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四想了想，兩人便起身去叫了。

    梨花木門緊緊閉著，上面還有未干的雨跡。

    “公子，公子，是時候回府了?！卑⑺倪盗诉甸T，輕聲喊著。

    無人應答。

    阿四撓了撓頭，難道是昨夜戰況激烈，今日睡得沉些了？

    “公子！公子！”阿四繼續叩門，聲音又拔高了些許。

    屋內依舊是鴉雀無聲。

    “要不我們進去叫吧?！绷硪恍P提議。

    “這…爺要是怒了怎么辦？”阿四有些猶豫。

    “要是再不回府，老爺就得怒了?！?/br>
    “……行吧，咱倆進去得了?！?/br>
    吱呀。

    屋里空蕩蕩的，莫名的壓抑。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散開來，味道都有些發臭了。

    “什么東西？”小廝朝面前揮了揮，打散了那團腥臭味。

    滴答。水流低落的聲音。

    二人尋聲望去。

    只見一人高懸房梁之上，舌頭長露，目眥欲裂。

    ————————

    “方家大公子歿了？”薛綰一驚。

    “被人吊死在房梁上，今早才被發現了尸首?！毖p說到此處面色更是泛白了幾分。

    薛綰面色頓白，心頭更是泛上了幾分嘔意。

    “這么會這樣？”薛綰捏緊了手里的錦帕，“是何人所為？”

    薛緋嘆了一口氣，在紫玉珊瑚屏榻上落了座。

    “梨春漾的墨卿顏?！?/br>
    “是他？！”薛綰杏眸瞪大，一臉的不可置信。

    “我原也是不信的，可梨春漾的班主今日都招了，說是那墨卿顏親自動的手?！毖p搖了搖頭，面色有些惆悵。

    府里剛請了梨春漾來替祖母賀壽，還沒過幾日，便發生這等事，想來也是晦氣的很。

    “那…墨卿顏…人呢？”薛綰咬唇，輕聲問道。

    “跑了?！毖p又嘆了一口氣，”昨夜就跑了，聽聞方府今早派人搜遍了整個京州都不見人影?！?/br>
    聽到宋彧無事，薛綰不知怎的心頭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那此事待如何？”薛綰又問。

    “朝臣之子竟與戲子糾纏不清，現下還因此失了性命，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方府要查，也只能遮遮掩掩地查罷了?！?/br>
    “方府封鎖了消息，現下除了方家，也只有我們相國府知道此事原委了，旁人只當方家大公子染上了舊疾，不治身亡罷了?！毖p回道，娟秀的面龐憂色黯淡。

    薛綰斂眉，眼底浮現一絲疑慮。

    第9章 緣起宮墻苑

    上一世，方子行倒是沒有此難，這一世卻突然橫死，想必是因為自己上次替宋彧解圍一事引得他惱羞成怒了。薛綰他自然是報復不了，只能把怒火遷到了宋彧身上。

    這下死了，雖然是大快人心，可薛綰心頭卻是生了陣陣愧疚。

    若不是自己那日的沖動莽撞，也許方子行也不會遷怒于宋彧?，F下方子行雖死了，可宋彧卻也是生死未卜。

    思及此處，薛綰心頭忽地涌上了強烈的不安。宋彧如今下落不明，不知所蹤，一旦落入了方家手里，那便只有一個“死”字。

    薛綰捏緊了手中的繡帕，櫻花般的兩片唇瓣兒咬得緊緊的，瓷玉白嫩的小臉都失了幾分血色。

    薛緋見狀，只當是薛綰正為方家憂慮來著，倒是沒有細想，好聲寬慰了幾句，便領著丫鬟婢子回了居院。

    見薛緋不在了，薛綰這才喚了院里的阿箬進屋。

    見姑娘傳喚自己，阿箬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匆匆進了屋里頭。

    “姑娘叫奴婢何事？”阿箬抬頭看了一眼一旁沏茶的霜降，面色有些疑惑。

    她不過一個粗使丫鬟，平日里也只在院子里干一些掃地的粗活，今兒還是頭次進了姑娘的屋里。

    進了屋內，入眼便是叮叮咚咚的嵌貝流光閣簾，隨風曳動，格外的悅耳。

    紫漆描金山水紋海棠式香幾上放著一尊狻猊小香爐，里頭燃著沉光香，香味裊娜，幽幽韻韻。幾案上擺著釉彩百花景泰藍瓶，瓶里還插了兩三株新鮮的紅梅，倒是清新雅致的很。

    “阿箬，如今你是跟著年嬤嬤出去采辦的，回頭出了府，便替我留心著梨春漾的動靜，要是有了墨卿顏的消息，便速來通知我?！毖U抬眸望著阿箬，稚氣的小臉此刻帶著幾分肅穆。

    “姑娘這是……”阿箬雖然只是個粗使丫鬟，可這方府里鬧得天翻地覆的，今早便聽到幾個丫鬟婢子聚在一起嚼舌根了，現下也知道方大公子的死決計與那梨春漾的墨卿顏脫不了干系。

