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司胤真人說:“我只為道而活,天命不可違?!?/br> 花青滿眼淚光,并不相信,字字句句說得都很重,“你只為道而活,心里只有天下蒼生,那你為什么飛升失敗魂飛魄散?沒能成功渡過雷劫,難道不是因為我嗎?!” 司胤真人看著她,“不是,回頭是岸?!?/br> 花青心里透涼一片,卻繼續搖頭,“已經回不了頭了,沒人能阻止我,你也不能?!?/br> 司胤真人眼底很靜,“我能?!?/br> 花青看著司胤真人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什么,直接攤開手掌又拿出玉髓花,“我要你活,你就不能死!” 司胤真人并沒有什么想活的意念,直接頷首斂目。 看出司胤真人去意堅決,花青似乎找回了點理智,約莫知道自己終究還是功虧一簣了。她收起玉髓花,眼含清淚,軟下聲音來問司胤真人,“你有……愛過我嗎?哪怕一天……” 司胤真人頷首不動,頓了兩秒,清冷地吐出兩個字,“沒有?!?/br> 花青只覺得渾身都被抽空了力氣,猛落身跌落坐在地上,自嘲且瘋癲地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哭,臉上血淚交融,狼狽不堪。 笑了兩聲后,她就看到了井珩身體上的異象。 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或者說,她根本阻止不了。 然后在她凄厲的一聲“不要”中,司胤真人自毀了元神。 那聲“不要”傳過群山,山間的樹葉被震得簌簌響動,有棲在巢里的鳥兒被嚇得振翅飛起來…… *** 兩天后,井珩在醫院的病床上醒過來。 睜開眼睛,大腦還沒恢復到正?;钴S水平,直接映入眼簾的,是井mama掛滿擔憂的臉。 看他醒了,井mama眼睛一亮,又緊張又想哭的樣子說:“醒了,終于醒了!” 然后又慌慌張張的,“叫醫生,快叫醫生!” 井珩卻滿腦子都是在山洞里的場景,他虛著聲音問井mama:“珠珠呢?” 井mama哪知道啊,語氣著急地跟他說:“你們一個一個地搞失蹤,都通知過我嗎?你找回來了,她又不見了!不是出去找你了嗎?” 井珩努力把山洞的場景全想了一邊,他靈魂脫離身體之前,所有的事情他都記得,記得珠珠被花青打得吐血倒地奄奄一息。 靈魂脫離身體后,腦子里的場景便模糊起來,像不太清晰的夢境。 珠珠呢?珠珠去哪了? 他腦子里全是這兩個問題,不等醫生過來,便直接從病床上爬起來走了。身上還穿著病號服,面容蒼白沒有血色。 他出去后也不知道該往哪去,便先打車回了家。 到家拿到自己的手機直接給老單打電話,他記得山洞里好像是來了道士,不是很確定,而這個只有老單能告訴他。 電話打出去沒兩聲就被接了起來,老單開口就是:“井老師,你醒了?” 聽到這樣的話就知道不用問了,老單肯定知道所有事情。 他直接對著手機問:“珠珠呢?” 老單頓一會,“你現在在哪里,我過去找你?!?/br> 井珩告訴他,“我在家?!?/br> 電話掛掉后,沒一會井mama便到了,她擔心兒子。 井珩不愿再回醫院,也不想井mama知道內情,硬是把她支走了。 井mama走后過了二十分鐘,老單就到了。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劉天師。 進屋的時候,他手里還抱著一個罩布的盒子。 到沙發邊落座,他把盒子放在茶幾上。 老單看井珩虛弱,關心他,“你怎么剛醒就出醫院了?” 井珩沒心思聊自己的身體好不好,還是問:“告訴我,珠珠呢?” 看他這樣,劉天師沒再讓他干著急,直接扯掉盒子上的布給他看。 井珩一看便懵住了,眉心和心臟一起一點一點皺到一起。 罩布下面是一個玻璃缸,缸里有淺水,水里放著一只大河蚌,河蚌的殼全碎了。 看著這樣的河蚌,井珩險些呼吸停滯昏過去。 他稍稍穩住,轉頭看向老單和劉天師。 劉天師直接開口道:“我試過各種方法,沒有辦法把蚌殼復原,珠珠……救不回來了……” 當時司胤真人自毀元神后,劉天師施法讓井珩魂魄歸位,及時地保住了他的命。 