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第7章 軒窗月如光 “這……”杜清明聞言面色有些為難,他本以為方子行看上的是他手下的幾個女戲子,未曾想到方子行看上的竟是宋彧。 “怎么?杜班主不舍得?”方子行合起了折扇,面色有些難看。 “這…杜某怎敢。只是宋彧這孩子才剛滿十三歲,怎能服侍公子呢?”杜清明惴惴回道,生怕觸怒了方子行。 “哦?”方子行勾唇,隨即從懷里拿出了一錠金子。 “如此,可能服侍?” 見到金子,杜清明瞬時兩眼放光,連忙搶過方子行手里的金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望著金錠上清晰的牙印,杜清明咧了咧嘴。 “這只是定金,此事若是辦成了,爺重重有賞?!?/br> 聽到這些后,屏風后的薛綰面色頓時有些發白。 方子行這個畜生,竟要對宋彧……薛綰咬牙,粉拳捏緊。心里頓時有些氣不過。今日是祖母大壽,方子行竟還有這樣的齷齪心思。 杜清明將金錠收回懷里,諂媚地搓了搓手。 “方公子盡管放心,杜某定不負您所托?!倍徘迕髡f罷向方子行作了一揖,隨后便進了一處偏門。 薛綰探頭望著,杏眸蒙上一層憂色。 半晌,杜清明便領著宋彧到了方子行跟前。 “方公子,人我給您帶來了,您倆就好好敘敘舊,杜某就不在此叨擾了?!倍徘迕鲿崦恋匦π?,說完就退了出去,還順手帶上了門。 “墨卿顏,果真傾顏?!狈阶有休p佻地用折扇抬起了宋彧的下巴,還算俊朗的面龐透著yin靡之色。 “啪!”宋彧拂袖打掉了折扇,鳳眸狹長,隱隱透著冷意。 “喲,還是個有脾氣的?!狈阶有械挂矝]惱,撐開折扇扇了扇。 “爺就喜歡你這樣的?!狈阶有行Φ门d奮,眼里盡是赤’裸的欲望。 “滾?!鄙倌甑纳ひ舻?,未褪去戲妝的臉莫名的妖冶。 杜清明那個狗東西,為了幾錠金子便能賣了他。方子行是什么人,京州出了名的yin棍。狎妓不說,就是身家清白的姑娘都被他玷污了不少。宋彧當然知道,如今京州貴胄家中除了美妾舞姬,諸多權貴也養了不少年幼貌美的孌童。 自他九歲登臺,這些腌漬事自然是見了不少,只是未曾想,如今杜清明的如意算盤竟然打到自己頭上了。 思及此處,宋彧眼里更是沉了幾分寒意。 方子行見宋彧不言,以為宋彧已然妥協,上前便想抱住宋彧,未曾想還沒近身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腳。 “嘶…你??!”方子行捂住褲’襠,面上慘白,額際流下了一顆豆大的汗珠。 屏風后薛綰呆住了,連忙收回了自己想要沖出去的小腳丫,水潤的杏眸定定望著面色清冷的少年。 “你…你好大膽子??!”方子行痛得直抽氣,不可置信地望著面前的宋彧。 “方公子可算滿意宋某的服侍?!彼螐创?,狹長的鳳眸里皆是諷刺。 “你…你…你放肆??!阿四!阿四??!”方子行忍著痛朝門外大喊。 “公子,您叫奴才?”一名小廝推門探頭。 “還不快滾進來??!”方子行咬牙。 小廝連忙縮頭縮腦地進了里間,點頭哈腰地對方子行說道:“奴才這不是怕打擾了公子的好事嘛?!毙P只顧巴結,卻未注意到方子行發白的面色。 “好什么事!”方子行忍痛大吼。 “還不給我教訓教訓這個狗奴才??!” 小廝一驚,這才注意到方子行的模樣。 “公子,您…您這是怎么了?!”小廝連忙上前,欲扶起方子行。 “滾??!快給我去教訓他!聽到沒??!”方子行怒吼。 小廝被吼得一抖,連忙抬頭看了一眼宋彧。 少年面色冰冷,莫名的怵人。 小廝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硬著頭皮對宋彧吼了一聲。 “你…你對公子做了什么?!” “你別跟他廢話??!”方子行在一旁催促道。 宋彧冷眼望著,面上倒是不驚不擾。 “臭小子!看我不打斷你的腿??!”眼看小廝的拳頭就要落下。 “啪!”突然角落里飛來一只繡鞋,準確無誤地重重拍在了小廝的臉上。 眾人皆是一愣,只見掛著戲服的屏風后探出了一個小腦袋。 “不要臉的東西,相國府豈容你放肆!”薛綰小胖手插著小腰,氣勢十足地喊道。 宋彧微怔,倒是對薛綰的出現有些意外。 “今日我倒見識了,方家就是這幅臉面嗎?!今兒是我祖母的大壽,你們就在此吵嚷,待我回去告訴了父親,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小姑娘奶里奶氣地斥責著,粉嘟嘟的小臉像個小包子。 方子行聞言一驚,他認得這是相國府的四姑娘,相爺的掌上明珠,薛老夫人放在心尖寵的寶貝薛綰。今日得罪了她,讓父親知曉,回去還不得剝了他一層皮! “姑娘誤會了,我們公子只是在和墨公子敘舊呢?!