    可姑娘竟還叫她留心那個殺人犯的動向，未免也太古怪了些。

    “姑娘讓你留意，你便留意著，回頭少不了你的賞賜?！彼刀酥t漆描金的梅花茶盤，對著阿箬說道。

    薛綰點點頭，將玉頸上的乳白珍珠瓔珞解了下來。

    “阿箬，過來?！毖U朝阿箬招了招手。

    “姑娘…這…這可使不得??！”阿箬連忙跪了下來，清秀的臉上還帶著幾分驚恐。

    “阿箬，你不必害怕，你只需替我留意著便是，夫人那里若是尋人問了，你便說是我的意思便是?！毖U起了身，走到了阿箬跟前，輕輕將阿箬扶了起來。

    秀白的小臉瑩瑩粉潤，嫣紅的唇瓣微微抿著，帶著一抹溫和的笑意。

    阿箬諾諾連聲，怯怯抬起了頭。

    薛綰握住了阿箬的一只手，將珍珠瓔珞放進了阿箬的手心，隨后又緩緩合上。

    “下去吧?！毖U輕聲。

    大雪落滿了小軒窗，寒風凜凜冽冽，吹得窗紙颯颯作響。

    “四姑娘，府外一人求見?！痹和夂鋈粋鱽砹诵P長鳳的叫喊聲。

    薛綰秀眉微蹙，點頭朝晴初示意，晴初了然，隨后便出了院外。

    “長鳳你叫喚什么呢，四姑娘正小憩呢，你這大嗓門是要嚇死人嗎？”晴初叉腰，沒好氣地看向院門外的長鳳。

    長鳳聞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嘿嘿…我這不是急著來告訴四姑娘嘛，也不是有意打攪四姑娘歇息的，話帶到了便是?！?/br>
    晴初白了長鳳一眼，雙手環抱，下巴微揚。

    “說吧，找姑娘何事？”

    “外頭有個小先生，說是四姑娘的舊識，這會子像是有什么要緊事要跟四姑娘說?！遍L鳳如實回道。

    “小先生？甚么模樣，說來聽聽？”

    “著一襲青衫，模樣清秀……”長鳳摸了摸鼻子，想了想。

    “對了，像是個戲倌?！?/br>
    “戲倌？”晴初疑惑。

    “對，就像個戲倌，模樣秀氣的很?！遍L鳳繼續說道。

    “你在這里侯著，我且告訴姑娘去?！?/br>
    長鳳應了一聲，隨即便在院門外侯著了。

    吱呀。晴初推開了木梨門。

    “姑娘，長鳳說是個模樣清秀的戲倌找您，且說是您的舊識?！鼻绯踺p聲開口。

    “戲倌？會不會……”霜降疑惑地望向薛綰。

    聽到戲倌兩個字，薛綰面色微變。

    “我去看看?！毖U從紫玉珊瑚屏榻上起身。

    “姑娘，外頭寒涼，你且把衣服穿上?！?/br>
    霜降連忙將掛在一旁黑漆葵紋槅扇上的妝緞狐肷褶子大氅給薛綰披上。

    削蔥般的纖細指緊了緊絨毛領口，瑩白的小臉浮上一抹憂色。

    “你們不必跟著，我去去便回?！毖U柔聲。

    “諾?！倍藨?。

    推開門，薛綰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提著裙裾，蓮步款款地走向了外院。長鳳見薛綰一人出來，連忙領著薛綰去了外門。

    寒酥落青枝，遍地都是一片銀白瓊芳。

    阿林朝手心哈了一口氣，跺跺腳，去了去身上的寒意，抬頭望去，恰好望見長鳳帶著一個姑娘前來。

    “小先生，我們四姑娘來了?！遍L風朝阿林喊了一句。

    薛綰抬眸，望向眼前的阿林，杏眸微疑。

    此人面生的很，為何道是舊識？

    “四姑娘？您就是四姑娘？”阿林望著薛綰，語氣有些激動。

    薛綰點頭，朱唇微啟。

    “你找我何事？”小姑娘的嗓音天真稚嫩，還帶著孩童特有的嬌軟與純真。

    阿林望了一眼一旁的長鳳，嘴唇微動，剛想開口說的話頓時又收了回去。

    薛綰了然，杏眸微抬。

    “長鳳，你先回去吧?！?/br>
    “這…可是……”長鳳看了眼薛綰又看了眼阿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