花青身心俱受重傷,已無生念,被收妖法器所收。 劉天師和兩個小徒弟全都只是受了傷。 唯獨珠珠,沒給自己留生路。 聽完劉天師的話后,井珩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死一般的靜。 *** 老單和劉天師走的時候留下了河蚌,讓她留在井珩身邊,直至生命徹底終結。 不知道她現在還有沒有意識,大約是沒有的。 井珩以身體不適為由請了一段時間的假,研究院和學校全不再去,每天就在家里守著玻璃缸里的河蚌。 心一瓣一瓣地裂開,和她的殼一樣,一點一點碎掉。 尤阿姨每天除了做飯打掃衛生,什么話都不敢說,也不敢有什么情緒表露。只有回到自己的小屋里,才會拿出手機看著珠珠的照片默默抹眼淚。 珠珠不在了,她的難過不比井珩少多少。 數幾天前小丫頭還幫她刨地種菜跟她互嗆呢,現在說沒就沒了。 第95章 井珩沒有在家抱著玻璃缸一直頹廢下去,假期結束后,他如?;氐窖芯吭洪_始上班,有課或者有學生需要指導,便去學校。 只是又冷了性子,從來不見笑一下。 碎了殼的珠珠躺在玻璃缸里再也沒動過,只有裂縫里露出來的蚌rou一直鮮嫩,好像還活著一般。 可是,她終將會在裂殼之痛的煎熬下,無聲死去。 大約是不愿意接受現實,井珩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珠珠已經不在了。這件事只有尤阿姨、老單和劉天師以及他的徒弟幾個人知道,他們就是干捉妖這行的,什么都見過,也不多事。 除了在井mama等人面前撒謊,井珩也同樣搪塞了韓蜜,因為珠珠和她還有合約關系。 井珩每天下班回來,都還是會守著珠珠。 現在不像一開始那樣只發呆盯著,而是會給她講故事,給她翻畫冊,給她讀她剛變成人的時候看過的所有書。 他也會翻珠珠的照片,看她的視頻,她所有的日常記錄。 總是越翻越難過,仿佛掉進深淵,再見不到光亮。 這樣過了大半個月,珠珠一直都是老樣子,井珩卻又接到老單的電話,氣急敗壞對他說:“也不知道都是干什么吃的!又把那只蛇妖放走了!” 井珩沒有情緒,平平靜靜道:“為什么不殺了她?” 老單嘆口氣道:“說是他們有他們的門規,誰知道呢!估計那妖太老,也沒那么好殺?!?/br> 說完不等井珩開口,直接又道:“安排些人保護你吧,別的不怕,就怕她去找你?!?/br> 井珩并不擔心害怕什么,現在死也不怕,“找我干什么?她要復活的人已經徹底不在了,難道還要吃了我提升法力?她如果來,就讓她來吧?!?/br> 老單還是擔心井珩的安危,雖然井珩拒絕得很明確,但他還是悄悄安排了幾個人守在井珩的家里。他要是出門,就悄悄跟著他,以防他再被那只妖擄走。 而捉妖的事,還是劉天師來辦。 井珩嘴上說不怕,行動上也真沒緊張。 他每天正常上班下班,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完全不擔心是不是有一天又會碰上那只女妖。 這樣又過了一周,女妖沒再鬧出過任何動靜。 每一個人的生活都很平靜,老單也安心下來了,但暗中保護井珩的那些人,他沒撤走。 周一,井珩早起開車出門。 暗中保護他的人尾隨他去研究院,在研究院外停留。 等到晚上井珩從研究院開車出來,他們再遠遠跟著井珩回家。 因為最近太平,他們也不緊張。 井珩恢復了單身的日子將近有一個月,仍然沒有適應下來。 每天晚上到家,他眼前都會出現幻象,看到珠珠在屋里踮腳飄來飄去,或者跑來跑去,臉上掛著甜甜的笑意,笑聲脆得像風鈴。 有時候會跟他說話,甜著嗓音對他說:“你回來啦?!?/br> 說著走到他面前要抱他,然而手剛伸出來,還沒碰到他,就消失不見了。 不管是哪一種樣子,都是以前珠珠在家時候的樣子。 他是太想她了。 這個房子里到處都是她的影子,他也沒辦法做到不想。 總希望她還能回來,但看到玻璃缸里安靜躺著的河蚌的時候,期望又會變成失望。 今天到家后也是一樣,他打開門進屋,關上門一轉身,就看到了珠珠。 她穿著在家常穿的那套真絲吊帶和短褲,露著又長又直的大白腿,踩著毛絨絨的拖鞋,站在不遠處,笑著對他說:“你回來啦?!?/br> 井珩沒說話,她笑著轉身便走了。