毙P連忙諂媚地笑道。 他想這薛家四姑娘年紀尚小,應當是和好糊弄的。不然讓老爺知曉公子狎弄男倌,那還得了。 “對,對,敘舊,敘舊而已!”方子行連忙附和道。 薛綰睨著眼,走到了宋彧跟前。 “你們別想誑我,我在這后面可是聽得明明白白?!?/br> “方公子想必是吃醉了酒,糊住了腦袋,這會子不僅做得荒唐,說得也荒唐了。梨春漾是我父親特地請來給祖母賀壽的,容不得你的齷齪心思!”薛綰背著手前后走了幾步,俏臉緊繃。 “你們如此,分明是沒把我父親放在眼里,更甚者,是沒把我們薛家放在眼里!” “這……”方子行急得滿頭大汗,一向巧舌如簧的嘴此時倒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宋彧垂眸望著面前的薛綰,鳳眸閃過一絲不明與晦澀。 “那方某在此賠罪,賠罪還不成嗎?”方子行擦了擦額角的汗,低聲說道。 “賠罪?”薛綰冷笑。 “敢問方公子是向何人賠罪?” “自然是賠姑娘的罪?!狈阶有行⌒囊硪淼鼗氐?,生怕一個不小心又惹怒了薛綰。 “你污了我的眼,自然得向我賠罪。你折了我父親的面子,更得向他負荊請罪去!”薛綰指著方子行,玉瓷般的小臉氣得紅通通的。 “是是是,方某自然得去請罪?!狈阶有羞B忙應和。 薛綰抬眸看了一眼宋彧,杏眸忽轉。 “你給這位先生磕三個響頭,我便放你回去,不然……”薛綰見方子行這幅窩囊模樣就來氣,這輩子,她對方家就無甚么好感。 上輩子害得她家破人亡,這一世自然通通不會放過! “什么?!他一個下九流的戲子,你竟然讓本公子給他磕三個響頭!”方子行瞪大眼睛,面如土色,頓覺受辱。 “怎么?你不愿?薛家請先生來賀壽,你辱了先生的面子,那便是辱了相國府的面子,如今只是叫你磕三個響頭,你便百般推辭,如此可知,你也毫無誠心可言了?!?/br> 方子行咬牙,猶豫再三,最后還是給宋彧磕了三個響頭。臨去之時還惡狠狠地瞪了宋彧一眼。 燭火搖曳,少年的影子被拉得瘦長,顯得有些惆悵。 “為什么幫我?”宋彧的嗓音冷冽干澀,還帶著莫名的情緒。 薛綰抬頭,望著宋彧僵著脖子的別扭模樣,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活了一輩子,薛綰自然把少年的不自在看在眼里。 果真還是個孩子。 “因為他是壞人?!毖U開口,嗓音軟糯,清澈的杏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宋彧斂眉,神色也是淡淡的,不悲不喜。 “我向來不喜歡欠別人?!彼螐巴?,嗓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薛綰聞言心里嘆了一口氣,面上還得佯裝孩童的天真。 “那你就還我一根糖葫蘆好了!我最喜歡吃糖葫蘆了?!毖U杏眸彎彎,瓷白的小臉瑩著粉潤的光澤。 “糖葫蘆?”宋彧皺眉,不知道那甜得膩人的東西有什么好吃的。 “娘親總是不讓我吃外頭那些小吃糖餅,可我就想嘗嘗糖葫蘆的味道,若是下次再與你見面了,你便還我一根糖葫蘆,這樣,你就不算欠我了?!毖U歪頭甜甜地笑著,純真又可愛。 宋彧鳳眸微閃,輕輕點了點頭。 “好。下次見面,我定會還你?!贝巴庠律?,少年的嗓音清冷堅定。 秋風蕭瑟,卷著殘枝落葉歸了根,颯颯又凄清。 ———————— 那日薛綰自是沒放過這個機會,添油加醋的對父親與祖母說了一番,便引得薛軻大怒。方子行回府自然沒少得了方成謙的一頓板子。最后還是方成謙親自登門道歉,薛軻這才沒有追究,只是這心中的疙瘩已經留下,薛軻自然不會再像上輩子那般對方成謙掏心掏肺。 這自然也在薛綰的意料之中,不過令薛綰不滿意的是,父親這次雖然生氣,可還是沒有解除自己與方子應的婚約。 時間如流水,轉眼就入了冬。京州雖不比北地寒冷,但卻自有一股徹骨的寒意。雖不是濃墨重彩的寒,卻似潑墨山水畫中那些個點睛之筆,處處透到骨子里。 臘月里,已是大雪紛飛。不是那種傾覆而下的大雪,京州的雪別有一番風情。零散如同細絨般的碎雪從天空紛揚而下,其間夾雜的陣陣帶著冷意的風,一吹便是透徹心扉的涼。 院外已寂,不見人影。 薛綰獨坐在窗邊,小手捧著累絲鑲紅石暖爐,靜靜地看著雪花一片片落在庭院中。 “姑娘怎的坐在風口里?”晴初上前給薛綰披上了氅衣,出聲問道。 還未等薛綰開口,門外忽然傳來阿若的傳喚聲。 “四姑娘,二姑娘來了?!?/br> 薛緋一進門,煞白的面色便驚到了薛綰。 “二jiejie這是怎么了,面色竟然這樣白?”薛綰小臉浮上一抹憂色。 “綰兒,方家大公子……昨夜歿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