心動了一下,一把撕開信紙掃了幾眼,頓時就抬頭問驢蛋了:“驢蛋,那個所謂的‘反到底’,首領是不是你表哥方金換?” “是啊,mama,怎么啦?”驢蛋正在練他爸爸教給他的軍禮拳呢,小拳頭有板有眼的,就說。 蘇向晚把信紙一折:“沒什么,有人皮癢癢,想媽給他們松松皮了?!?/br> 第32章 大肥羊 帶著孩子轉了好幾圈子,蘇向晚一路打聽。 直到縣變電所后面的一排鐵皮房子里,才找到蘇向紅。 一排冬天滲冷,夏天悶熱的鐵皮房子,頂子上泛著一層的鐵銹,橫七豎八的電線上停滿了鴿子,來往的人得格外小心,才能躲過密密麻麻的鴿子屎。 本來蘇向晚以為,meimei東躲西藏,估計日子很不好過,沒想到敲開門,里面竟然格外的熱鬧,一間小小的鐵皮屋子里擠了四五個老太太。 這些老太太們一字排開,全是脫了褲子趴在床上的,每個人的大腿上都扎著針呢。 “姐,天啦,我的蛋兒!”蘇向紅說著就跑了過來,一把抱住驢蛋,在他汗津津的額頭上狠狠兒親了幾口。 不過,她沒怎么理狗蛋,眼看狗蛋一跳一跳的也在喊小姨呢,她也只是看了一眼,給這孩子點了個頭而已。 這幾個老太太,都是蘇向紅的老客戶,也是她能在城里躲上半年還能生活下去的,經濟來源。 既然jiejie來了,蘇向紅就得一個個的,把她們趕緊送走。 她在自己這間窄窄的小鐵皮房子里四處亂翻:“姨記得自己攢了好多好東西啊,怎么全不見了呢?” 狗蛋兩眼不眨的瞅著呢,想看小姨能給自己翻出個啥好東西來。 蘇向紅翻了半天,終于翻出好東西來了,居然是一包紅糖。 她從暖瓶里倒了水出來,一只搪瓷缸子,一個碗,還有一只杯子,沖了三杯紅糖水,就從蘇向晚手里把吱吱抱了過來,吹著紅糖水,給吱吱喂起來了。 蘇向晚剛才特別注意的觀察過了,蘇向紅作為醫生,對那幾個老太太沒話說。 不過,她對狗蛋和驢蛋,就有點兒區別對待。 明明翻到餅干了,但全都給了驢蛋,一片都沒有給她的小狗蛋兒。 驢蛋似乎也是習慣了小姨對自己的這種區別對待,沒有自己吃,把餅干給裝起來了。 狗蛋吹著燙氣喝了半碗紅糖水,哈出一口白氣:“媽,真甜,小姨給的紅糖水最甜啦?!?/br> 他也是真傻,完全沒發現,自己給區別對待了呢。 “你說天天追著sao擾你的那幾個小伙子叫啥名字?”蘇向晚抽空就問。 蘇向紅一開始還挺為難的:“姐,就是十幾個十五六歲的男孩子,你要說他們成人了吧,他們還沒成人,你要說他們是孩子吧,真不是孩子,現在有那身綠皮在身上,那就是無法無天的東西,你甭管這些了,在我這兒先熱熱乎乎的坐上半天,我給幾個孩子下碗面,吃完了你們就回?!?/br> “為首的,是不是叫方金換?”蘇向晚直接開門見山,就問。 蘇向紅頓了半天,才說:“方金換這兩天還沒回來呢,現在整天四處找我的一個叫錢見見,是‘反到底’的副團長,一直追著想和我處朋友?!?/br> “就僅僅是處朋友那么簡單?”蘇向晚看meimei吃著唇欲言又止的樣子,就知道事情肯定沒那么簡單。 蘇向紅一把拉開鐵皮桌子的破抽屜,在里面摸了半天,摸到兩顆衛生糖,估計因為太寒酸,挺不好意思給倆小外甥的,但是,她還是一人給了一顆,就把倆孩子給支出去了。 支出去之后,蘇向紅才猶猶豫豫的說:“那幫孩子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姐,你明白吧,他們是孩子充大人,心里沒有大人的倫理底線,但是,耍的全是大人們的行事,要跟他們處朋友,不是跟一個人處,是跟大家一起處?!?/br> 蘇向晚一聽,惡心的差點要跳起來,但還是忍著心頭的怒火就說:“他們最近有沒有來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