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好,二jiejie就放心吧,綰兒心中有數?!?/br> 春獵大典,那方子應豈不是也要來。薛綰垂眸,心中暗潮涌動。 第20章 暗潮涌動兮 午夜子時,殘月如鉤。 燭火在燭臺上曳動,一地剪影。 宋彧又從夢中驚醒了。蒼白的額際上盡是冷汗。 后背一陣潮濕,夢里的話似乎還在耳畔回蕩。 宋彧起身,修長的手指輕輕遮在了眼前,擋住了那刺眼的燭火。提督府的下人都知道,提督大人夜里從不熄燈。 數十根紅燭徹夜燃著,一夜不滅。 旁人只道這提督大人想必是手上的鮮血沾多了,夜里怕鬼索命來呢。只有宋彧自己知道,唯有燃著燭火,才不至于讓他一夜不眠。多久了,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了。 七年了,徹夜不眠。夢魘糾纏著他,像是惡鬼。 七年前那個雪夜,他決意赴死。再醒來,發現時間竟退回了大魏三十七年。 他不再是那個風聲鶴唳的大魏西廠提督,而是個殺了人的逃命戲子。江福全如同上世一般,帶他回宮,收留他做了義子。 上一世的他很聰明,步步為營,最終登上高位。這輩子有了上一世記憶的他更是得皇上歡心,心機、謀略、他遠勝旁人,于是早早地便坐上了西廠提督的位置。 只是上輩子那個擾他心思的少女,這一世卻依舊讓她心緒不寧。 他迎娶她為提督夫人,她非但不從,竟還與下人私通茍合。宋彧清楚地記得,當他滿心歡喜,迎她過門時,卻得到了她與車夫私奔的消息。 馬車在路上出了事,少女落入了懸崖。 宋彧將車夫帶回,親自手刃了他。一刀一刀,帶著無邊的冷意。 他氣她,瞧不起自己閹人的身份。他恨他,竟是跟了下人都不愿嫁給他。他更怨她,這數十年來,讓自己夜夜都想著她。 自那時起,他再不相信任何情意。 可世事難料,他竟回到了七年前。再次遇見了那個讓他意難平的姑娘。 他想報復她,羞辱她,甚至想要協助安家,讓薛家倒臺。 可當自己看見她被人誣陷,傷心落淚時,自己再也按捺不住的救人的心思。 他無法欺騙自己,他就是犯賤地還想著她。 宋彧垂眸,長睫微微顫著。蒼白的面色望上去甚至帶著幾分不可觸碰的脆弱。垂落在床榻的骨節分明的玉手緊握成了拳,青筋跳躍著。 燭火微搖,在案幾上的梨花木食盒上落下了幾片斑駁。 —————————— 京州圍獵場。 三月春風,楊柳依依。 今日便是大魏一年一度的春獵大典。薛綰一早便乘著薛貴妃的馬車來到了獵場。 今日既是遠出,便不宜著裝繁復。宮婢替薛綰換了件月白蝶紋束衣,外罩一件青緞掐花對襟短裳。依舊梳著垂鬟分肖髻,發間一支羊脂色茉莉小簪和一柄銀質四蝶步搖,款身之間,銀飾清脆,顯得小姑娘別樣清新可愛。 凝脂皓腕帶著一對白銀纏絲雙扣鐲,愈發襯得雪膚柔嫩,細潤如脂。粉光若膩的玉頸上墜著一條鑲嵌珍珠碧玉瓔珞,顯得少女冰肌瑩徹,柳亸花嬌。 薛綰在宮人的攙扶下,踏著腳墩子下了馬車。 剛一下馬,魏延便提著弓箭匆匆跑了過來。 “綰兒,你可算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蔽貉永事?,兩顆小虎牙外露,笑容頗為燦爛。 見其換了一身騎裝,薛綰故意調侃道: “一會兒便要開始圍獵,表哥不去練習,等綰兒作甚。到時候在場上丟了丑,可不要怪到綰兒的頭上來?!?/br> 小姑娘模樣嬌憨,可說出來的話倒是讓人恨得牙癢癢。 魏延勾指輕輕敲了一下薛綰的腦袋:“你這丫頭,嘴里怎么就說不出好話來。待會兒,你就在一邊兒好好瞧瞧,看著你表哥我在獵場上是如何拔得頭籌的吧?!?/br> 魏延說罷朗笑,似是真得對此次的圍獵信心十足。 “緋兒走的時候可是特意囑咐我要照顧好你,我可不敢不從?!?/br> 薛綰聞言笑得眉眼彎彎,正要說些什么,忽聞身后一道輕柔嗓音: “四meimei?!?/br> 薛綰循聲望去,只見薛綿款身前來。 美人身著素雪絹云形千水裙,烏墨青絲挽成的飛仙髻上斜斜插著一支鎏金穿花戲珠步搖,身形窈窕,體態輕盈,豐姿冶麗。 “三jiejie?!毖U轉頭。。 薛綿微施粉澤,杏面桃腮,一雙美目含水,我見猶憐。此刻聞言微微一笑,便是楚楚動人的緊。 “綿兒見過延表哥?!毖d微微福身,朝魏延行了一禮。 魏延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綰兒,我先回去了,有事記得找我?!蔽貉优牧伺难U的肩膀,細心叮囑道。 “知道啦,知道啦?!毙」媚飲陕晳?,“你快些走吧?!毖U推了推魏延的胳膊,連連催促。 “你呀你…”魏延頓覺好笑。 望著二人和睦的樣子,薛綿柔柔笑著,只是那垂在身側攥得泛白的柔荑倒是泄露了幾分暗恨的心思。 魏延走罷,薛綿上前挽起了薛綰的胳膊。 “四meimei,我們走吧?!?/br> 薛綰不自在地笑笑,被薛綿挽住的胳膊有些難受。薛綿自幼不與她親近,不知今日為何與自己做出一番親昵姿態了。 想到上輩子,薛綿最后竟成了方子應的妾室,薛綰更覺心中幾分膈應了。 兩人來到圍場外欄,只見諸位皇子,世家宗子皆以整裝待發。 魏帝也穿了一身明黃色的騎裝,薛貴妃在一旁站著,面帶笑意。見薛綰來了,連忙朝其招了招手。 “臣女見過皇上,見過薛貴妃?!毖U欠身行了宮禮。薛綿見狀也跟著行了禮。 “又跟本宮生疏了是不是?!毖F妃輕笑,捏了捏薛綰的粉頰,語氣調笑。 魏帝輕輕點頭,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薛綿身上。 “這位是…” “這是薛相國的三女?!毖F妃挑眉,艷色的紅唇微啟,“不過,是妾室所出?!?/br> 薛綿聞言,小臉煞白,面色有些難堪。 魏帝聞言朗笑:“薛相國好福氣啊,三個女兒個個國色天香,傾城動人的很?!?/br> “皇上謬贊了?!毖V聞言,出列朝魏帝了一揖。 “呵呵?!蔽旱圯p笑,隨后坐上了一方上座。 擊鼓三聲。 司禮太監出聲高喊了一句: “——坐——!” 眾人皆是入座。隨后司禮太監便開始宣讀春獵大典的祭祀祖規。百條千訓,光是誦讀便足足耗了半柱香的時辰。 薛綰聽得昏昏欲睡,腦袋都快磕到面前的案幾了。陡然一個激靈,薛綰一驚,腦子都清醒了不少。瓷白柔荑揉了揉惺忪秀眸,抬頭便見對面的宋彧聽得認真。 只是本就蒼白的面色越發顯得病態的白了,狹長的鳳眸下甚至有淡淡的烏青。明明未涂胭脂,唇色卻是異樣的紅冶。似是察覺到了薛綰的視線,宋彧淡淡地瞥了過來,神色澹然,目光冰冷。 薛綰咬唇,想到那日之事,心頭涌上一陣酸澀。低頭喝了一口佳釀,轉頭看向別處了。 這一看可不得了,只見方子應正與那安敏玉眉目傳情來著。薛綰頓覺好笑,想這安敏玉一心有攀龍附鳳的心思,可一邊還與那方子應曖昧不清。 薛綰思及此處,又看向了一旁的薛綿。果見其面色不對。薛綰輕笑,這兩人果然有鬼。 魏帝坐在上座認真聽著祭祀祖規,對底下的事情倒是渾然不覺了。 誦讀方罷,魏帝站起了身。 “今日春獵大典,朕與諸位愛卿同樂?!蔽旱蹅饶?,只見宮人端上了一柄長弓。 “如往年規矩一般,誰若是能獵得那神鷹海東青,朕便將這柄長弓親賜給他?!?/br> 眾人聞言皆是嘩然。這年年如此,年年也無人獵得那海東青啊。薛綰倒是對這射獵不感興趣,但對這海東青可是感興趣的很。 上一世,母親沒有突來身孕,她也沒有參加春獵大典。只依稀記得太子魏承似是獵到了海東青,魏帝大喜,可這海東青在宮中養了不到十余日便死了。朝臣皆是進言此兆為不祥,魏帝認定是太子咒其短命,硬是將其軟禁在宮里。 隨后便有了海東青是被三皇子魏延毒害的傳聞。魏帝起初不信,可自打安婕妤有了身孕之后,便對薛氏一族日漸猜疑,最后就憑方成謙誣陷父親貪污受賄一事,魏帝便將薛家滿門皆斬。 她自重生以來,一直以為是安方兩家聯手誣陷薛家,如今細細想來,這魏帝到底在其中是如何打算倒是并未看透。若是魏帝一開始便早已對薛家生了忌憚之心,那就不可能讓帶著薛家血脈的魏延登上帝位,而后的一切不過盡掌握在魏帝手中罷了。 安家如何,方家如何,不過是全憑那一人定奪。 薛綰想到此處,心中頓時涼了半截。 若是魏帝早就存了心讓薛家落敗,那她到底該如何……薛綰只在此處思緒紛擾,卻不知那邊的圍獵大賽早已開始。 各皇子,世家宗子,名門貴女都已紛紛上馬進了密林圍捕。宋彧也跟著魏帝一同進了密林,外場也只剩些不善騎射的文臣女眷了。 薛綰看罷,杏眸微垂。海東青一事是不僅關乎魏延,也是關乎整個薛家的重要關鍵。 若是這次太子不能捕到海東青,那么后續那些事就不會再發生…無論如何,她都要賭上一賭思及此處,薛綰咬牙道: “姑姑,侄女要進密林獵捕?!?/br> 第21章 又見 薛貴妃聞言,美目微揚: “綰兒,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本宮該如何向你父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