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薛綰攥了攥衣袖,小臉發白,生怕魏帝不同意搜湖。就在眾人默言時,只聞一道清冷聲線: “若是有那其二人偶,這宮中才是不得安生吧?!?/br> 薛綰抬眸,恰是對上了那人似笑非笑的鳳眼。 第17章 空勞一場夢 西廠提督都開了口,皇上自然是允了。一來是為了找那其二人偶,二來也是為了安后宮之寧。 鳶尾湖。 雖是陽春三月,可正午日頭也是不小。薛綰在湖畔站了一會兒,身上便熱得起了一層虛汗。瓷白的小臉被曬得有些緋紅,粉嫩細膩的玉頸也有些汗濕地粘膩。 薛綰垂眸,用雪緞帕子輕輕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抬眼只見宋彧站在楊柳樹下,身姿清逸的很,墨發膚白,似是不怕熱似的,未出一點汗。 薛貴妃坐在一旁的松紅林木宮椅上,吩咐一眾太監,侍衛下了湖。修竹在一旁拿著宮扇替薛貴妃慢慢扇著涼。 “皇上,這日頭正熱,您就不必在此侯著了,免得沾了暑氣,傷了龍體可就不好了?!毖F妃起身,親自端了一盞廬山云霧給魏帝。 魏帝接過清淺地抿了一口,微微搖了搖頭。薛貴妃見狀便未在相勸,落座一并侯著了。 薛綰用帕子扇了扇風,只覺頭皮有些發麻。抬眸果見對面的宋彧正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薛綰微驚,連忙錯開了眼。只聞對面那人一聲嗤笑,少女頭皮愈加發麻了。 “找到了!找到了!”湖中央的行船上傳來一聲興奮地呼喊聲。 眾人聞言皆是循聲望去,只見那侍衛用漁網撈出了一只帶血的人偶。侍衛劃著船正要靠岸,只聞湖心的小船傳來一聲尖叫。 “啊啊??!啊?。。?!”湖心的幾個小太監拖著手中的漁網,面色慘白,雙目瞪大,驚恐萬分。 “怎么了?”薛貴妃起身問道。 薛綰垂眸,嘴角是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薛緋挑眉,附耳說道: “好戲來了?!?/br> 薛綰勾唇,剛想抬目朝湖邊望去,只見那宋彧正是一副陰惻惻的笑意。薛綰打了個寒顫,白嫩的藕臂上又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皇上,這里有具尸體!”侍衛上前查探了一番,將湖心的尸體拖上了岸邊。 尸體已被湖水泡的腫脹,面目已然難辨。腐爛的軀體還伴著陣陣惡臭。其間竟還有幾條魚蝦在啄食那攤腐rou。 眾人見狀紛紛掩鼻,更有甚者欲嘔不止。安敏玉自聽人尋到尸體后便是面色慘白一片,現下聞到這尸臭,一時撐不住,竟也吐了出來。 “啟稟皇上,這尸體方才被綁在了一座大石上,因著漁網勾住了其衣帶,這才使其脫了繩索被奴才們拉了上來?!睘槭椎男√O惴惴說道,還是有些心有余悸,顯然是被方才的突發狀況給驚嚇到了。 “剛撈完這人偶,便撈出個人來,也未免太奇怪了些?!毖F妃疑聲,繡帕微微掩鼻,一雙美目上下打量著安婕妤。 薛綰抬眸,故作驚疑道: “這人…臣女覺得有些面熟?!?/br> 薛綰話音剛落,眾人紛紛朝薛綰投以好奇目光。 “綰兒,你認識他?”薛貴妃出聲問道。 “你繼續說?!蔽旱坶_口,面色有些嚴肅。 “那日歸寧宴后,臣女去司供司拿辟寒香,途經此地時,曾見過安平縣主在鳶尾湖畔與這人說話,姿態…姿態甚是親近?!毖U怯怯說道,杏眸水潤,一派無辜狀。 宋彧聞言勾唇淺笑,只是眼底卻依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甲。 “你血口噴人??!我什么時候和人在鳶尾湖畔說話了??!”安敏玉聽到薛綰說了這番話,頓時明白了今日之事原是薛綰蓄意勾害于她,想來是那日之事暴露,薛綰此番是來打擊報復了。 “皇上,這分明是她蓄意陷害臣女??!”安敏玉哭訴,跪坐在地,哭得梨花帶雨?,F下想著,要憑自己的一番示弱來博取皇上的憐愛之心了。 皇上見狀果真動了惻隱之心,畢竟美人兒柔弱無骨,模樣嬌弱可憐,并不像那等惡毒之人。 “臣女所言句句屬實?!毖U垂眸,故作委屈。 “你…!”安敏玉咬牙,面色憤然。卻見薛綰淡笑不語,心中更是氣得發狂。暗暗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抬頭望向皇上又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皇上…您一定要明察啊…臣女屬實冤枉…”安敏玉暗自垂淚。 皇上面色有些猶豫,著實不忍這嬌弱美人受苦。 可真是好一朵清純不做作的白蓮嬌花。薛綰冷笑,轉臉又委屈道。 “臣女沒想到,只是因為臣女偶然看見安平縣主與人在鳶尾湖畔與人私會,便給臣女招來如此殺身之禍……”薛綰說罷,以袖拭淚。 聲色凄慘悲切,惹人心憐。 薛綰這一番話,便又將眾人的注意力牽引到了人偶身上。本來以為安平縣主與薛四姑娘無冤無仇的眾人,這下子通通明白過來了。原是這安平縣主被薛四姑娘撞破了私情,這才狠下殺手的。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 薛綰暗笑,安敏玉啊,這下子看你怎么狡辯。 “好啊你,你自己與人私會,竟還想害死我meimei!安敏玉,你好歹毒的心??!”薛緋大呼,纖手指著安敏玉,怒氣沖沖。 眾人聞言,議論紛紛。其中夾雜著的只言片語便通通都是“狠毒”、“刻薄”之類的詞句了。安敏玉聽到后面色忽紅忽白,心中又氣又怕,對薛綰簡直是恨透了。 “皇上,您要明察啊,家妹定是被jian人陷害!還請皇上一定要明察??!”安婕妤連連磕頭,痛哭流涕。 皇上有些不忍,可證據在前,再難包容。 安敏玉跪趴在地,面上委屈,心中卻在盤算著到底該如何脫身。薛綰現下顯然是有備而來,現下證據當前,她已經百口莫辯,只能找個替罪羊替她背罪了。 她垂首,美目掃到與她一同長大的婢女采桑身上。美目狠厲,抬頭咬牙道: “皇上,您聽臣女解釋,其實此事都是臣女的婢女采桑所為,臣女念及主仆情意,不忍揭穿她,這才釀下大禍……”安敏玉邊說邊哭,似是于心不忍。 采桑一聽,大驚,難以置信地望向安敏玉。 安敏玉紅唇微動,未發出聲,可顯然說了什么,采桑見狀面色突變。薛綰見到,剛想開口。 卻不料采?!皳渫ā币宦暪虻乖诘?。 ”都是奴婢的錯,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認罪!奴婢認罪!”采桑痛哭,面色悲戚。 她自幼服侍安敏玉,如今卻落得一個替罪赴死的下場。安敏玉拿她家人性命要挾,她不得不從…… 薛綰咬牙,氣不過地攥了攥衣袖。 “你胡說,那日我看的人分明就是安平縣主?!毙」媚餁饧?,瓷白的小臉氣得紅通通的,她竟沒料到,安敏玉竟連同她一起長大的婢女都能舍棄。 “許是薛四姑娘走得急,一時看岔了眼,也是有可能的?!卑叉兼ミB忙說道,轉頭狠狠瞪了一眼采桑,似是威脅。 采桑瑟瑟發抖,連連磕頭認罪。承認自己是與那小廝有私情,那日被薛綰撞破,便怕事情敗露,所以出此計策,準備將薛綰殺人滅口。 眾人聞言,皆是唏噓。魏帝心中卻有些暗喜,雖此案疑點重重,可他心中也是不愿美人喪命的,現下有了采桑頂罪,他心中快慰甚許。 “皇上,臣女自知采桑罪孽深重,不敢為其求情,只希望皇上念在采桑是初犯,饒其一命吧?!?/br> 薛綰氣急,只見魏帝俯身扶起了安敏玉,柔聲寬慰著。 “好了,好了,事已查清,大家都散了吧?!蔽旱劾事?,輕輕將安敏玉攬進了懷中。 安敏玉就和那無骨的嬌花一般,怯怯地依偎在魏帝的肩頭。望向薛綰的美目帶著絲絲挑釁。 薛緋氣不過,剛想開口,就被薛綰拉住了衣袖。 “二jiejie算了,皇上有心包庇她,我們說再多都抵不過她多哭幾聲,現下多說無益,只會讓皇上懷疑是我們故意針對她,反而對她更加憐惜罷了?!毖U抬眸,杏眸冰冷。 她小看安敏玉了,皇上現下如此護著她,想來是有了將其納入后宮的意愿了。 薛貴妃見皇上將安敏玉攬在懷里,心中更是氣急。又見此次未曾搬倒安婕妤,當下便憤憤甩袖走了。 “皇上,微臣有言?!本驮诒娙藢⑸?,一直站在楊柳樹下的未曾開過金口的提督大人突然開了口。 “何言?”魏帝側目。 薛綰也尋聲望去。 “臣那日也見到安平縣主了?!彼螐裘肌熬驮邙S尾湖畔?!?/br> “這…提督大人想是也看錯了…”安敏玉一驚,這提督大人為何也針對于她,她自知并未冒犯過這位大人啊。 “對啊宋彧,你可是看錯了?”魏帝也問道。 “微臣可從未有看岔眼的時候?!彼螐创?,蒼白的面色如同敷了粉,明明是燥熱的天,卻不見絲毫汗意。 魏帝聞言,知是這宋彧不依不饒了。薛綰抬眸,只見那宋彧面色如常,狹長的鳳眸卻是半彎著。 魏帝有些難堪,這宋彧也忒不識相了些,明知道自己對這安敏玉有意,還存心讓自己下不來臺。 “皇上既是說看錯了,那便是看錯了,提督大人縱然為人嚴謹,可這百密也難無一疏啊,若是無憑無證,提督大人就不要在為難家妹了?!卑叉兼ミB忙開口,語氣甚是婉轉。 宋彧聞言輕笑:“微臣何故敢為難安平縣主?!?/br> “那此事就無須再提?!蔽旱鄢谅?。 “宋彧,你先回去吧?!?/br> 宋彧聽罷,眼底浮現一絲諷意。經過薛綰身旁時,腳步微頓,獨留下一句輕飄飄的陰陽怪氣的話: “薛四姑娘果然好手段,只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徒勞無功罷了?!?/br> 薛綰聞言微怔,瓷白的玉手攥成了拳,柔嫩的手心被指甲刺得生疼。 第18章 若即若離兮 翊華宮東廂房內。 清沉的辟寒香裊娜燃著,幽幽地從鎏銀百花香爐里鉆出了縷縷白煙。 薛綰倚在黃花梨透雕鸞紋玫瑰椅上,玉臂半撐在黑漆嵌螺鈿小幾上,朱唇粉面,眉如遠山芙蓉,秀眸惺忪,微微垂著。瓷白玉手隨意撥弄著案幾上的茶盞,宛若桃花瓣的粉唇稍稍抿著,似有愁緒。 已過去了三日,安敏玉非但沒有受到皇上責罰,還得了皇上好些賞賜。采桑替了罪,還沒用刑,便在牢房里咬舌自盡了。 姑姑也因皇上近日夜夜寵幸安婕妤,而心生怨懟。 薛綰心中有些煩悶,本想一舉搬倒安敏玉,卻沒想到借此一事皇上更加憐愛安敏玉了。 不過通過此事最讓她出乎意料的還不是皇上對安敏玉的心思,而是宋彧對她的態度。照現下的情況看來,宋彧并沒有和安家結成一派的心思,反倒一而再再而三地開口幫了她。依照現下的形勢,若是安敏玉真能榮獲圣寵,那安家在朝堂之上的助力顯然大大增強。到那時,若是安家和方家有心打壓父親,那薛家豈不是又要重蹈覆轍。 她是重活一世的人,可父親他們不是。她現下不過是個待字閨中的少女,縱然父親疼愛她,也不會任她干涉朝政之事??勺屗郾牨牭乜粗以俦话布液头郊彝迫牖鹂?,那是她萬萬做不到的。 縱是讓她再死一次,她也絕不能讓薛家落敗,族人皆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